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數百支金屬哨子同時發出碎裂空氣的哨聲,反擊的時刻到了!
這時候,大批蟲豸,蜘蛛,節肢類和癩蛤蟆,都越過了夜光城並不堅固的城牆,進入了城牆後面的空地,相當於人類城池的“甕城”。
在他們兩側,是相對陡峭和光滑,極難攀登上去的峭壁,上面佈滿了裂縫和洞穴,裡面卓立着無數虎視眈眈的鼠族,尾巴捲起一支支飛鏢和一枚枚鞭炮。
從甕城再往夜光城深處,幾乎全城鼠族都被動員起來,揮金如土地穿戴上了全套鎧甲,幾乎所有鼠族都雙持刀片,腰插繡花針,尾巴還卷着一枚枚堅固而鋒利的鐵釘。
他們的呼吸,就像是嚴冬過去,即將皸裂的大河,在一片死寂中,發出冰裂的轟鳴。
——因爲築城能力的低下,和敵我雙方攀爬能力的強悍,鼠族的守城戰絕不可能像人類那樣死守城牆。
他們的戰略是儘量用城牆消耗敵人的有生力量,再將敵人放進來一段,依靠地利之便,將整座城池都變成血肉磨盤。
反正,鼠族的經濟體系建立在探索人類遺蹟之上,是典型的採集經濟,除了蚯蚓牧場和夜光植物種植園之外,城裡並沒有特別需要保護的設施——所有武器都分發到了鼠族的爪子裡,所有珍貴資源都被運送到靈河去妥善保存起來,哪怕夜光城夷爲平地,也不會損傷長牙王國的根基。
那麼,便戰吧!
白夜親自吹響了一種在人類世界被稱爲“嗚嗚祖拉”的長管哨,尖銳的哨聲恍若殺氣縱橫,整座夜光城的空氣彷彿被一下子抽乾,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唯有鼠族們眼底的兇芒,越來越閃耀。
“咻咻咻咻咻咻!”
上千枚鐵釘,從甕城兩側峭壁上的裂縫和洞穴裡,如疾風驟雨般狠狠射落。
鐵釘的重量和衝擊力,原本就比繡花針或者自行車輻條大上百倍。
負責投擲鐵釘的鼠族,亦經過千錘百煉,來來去去就是這一招殺手鐗。
他們的投擲速度和力度,堪比人類中的標槍運動員,乾脆利落將一條條蜥蜴,蜈蚣,馬陸,以及一隻只蜘蛛甚至蟾蜍,都牢牢釘在地上。
這些生命力強悍的蟲豸,一時半刻還不得死,卻也無力將又粗又長的鐵釘拔出來,只能圍着鐵釘轉圈圈,越是旋轉,傷口越是撕裂,很快就在一陣劇烈抽搐之後,紛紛不動了。
縱然有幾頭癩蛤蟆高高躍起,想要跳進峭壁上的縫隙和洞穴,和藏匿其中的鼠族短兵相接,但鼠族早就防備這一招,所有縫隙和洞穴的出入口,都用荊棘編織成了柵欄堵死,鐵釘,繡花針和鞭炮可以甩出去,但癩蛤蟆是絕對跳不進來也無處借力的——蜥蜴和蜈蚣或許可以爬進來,但這些皮薄血脆的爬蟲,就不是鼠族所畏懼的對象了,哪怕擦亮一顆火柴,就能逼得他們從峭壁上直接跳下去。
一時間,自以爲攻入城中的蟲豸死傷無數,咆哮肆虐的蟲潮,出現了暫時性的凝固。
“呼!呼!呼!呼!”
在他們面前,出現了一片白茫茫的風暴。
那是上百名鼠族,扛着幾十臺用五號電池的微型電風扇,將大量刺激性的粉末吹向他們。
這些粉末的主要成分,是食鹽,雄黃和樟腦丸磨碎組成。
食鹽用來對付蜈蚣和馬陸,雄黃用來對付蜥蜴和癩蛤蟆,樟腦丸可以驅趕蟑螂——雖然濃烈的刺激性氣體令鼠族同樣頭昏腦漲,但相比於蟲潮的四分五裂和抱頭鼠竄而言,這仍舊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毒氣”釋放完畢,一隊隊穿戴着鎧甲,手持長矛和繡花針,尾巴上還卷着鐵釘的鼠族“重步兵”,雄赳赳,氣昂昂,踏向城牆,收復失地。
他們穿戴得密不透風,罐頭鐵皮鎧甲裡面襯着一層爛紙箱,紙箱裡面是一層或者幾層鼠皮,雖然行動緩慢,卻勝在防禦力夠高,幾乎無暇可擊。
重步兵登場之前,又有兩隊炮灰從左右兩翼搶先發動衝鋒,清掃了一波威脅比較大的蟲豸,經過炮灰對炮灰的殘酷消耗,即便還有攻入城中的蟲豸能倖存下來,亦是遍體鱗傷,血流如注,淪爲衆矢之的。
這樣,當這些蟲豸好容易從炮灰的殘屍中掙扎出來時,他們看到的便是一排排冰冷的“鐵罐頭”,如傾倒的銅牆鐵壁般朝自己碾壓過來,無論他們往哪個方向猛衝,都要面對鐵罐頭的擠壓,以及從鐵罐頭的縫隙中戳過來,幾十支長短不一,卻同樣致命的自行車輻條,繡花針和鐵釘。
蟲豸們憤怒了。
蜥蜴張開了他們引以爲傲的利爪和尖牙。
蜈蚣蜷曲身子,拼命朝目標身上彈跳。
癩蛤蟆不要命地擠壓着毒液,想要侵蝕對面這層古怪的硬殼。
但他們剛纔還無往而不利的手段,在長牙王國真正的精銳面前,卻顯得那麼幼稚可笑。
蜥蜴的獠牙遇到了鼠族的鎧甲,要麼當場折斷,要麼劃破第一層鎧甲之後,深深嵌入硬紙板和鼠皮裡拔不出來,被鼠族硬生生扯落,隨後被鼠族順勢一記戳刺或者撩陰刀,開膛破肚,當場慘死。
三五條蜈蚣跳上了一名鼠族的鎧甲,將他牢牢捆綁住,卻怎麼都無法突破罐頭鐵皮的防禦,甚至找不到可以將毒液注射進去的縫隙,反而被幾名鼠族狠狠碰撞,將他們活活擠死。
癩蛤蟆仗着勢大力沉,仍舊橫衝直撞,在鼠族頭頂跳來跳去,但鼠族根本不和它比拼力氣,卻是用一根根釣魚線絆住和捆綁它的手腳,很快限制住了它的行動,它越是掙扎,釣魚線越是嵌入它的血肉,甚至要把它的手腳活活扯落下來,徒勞掙扎了半分多鐘後,幾頭癩蛤蟆都筋疲力盡地倒了下來,只顧張大嘴喘息,正好被鼠族的自行車輻條刺進柔軟的口腔,將舌頭連帶着喉嚨紮了個透心涼。
這就是文明對野蠻的戰爭。
文明固然偶爾會被野蠻的猙獰所震懾,但只要文明能夠堅持下來,總能迎來徹底的碾壓。
不一時,攻入城中的蟲豸都被消滅得乾乾淨淨
鼠族重步兵們踐踏着蟲豸的殘屍,跨過變成廢墟的城牆,繼續朝着蟲潮挺進。
——倘若他們只想死守夜光城的話,便不用這種兩敗俱傷,消耗極大的打法。
但白夜的目的,仍舊是向城外,國師率領的主力部隊,派出求援小隊。
既然剛纔聲東擊西,偷偷摸摸派出求援小隊的行動失敗了,那現在,就堂堂正正打一仗,正大光明讓求援小隊突圍吧!
鼠族正規軍在夜光城下列陣。
長矛組成的劍戟叢林,反射着夜光植物散發的幽幽光輝,令整支軍隊都籠罩着一股死亡的氣息。
大部隊負責抵擋蟲潮,另有一支數百名重甲步兵組成的部隊,朝捕鳥蛛蟄伏的巖縫,大搖大擺撲去。
這些重甲步兵都是鼠族字面意義上萬裡挑一的熊虎之士,鼠族中的擎天柱,體型碩大,堪比田鼠或者松鼠,再加上層層疊疊的紙板甲和鐵皮罐頭甲,鎧甲上還鑲嵌着長長短短的大頭釘和鐵釘,饒是高度變異的捕鳥蛛,恐怕都不能一口吞下他們,反而會被他們戳成遍體鱗傷的血葫蘆。
捕鳥蛛聽到“隆隆”的鎧甲碰撞聲,亦感覺到大難臨頭,紛紛從蟄伏的地洞中鑽了出來。
見到上百隻怪模怪樣的鐵罐頭朝自己碾壓過來,他們愣了一下,結構簡單的思維神經爆發出“噼噼啪啪”的火花,不知該聽從神秘的命令恪盡職守,還是服從求生本能的尖叫,落荒而逃,急得團團亂轉,卻是被鼠族的重甲步兵圍住,瞬間扯成碎片。
一時間,鼠族大軍的士氣大振作,鼠族們拼命用鐵釘敲擊着罐頭鎧甲和盾牌,發出巨大的金屬聲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