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碧玉的例子,張孝恆說道:“所以,若能知己知彼,一旦抓住對手軟肋,說不定,對面被謠言騙得臨陣換將,甚至直接不戰而降,求和賠款都有可能。剛纔小人就說過,軍中之事以一而成,以二三而敗,臨陣之時,兵兇戰危,任何貿然的舉動都有可能導致全盤皆失,萬劫不復。”
“就如臨陣換將之舉,即使換來的新將也很厲害,但是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弄清楚自己的軍隊能有幾斤幾兩,不可能知道對面的敵人有幾斤幾兩,那樣就相當於黑衣夜行,十分危險,很可能自以爲是的踩進陷阱裡,上了大當,把一切都賠進去。”
……這個張孝恆,說起道理來抑揚頓挫,就跟說書差不多,在場衆人,包括六大將軍和明帥身邊的青甲小將都聽得一愣一愣的。
明帥卻仍然沒有任何表情:“既然如此,爲何你卻能讓白玉先鋒軍打出舉喪炮來?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嗎?”
張孝恆搖頭:“不知。”
明帥說道:“舉喪炮必須是養道以上強者才能煉製,對應妖獸五品,魔族五重,一旦祭出舉喪炮,就代表承認此戰已敗,而且已被高層所知,不但是他們的高層,還有我們的,這也是涉及了五品養道境級別一些賭注的事,你是怎麼做到的?”
哦?高層的賭注?五品以上級別的籌碼?張孝恆抓抓頭,有心想問,卻也知道,現在的自己是被問詢的一方,看這大帥面沉似水的模樣,多半還過不了關,於是組織思考了一下之後,說道:“大帥,因爲我根本沒有從頭到尾一直在指揮,我只是利用對話筒的熟悉,做了一點點小事而已,很小的小事……”
“這個嘛……也是因爲左將軍放心咱,而且,不管他說什麼,我都是乖乖照辦,不敢越雷池一步的。也就是說,那一戰的指揮這件事,也是因爲左將軍在場,所以說,這不算臨陣換將!對!因爲,如果出了什麼問題,左將軍是可以立刻阻止我的,所以說,這纔是我們打出舉喪炮的關鍵啊!”
“對!其實指揮權一直在左將軍身上,我只是幫助他熟悉話筒,間接做了點事情罷了,所以,就該歸功於左將軍。”張孝恆長舒了一口氣,漂亮啊,總算是給圓回來了。
明無非面無表情地看向左超:“左將軍,剛纔,你不是這麼說的吧。”
“這……”左超站起身來,行了一個軍禮:“明帥,此事也是末將思慮不周所致,若有罪責,末將願全全承擔。”
明無非瞧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問:“絕無怨言?”
左超堅定地說道:“定無怨言。”
明無非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說道:“聽聞我們打出了舉喪炮,國主很高興,因爲直屬的上都峰主伽蘭在閉關,便先給出了獎勵,目前有六個上等軍功,兩千貢獻點的獎勵,你若無怨言,這些獎勵就沒你什麼事了。”
“啊?這……”左超原是個不苟言笑的直漢子,這下子臉都漲紅了:“明帥,不但無罪,還有賞的?”
明無非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誰跟你說了有罪的?就這小子信口瞎猜的你們也信?難道本帥還不知道你在他身邊,不能算搶奪指揮權嗎?難道你們都忘了,陣前奪權,罪比天大,但是元帥在場,將軍們可以各自爲戰,大將在場,偏將可以各自爲戰,若是指揮一下就要嚴懲,那麼當兵的早就死絕了。”
司空壽長出了一口大氣,哈哈大笑:“哎呀,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沒事的,是大帥嚇唬你們的呢!哈哈哈……”
明無非擺擺手,面無表情:“你們的獎勵怎麼分我不管,這次只有你司空賴皮,左超和這個孩子有資格領賞,另外,話筒戰法不光對凡戰有用,也許對小規模仙戰也有用,畢竟傳音類的靈法很少,逆推需要資質,所以,這孩子……你叫什麼來着?囂張哥?”
張孝恆回道:“回大帥,小人張孝恆。”同時,心中十分無語,你一個大帥,也叫我囂張哥,你好意思嗎?還有,那個司空賴皮是怎麼個情況啊?
明無非點點頭:“所以,少年你獲得了上等軍功和貢獻點,其中一次是因爲製造出話筒耳機,第二次是因爲參與指揮,打出了舉喪炮,至於貢獻點該得多少,你們自己商量。另外,叫做話筒的通訊器以秘方圖紙的方式進入藏器閣和藏經閣,只要別人購買並使用,你就能得到靈玉和貢獻點。”
“目前,只有我西線戰區購買並使用了圖紙,按照目前的使用率,你能獲得六萬靈玉和六百貢獻點,以後這個數目還會增加,我已經把證明靈證和獎勵給你帶來了,以後,只要你在任何一個屬於墨玉的戰閣、藏器閣、藏經閣或是墨元商會都能取出來,你們導師應該告訴過你們,每一個腕帶都是一個子靈器對吧?”
說着,明無非取出一個載靈石交給張孝恆,真意之光從載靈石之中彈出,稍稍接觸了一下之後,似乎確認了身份,跳入張孝恆腕帶之中隱沒不見。
“好了。”明帥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要聽聽你對那一戰各個細節的看法,剛纔你說了軍中無二,說了知己知彼對吧?行了,你繼續。”
“哦……”張孝恆抓抓頭,無語地說:“其實這兩點就是最重要的,軍中無二是原則,也是鐵律,反而沒什麼好說的,即便他錯了,也是必須執行的,否則軍不成軍。有一些厲害的將領在平時訓練的時候,就在不停地強調這個,用各種方法使士兵將其奉爲鐵律,刻在心底深處,一旦出現生死抉擇,他會放棄生命選擇聽令。”
忽然,明無非身邊的青衣小將忽然問道:“讓人無視自己的生死,那可能嗎?”
……這位小將忽然開口,卻無人多說什麼,彷彿他開口問話,是天經地義的一般。
張孝恆也不着急回答,先是微微一笑:“請問,這位將軍是……”
明無非面無表情地回答:“是我的近衛,但是他之所問,亦是我之想問,你只管暢所欲言。”
張孝恆這一句其實是試探,若是普通近衛,不通過主子,在這種場合擅自開口便是僭越,墨玉雖是一個頗爲自由開明的地方,卻也極重禮儀規矩,連宗門長老和弟子都以赤、橙、黃、綠、青、藍、紫分出高低,何況在這種場合隨意插嘴?
只一句試探,張孝恆就知此人身份不簡單,既然如此,不妨正面回答:“無視自己的生死,不是不可能,但那都是喪失了自己的傢伙,例如血奴,他們不但無視生死,而且無視一切,只剩下了嗜血的慾望。但是對於普通人而言,無人可以無視自己的生死。”
“那你爲什麼說,在士兵身上,會選擇放棄生命,執行命令?”青衣小將問。
張孝恆微微一笑:“當兵的人嘛,哪一個不是把人頭別在腰帶上的?若能建功立業,命算什麼?正因爲如此,願意來當兵打仗的,都是可敬之人。”
衆人聽得直點頭,的確如此,這個話題開始的時候,衆人都更加鄭重了幾分。
但是張孝恆還只是開了個頭:“這只是其一,其二,一個人選擇生命還是選擇其他的什麼東西,有時候和身份無關,不光是士兵,有時候普通人也能做出類似的選擇,只要他認爲自己的選擇,超越了生命的價值。”
“那麼,超過了生命的價值的東西,有什麼呢?”
“其實有很多,父母、子女、家人、財物,這些是小家小我,大者還有家鄉、前程、國家,除了國家的事情,還有友情、愛情、仁義、正義善惡、大是大非,能超越生命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而這一切加在一起,還有一個共同,或說是共通的名字,那就叫做榮譽,一個軍人爲了國家而戰,爲了榮譽而死,對他而言,不但不是壞事,反而是光榮之事,這就是軍人可敬之處,這也是冰冷殘酷的戰場裡,難得溫情的一面。”
……一席話說到了在場衆人的心坎上,衆人只剩下了點頭。再是軍人鐵漢,誰又真的甘當戰爭機器?誰不是血肉之軀?既然有血有肉,又豈能無情無義?
青甲小將張了張嘴,艱澀地又問了一句:“既是如此,爲何戰場之上還會有軍隊潰散的現象?按你的說法,士兵不是都該死戰不退,以保全榮譽嗎?”
“噗……”張孝恆險些笑了,他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明無非,硬生生把笑意忍了回去:“首先糾正你一個誤解,軍隊潰散,那不是士兵的責任,而是實力不足,強行交戰,或是主將錯估了形勢,指揮不力造成的,潰散出現,就代表已經戰敗了,既然事實證明主將已經錯了,戰爭已經輸了,士兵都看出來了,自然不會留下來傻打,那樣的死,是毫無價值的。”
“所以,一般情況下,只要損傷超過一成還能死戰不退的,就是精兵強將了,其實軍隊會潰散,也是好事,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
青甲小將搖搖頭:“說得輕巧,多的是明知不敵,還死戰不退,最終死中求活的例子,如果見勢不妙就不戰而走,那不是將一切都拱手相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