火星跳躍,紅蓮綻放,叢林深處,彷彿真有萬千冤魂,從熊熊烈焰中出現,漂浮於半空之中,一言不發地盯着寧曉峰。
寧曉峰遍體生寒,心膽俱裂。
他的實力,明明高出火焰之劍一籌,但不知爲何,卻感覺自己被火焰之劍的氣勢壓倒,內心煩躁,焦慮不已。
火焰之劍的右手高高舉起。
一朵朵凝聚着冤魂之力的紅蓮,在半空中匯聚成一柄超過十米,恍若真實存在的利刃,燒灼空氣,炙烤樹木,扭曲空氣,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
“毛小芳,馬鑫超,董磊,周瑞英……”
火焰之劍口中,仍舊清晰迴盪着一個個受害者的名字,每念出一個名字,他的力量,彷彿就強大一分。
“你說當局會反對甚至抓捕我,那又有什麼關係?”
火焰之劍喃喃道,“只要這些受害者的在天之靈,能夠理解和支持我,那就足夠了——我相信他們會認同我的做法,我相信善惡到頭終有報,我相信你這樣惡貫滿盈的敗類,一定沒有好下場的!”
說到這裡,火焰之劍的面容,已經變成怒目金剛的模樣。
而半空中長達十米的赤色利刃,也像是閃電般綻放出了刺眼的光芒。
火焰之劍的右手重重劈下,赤色利刃竟然分裂成數百道閃電,從寧曉峰頭頂斬落!
寧曉峰慘叫一聲,周身泛出一團青色迷霧,妄圖藉助迷霧的遮掩倉皇逃竄。
但火焰和閃電卻無情撕裂迷霧,像是撕裂了他的皮膚和血肉。
他的臉上和身上,出現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皸裂,就像是被燒紅的鐵絲網緊緊包裹,深深烙印了一圈,既滑稽,又醜陋。
“混蛋,傻瓜,無可救藥的白癡!”
寧曉峰恨得牙癢癢,卻毫無辦法,不想和火焰之劍同歸於盡的話,只能在紅色的電閃雷鳴之間抱頭鼠竄。
火焰之劍如天降火雨般的招式,卻是壓榨大腦,透支生命才施展出來,破壞力固然強大無匹,對自身損耗也相當嚴重。
他的膚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白,彷彿體內血液都化作燃燒的原料迅速耗盡,身形踉蹌,剛剛被打爆骨頭的胸口,更是伴隨着每一次急促的呼吸,深深凹陷下去。
再這樣消耗下去,說不定還沒殺死敵人,自己先精疲力竭,活活累死。
火焰之劍卻不管不顧,捂着支離破碎的胸口,手指幾乎要插入血肉去擠壓心臟,用這種方法,瘋狂運轉靈能,轟擊大腦,火焰之力如火山爆發般噴涌,支持赤色閃電,一次次閃亮。
眼看寧曉峰周身綠色迷霧都被赤色閃電撕得七七八八。
即將直面火焰之劍的萬丈怒火,和千萬冤魂刻骨銘心的仇恨。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拖曳着明亮尾焰的軌跡,卻從黑暗中朝火焰之劍激射而至。
轟!
火焰之劍被炸了個人仰馬翻,重重拋飛到了旁邊一株大樹上。
不知大樹還是脊椎骨,發出“咔嚓咔嚓”,令人牙酸的聲響。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灌木和雜草被碾平,幾株比較細小的樹木向兩邊倒下。
叢林深處,一臺鋼鐵刺蝟般的重火力動力甲,不緊不慢地鑽了出來。
肩扛式火箭炮,雙聯裝重機槍,電磁軌道炮,波紋震盪炮……各種威力絕倫的人間兇器,同時鎖定火焰之劍。
火焰之劍瞪圓了眼睛,眼底滿是不甘心。
“呸!”
寧曉峰像是受傷的癩蛤蟆般急促喘息,過了好一會兒,才狠狠啐了一口,神色陰鷙地盯着火焰之劍,頭也不回道,“我還以爲你要過河拆橋呢,劉斌!”
“怎麼會?”
重火力動力甲內,號稱“兵工廠”的地下軍火販子劉斌咧嘴一笑,“就算失去靈山市的所有力量,你老兄在南洋一帶的勢力和人脈仍舊雄厚,大家都是老鄉,往後要一起在天人組織這口鍋裡混飯吃,我怎麼會見死不救,丟下你不管呢?”
“那你怎麼現在纔出現,害我和他廢話這麼久?”
寧曉峰根本不吃他這套,摩挲着身上焦黑的傷口,肌肉不斷抽搐,臉色愈發難看,“還是說,你早就來了,只是一直蹲在暗中看好戲,想要等到我和他兩敗俱傷,再出來撿便宜?”
“你多慮了。”
劉斌啞然失笑,“運氣不好,半路遇上一支當局駐紮在叢林中的巡邏小隊,費了些手腳而已。”
“嗯?”
寧曉峰眯起眼睛,“解決了?”
“當然。”
劉斌輕描淡寫,“解決了。”
“但你也被當局發現了,那支巡邏小隊在全軍覆沒之前,肯定向基地傳回了信息,對吧?”寧曉峰憂心忡忡地說。
“那又如何,這裡是叢林深處,我們佔據了至少兩個小時的時間優勢,就算當局的精銳力量現在出發,也註定趕不上我們。”
劉斌滿不在乎道,“等大隊人馬氣勢洶洶殺入叢林,我們早就順着空間縫隙逃之夭夭了。”
“很好……”
寧曉峰舔舐着尖銳的牙齒,恨不得此刻喉嚨口滾動的甘甜,是火焰之劍的鮮血,他聲嘶力竭道,“宰了他,幫我宰了他!”
劉斌的迴應,是一聲口哨。
同一時間,萬炮齊發,一臺重火力動力甲打出了槍林彈雨,彈幕如瀑的效果。
火線交錯,如十幾二十條張牙舞爪的蛟龍,朝火焰之劍掃去,又像是死神的鐮刀,將方圓三五十米內的參天大樹,紛紛打斷。
火焰之劍剛剛從火箭彈造成的衝擊波震撼中回過神來,不顧脊椎劇痛如同斷裂和胸腹之間碎骨摩擦,千刀萬剮般的痛楚,拔腿就跑。
一道道火焰纏繞到了雙腿之上,令他的運動機能提升到了人類的極限,在叢林中騰轉挪移,躲閃一條條子彈和火箭彈的“蛟龍”。
若是普通槍手的狂轟濫炸,或許真的被他躲過去了。
但“兵工廠”劉斌,同樣是兇名卓著的超級罪犯,實力強橫的“深覺者”,對於彈道軌跡和交叉火力網的提前量計算,精確到毫米的級數。
砰砰砰砰!
一連串子彈,咬住火焰之劍的血肉,綻放出一連串觸目驚心的食人花。
轟轟轟轟!
四枚火箭彈同時出膛,精確命中火焰之劍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無論他朝哪邊躲閃,衝擊波都像是重拳般狠狠摧殘着他的五臟六腑。
“替天行道,冤魂索命?”
寧曉峰恢復了力量和囂張,親自握着一柄槍榴彈發射器,大步踏至火焰之劍面前,“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口中的萬千冤魂,要怎麼索我‘瘋子’的命!”
面對窮兇極惡的兩名悍匪,火焰之劍拖曳着支離破碎的身軀,胸膛的起伏變得異常微弱,眼神卻一如既往地堅定而冷靜。
他一寸一寸,高高舉起右手,努力嘗試從指尖,迸發出一個火星,再一個火星,又一個火星。
千萬微弱的火星,像是暴風雨中狂舞的螢火蟲,只要尚未熄滅,就不顧一切地聚集。
又像是千萬冤魂的意志,通過他的身體聚集,在人間發出不甘的吶喊,試圖凝聚成一柄新的——復仇之劍,裁決之劍,火焰之劍!
寧曉峰笑起來。
這一次,他不再廢話,直接扣動扳機。
轟!
毀滅的衝擊波,吞噬了火焰之劍高高舉起的右手,把他再次掀翻,鮮血流淌一地。
“現在呢,那些冤魂,還在嗎?”寧曉峰重新上膛,微笑問道。
火焰之劍掙扎了很久,才倚靠着一株大樹,重新坐了起來。
他輕輕點了點頭,彷彿對寧曉峰說,又彷彿是對自己說:“還在的,他們一直都在的。”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繃緊肌肉,不顧疼痛和顫抖,一寸一寸,高高舉起了……左手。
五指併攏,利劍出鞘。
指尖,火星再度閃耀和聚集。
寧曉峰和劉斌面面相覷,都看出彼此眼底的不可思議。
“有時候,我真搞不懂這些自詡爲英雄的傢伙,腦子究竟怎麼長的。”
寧曉峰幽幽道,“別人都說我是‘瘋子’,我看,這個蠢貨比我更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究竟在想什麼,難道以爲自己死到臨頭,隨便揮揮手,就能感動上天,降下一個奇蹟嗎?”
說着,茶碗粗細的槍口,瞄準了火焰之劍的左手。
“來啊,讓我看看你的冤魂和正義,究竟能創造什麼樣的奇蹟!”寧曉峰獰笑。
在他們身後,剛纔連番激戰,點燃大片森林。
濃烈如墨的夜空之下,熊熊燃燒的火焰,漸漸形成一個鮮明的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