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留下的記憶晶體?”
加娜兒走到母星龍身邊,擡頭看那些泛着淡藍色的水晶。它們豎直向下,像山洞頂部生長着的鐘乳石。
“說不定是留給你的。”
加娜兒一次又一次的淡定令母星龍直言不諱,事實也確實如此。可她並不覺得宮卿戈那種大忙人會在生命的盡頭記得自己。
離記憶越遠,加娜兒看的越清晰,那個英俊帥氣的男人不會拒絕任何女生的邀請,或許這是她能忘記他,不想起他的原因。
那段記憶太久遠了,已經模糊,加娜兒甚至快忘記他的面貌,只是覺得他英俊,像一個標籤貼在他身上,怎麼也撕不掉。就像自己在山路盡頭的等待,也像一種標籤,以至於現在一些前輩看着山路邊無人都不習慣。
標籤這種東西,一旦貼上,便極難擺脫!
夏蕭和舒霜看着加娜兒,要想看記憶晶體裡的東西,還得經過她的同意。加娜兒輕笑幾聲,搞得她像宮卿戈的內人,她都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這種事猜測不得,她也從不做。
“看就看唄,今天來就是幹這個的。而且當時學院的傳聞,也該驗證真假。”
“什麼傳聞?”
加娜兒擡手,試圖用元氣將其催動。元氣化作氤氳,從手掌往下移,將其面容籠罩,可她的聲音依舊能清晰傳出。
“他死後,有教員說他是被迫無奈,在任務中爲了保護同伴才沾染了魔道之氣,可大多數人都說他是爲了追求力量才墜入的魔道。以他的性格,確實後者要真實些,所以前面那個說法很快被壓了下去。所有人都不想爲他挽回一個英雄形象,因爲他害死了兩個學子和一位教員,還是離山頂最近的十三人之一。”
夏蕭高擡起眉,離山頂最近的十三個人實力最低都是尊境參天。這宮卿戈,既然能將其殺死,真是恐怖,莫非是五行相剋,還在冰原的原因?
“死去的那位教員你們都見過,就是那盆蒜頭花。”
白瓷盆,蒜頭上長着一株綠苗,夏蕭有些印象,他一直都以爲那是株極爲不凡的靈藥,沒想卻是一位前輩。
“那位前輩是風信八相,世間少有的奇花。當初他從勾龍邦氏一直追趕宮卿戈,沒想擅長控冰的後者逃入了冰原,利用魔道之力和對木不利的冰將其覆滅。若不是那位前輩道行夠深,恐怕不能化作種子回到學院。”
“魔道究竟是什麼?”
夏蕭對其只有一個大致的概念,可並不算深。但關於這方面的知識,母星龍張口就來。
“修行者以天地元氣充盈自身,講究努力和參悟。而魔道以生靈體內的元氣提升實力,也就是損人利己。大荒雖亂,人和荒獸的地位也極不平等,可沒到濫殺無辜沒人管的地步。特別是人權至上的人類這邊,很牴觸魔道。”
“宮卿戈前輩當初是殺了兩位隨行學子,纔有力量打敗那位前輩?”
加娜兒知道夏蕭有顧忌,補充一句。
“直接叫他名就好!”
夏蕭連忙點頭,心想我也想直接叫名,那樣方便,不用這麼拗口,可那樣難免尷尬,雖然母星龍沒說,可他眼裡有對其的尊敬。夏蕭準備不叫名也不提起,就這麼巧妙的避開。
“可能是,水行並不剋制木行。即便是其中的冰,也無法將前輩重傷,就算有環境助力也一樣。”
“魔道這麼強,幸虧沒有壯大,否則這人世,必將生靈塗炭。”
“這個還真不好說,我們處在明,看到的也都是明,暗處的生物始終都是謎。”
“別總是長他人志氣,我們這邊有副院長,有舒霜的師父教皇大人,還有冒險者工會那個胸毛會長,以及棠花寺的老和尚和擎天宗宗主,怎麼也不比他們差。”
“也對,他們都在問道之上,若暗處有和自己一樣的強者,肯定能感應到。”
面對加娜兒的反駁,母星龍也算贊同。話剛說罷,頭頂傳來一道清脆的破裂聲,三人擡頭時,山洞生長的晶體已成沙礫,在空中飄動,最後化成一條獨角鯨,在一道極爲悲愴的呼叫聲中游走于山洞中。
山洞五米多高,不算大,可於其中遨遊的獨角鯨猶若處在寬闊的海洋。它攪動山洞中的空氣,吸引夏蕭的目光。
這是一頭孤高的獨角鯨,姿態似與世隔絕,魚鰭一擺動,便捲起一道回憶之風,令加娜兒如見埋葬於地下的瓷罐,裡面裝着的是許久之前的紙條,記載着許多陳年往事。她許久沒打開它,可只一眼,便回憶起所有本以爲忘了的事,和那些本以爲再也不會用到的名。
“你是鈞海?”
“好久不見。”
“真的是你?”
母星龍比加娜兒還激動,顯得有些失常。
“是我,你們終於來了。”
“發生了什麼?你根本不像入魔。”
“都是那老混蛋的謊話!”
鈞海的聲音沒了先前的委屈,微微顫抖着冒起怒火,要講述的,是學院所有人都疑惑好奇的事。
“我不知道外界如何傳言,可肯定被那老傢伙騙了,我們根本就沒入魔,真正的魔是他。”
“那個老傢伙殺死了學院的學生,轉身便誣告主人,並開始追殺我們,故意將我們往冰原上趕。主人猜出他的用意,前往冰原後拼盡全力,才藉助地形環境令我保留了一絲神智,騙過了那個老傢伙,至於他的重傷,完全是在演戲。”
突如其來的反轉誰都難以接受,夏蕭撓了撓頭,有些理不清,可鈞海仍滔滔不絕,似時間不多,似太過憤恨,想把所有事都告白於天下,好得一個清白。
“那老傢伙是魔道在學院的臥底,想暗中顛覆學院,可在主人面前露出了馬腳,便想到這一出。以他的身份和力量,要做到這些簡直輕而易舉,而且將我和主人逼到冰原,便離學院更遠,即便副院長再神通廣大,也難以感知。在將主人殺死後,他自施重傷,留下一顆種子,買個慘,便能在學院繼續紮根。”
“他準備如何顛覆學院?”
母星龍臉色極寒,沒想這老傢伙既如此陰險,可鈞海口中的話,有很多漏洞。夏蕭觀察的很仔細,但還是有幾個問題藏在心裡。
第一,如果宮卿戈和鈞海沒有入魔,它是如何保留記憶晶體的?那種東西,只有活者才能施展。莫非是那老傢伙注重細節,想將戲演的再精妙些,或者僞裝出宮卿戈使用魔道的力氣,纔給他留了一口氣?
夏蕭覺得都有可能,要想突顯魔道,這種方式最好。而且自己受傷,所有人關注的,只會是他爲學院做出的奉獻!
第二,既然宮卿戈還有一口氣,爲何不在蒜頭花死後呼叫學院。後者活着時能切斷聯繫,可它都化作種子飛回學院,他也能求救。莫非是宮卿戈已死,但死前撕毀了靈契,令生命力較強的契約獸,也就是鈞海活了下來?而它受了重傷,只能留下記憶晶體,可這也是夏蕭最好奇的第三個問題。
蒜頭花既然是魔道放在學院的臥底,說明它有同伴。既然有同伴,爲何不在過去這段時
間裡找到宮卿戈和鈞海,將其徹底消滅?這怎麼都說不過去。
所有的事都半真半假,令人難以相信,可夏蕭清楚一點,那就是他們此時所處之地,不是冰原之下,而是鈞海體內。它已埋於冰原,唯有獨角孤傲朝天,像最後的倔強,像燈塔呼喚着船隻。可在撲朔迷離的真相下,它也像勾引着學院的學子們,令他們前來後攪亂學院。
“不知道,這不在我的認知範圍,可我有一些話,是主人留給你們的。”
夏蕭極爲認真,側耳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