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離那個傢伙居然讓我去找紅!”
纏藤仙非常氣憤,她正在森林裡散步的時候就刮來一陣風,風裡傳來風離的聲音告訴她要去找紅,只要她能將紅帶到第二層風離就會告訴她生命女神的下落。
她在內心掙扎了很久才終於下定了決心。
此時她已經來到了老伊登的面前。
“纏藤仙?你終於肯出森林了?”
石牆上逐漸凸顯出人的五官,對於纏藤仙的出現它有些驚訝。
“是這樣。把石牆撤了吧,老伊登,戲已經演完了。”
纏藤仙飄在空中不斷地甩動着她的藤蔓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當初就是她把老伊登忽悠來這裡構築起石牆的,那時她正式與斯科瑞特決裂了,石牆在這裡就是她們決裂的證明。
“這樣啊。有些遺憾……”
老伊登慢慢從石牆變成了石塊,又緩緩的沒入了地下。
“那我先離開了,有新的劇目的話記得通知我。”
老伊登留下這句話後就不見蹤影了,而纏藤仙知道老伊登只是去別的地方睡覺去了,它變成石牆的時間也有些長了,想必已經累了。
沒有了石牆的遮擋,纏藤仙看向前方的建築羣,這裡對他來說又是一片陌生的地方,天上的大樹似乎還在生長,但纏藤仙的潛意識告訴她不能接觸那棵大樹,也不要思考那棵大樹爲什麼會出現在書裡。
纏藤仙慢慢悠悠的飛進了整潔的街道,這裡與牆的另一邊沒有什麼不同,看着樓內零星的燈光,纏藤仙感受到了疑惑,這裡似乎是一個新的世界。要知道,在神的光輝下,一切與機械相關的東西全部被禁止生產,而現在在纏藤仙眼前的是一座座由精密儀器組成的都市。
就好像,神不在這裡......
————
“王子來了,王子來了……”
正在和惡魔一起看書的天使忽然看向被她掛在牆上的大嘴。
“王子來了?”
天使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突然的動靜把一旁看書看的正入神地惡魔嚇了一跳。
“王子現在在哪?”
天使一把抓住大嘴逼問道,她的手不自覺地十分用力,甚至快要將大嘴撕爛了。
“南…邊…”
大嘴艱難的吐出方位後,天使放開了它,沒有繼續聽下去,轉而沉浸在了自己幻想之中。
“王子和公主……嘿嘿……”
被放開的大嘴抓準時機逃走了,而一旁的惡魔則瞥了一眼大嘴也沒有去管它,反正也不關它的事。同時它也瞥了一眼天使閱讀的書籍,封面上赫然寫着“美妙故事集”,甚至還畫有各種可愛的圖案。惡魔頓時感到一陣惡寒,隨後又爲天使的天真感到可笑,它搖了搖頭繼續看起了《隱忍》。
就在惡魔要翻頁的時候,它面前的書連帶着它翻書的手一起消失了。
“跟我走。”
天使留下這樣一句話後就飛走了,惡魔則顧不得生氣趕緊跟了上去,畢竟只要它稍晚一點,它就要落得半死的下場。惡魔心中有些苦悶,但也只能憋回去,它相信,只要它一直忍下去,機會總會來的。
————
“啊!——”
妮娜從人偶堆裡爬了出來,現在她的形象十分糟糕,髒亂的頭髮,無神的眼睛,破爛的衣服,然而她顧不得自己的形象就直接跑出了房門,她抓住一個村民就直接問道:
“我媽呢?!”
村民則是用疑惑的目光掃了掃她的身體後才略微有些遲疑的搖了搖頭。
而妮娜似乎也注意到了村民奇怪的目光,她立刻傳送回房間直到徹底將自己打掃乾淨之後才又踏出了房門。
她在村莊中的各個角落尋找但都沒有找到“母親”的蹤跡。
雖然她是人偶們的製造者,但她無法控制人偶們的思想,而也是因爲人偶太像人了,以至於妮娜也無法和他們正常的往來,所以如果自己出了什麼事,那也只能由自己解決。
而正是因爲她的離羣獨居和詭異的“造人”魔法使得她被認爲是魔女,因此她在這個村子裡也並不受歡迎,不過早就習慣了和死物打交道的妮娜也不管那些村民的目光繼續着“造人”。
“母親”正是妮娜最新的試驗品,這個新的人偶可以使用魔法而且有了身份的限定,這樣一來妮娜想要融入人羣中就可以得到強大的助力,但問題就在於“母親”似乎有老年癡呆,以至於妮娜完全控制不了她。
“要是老伊登還在就好了。”
妮娜不禁懷念起了以前老伊登還在的日子,那時候不管她需要什麼,老伊登總會很快的給她送過來。而就在一段時間之前,老伊登突然沒了蹤影,也不知道是去哪了,一點音訊也沒留下,而她也想過找斯科瑞特幫忙找一下,但她連斯科瑞特在哪裡也不知道。
“找人爲什麼會這麼麻煩!”
妮娜又接連傳送去了幾個地方但都沒有找到“母親”的蹤跡,彷彿她和老伊登一樣憑空消失了。
————
“計劃就在今晚。”
一段無聲的消息悄然在城鎮中傳播,但城鎮中的人們依然和往常一樣,正常出攤,正常的販賣物品,他們心裡都清楚,如果想要計劃順利的話,就不能打擾詠者。
商販們都十分默契的避開了城裡的池塘,只因爲詠者在那裡唱歌。他們必須小心,也要注意不能被詠者搭話,因爲詠者是可以讀心的,只要出現在詠者面前,那他們的計劃將會被一覽無餘。
就在一段時間之前,他們的首領因爲殺了幾個造物就被關進了城堡裡面,城堡的管理者不願意爲首領提供血液以至於首領幾乎徹底失去了力量,殘忍的詠者攔在了前往城堡的路上,現在他們與首領徹底失去了聯繫,他們也不清楚首領現在的狀況,所以營救計劃誕生了。
他們準備了很久很久,甚至爲了能夠進入城堡,把藍色的心臟交給人偶商換來了一面能夠傳送進城堡的鏡子。這是巨大的損失,但如果可以換來首領的迴歸,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
詠者坐在噴泉的邊上,水花偶爾會弄溼她的輕紗,但她不在意。
她在等一封信,一封來自老朋友的信。
在漫長的等待中,她偶爾會感到有些煩躁,每當煩躁的時候她就會選擇唱歌,停住周圍的時間,爲自己提供充足的寧靜來平復自己的心情。
詠者的目光不知投向了何處,她突然停止了歌唱,水花重新落下,鳥兒繼續飛向天空,只因一陣風吹了過來。
“幫我一個忙。”,風裡只傳來這樣一句話,但這卻讓詠者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她從這樣的話裡聽出了一點雜音,稍微分析之後她纔想明白,風帶來的不只是請求,還有污染。
已經聽到雜音的詠者頓時聽到了嚎哭還有一種未知的語言,同時上千種思緒涌入了她的腦海立刻讓她感覺有些昏沉。
“安靜!”
隨着詠者的一聲怒喊,無論是耳朵裡聽到的還是腦海裡迴響的聲音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與此同時,整個城鎮都安靜了下來,叫賣聲已經沒有了,所有的造物此刻都停下了所有的動作,戰慄的看向噴泉的方向。它們從來沒有聽到過詠者發出那樣的聲音。
等到所有的聲音消失之後,詠者向後倒去,全身浸入了噴泉裡面。
可噴泉之下卻如同深海一般,詠者還在下沉,越來越深,越來越深,直到陽光再也無法照射到的地方,歌聲開始出現並飛速在水中傳播,那聲音就彷彿是悲慟的孤魂在傾訴。
黑暗的下方,是詭異的幽藍。
噴泉的上方逐漸浮起一層薄霧,隨後泉水開始溢出,一艘船從霧中駛出,在薄薄的水層上行駛。
當水就要流向城鎮的時候,噴泉中傳來了詠者的聲音。
“我在這裡。”
聽到詠者的話,立在船頭撐漿的擺渡人調轉了船頭的方向,並將槳伸入水中甩出了一堆魂靈擋住了水流的方向,將水限制在了噴泉的區域。
擺渡人在噴泉的旁邊停下,用手中的槳拍了拍噴泉的水面,不到一會兒,一個巨大的黑影就把詠者從水的深處帶了上來。
“時間似乎發生了變化。”
擺渡人擡起他那幾乎液態的腦袋,幽藍的眼睛看着詠者,它原本在聽詠者唱歌。
“看來’我’已經收到信了。”,落入溟河中,詠者已經獲取了幾個輪迴中的記憶,她也大致瞭解了當下的情況。
詠者輕輕的落到擺渡人的船上,藍色的輕紗浮在水面上,蓋住了水中的魂靈。詠者的狀態已經恢復了,但她的身體依然附着着一層陰影。
“這裡也有它們的痕跡,但還要更復雜一些,我可以代勞處理那些殘留。”
“不用了,這就是最後一站了。我還要去和老朋友們說說話,希望你不會介意我用你的船。”
詠者的輕紗逐漸將船包裹,原本由魂靈組成的小船在輕紗的裝飾下竟顯得有些華麗。
“哈哈,當然,我們一直都是朋友。”
擺渡人的身體開始溶解,並逐漸融入船中,它身上的液體滲入船隻,滲入輕紗,將詠者海藍色的輕紗浸染的更加幽深,詠者接過船槳後她的氣息也陡然發生了改變,詠者的身體染上了黑色,她的眼睛被藍色的光芒覆蓋,在此刻,她成爲了擺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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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離在城鎮的高處眺望着詠者所在的方向,在他聽到詠者的怒吼時,他能感覺到體內的污染平靜了下來,一旁癸未身體的惡化也停止了,但這還不夠,污染還沒有消失,如果不徹底清除污染的話,癸未還是會死,污染從來不會輕易地放過任何一個造物。
“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看到詠者落入噴泉,薄霧升起時他就感覺到了不對,他能猜到是詠者招來了擺渡人,但詠者是怎麼做到的,他一無所知,他只是看到薄霧散去後,只剩下沾染上黑色的詠者全身溼透地站在噴泉裡。
詠者身上的污染已經不見了蹤影,而風離沒能從中獲得一點啓發。
正當風離打算過去時,遠處的詠者向風離站立的地點看了一眼,然後風離的四周就升起了薄霧。
風離的目光穿不過霧氣,聽過擺渡人傳說的他只能呆在原地,等着擺渡人來找他,畢竟在擺渡人面前就算是神也逃不掉。
等了一會兒之後,風離隱隱約約能看到一艘小船正在緩緩駛來同時伴隨着細微的歌聲。隨着歌聲越來越清晰,風離感受到身體裡的污染正在慢慢消失,感官也逐漸恢復了正常。
見狀,風離鬆了一口氣,他很慶幸詠者已經知道了他們來到這裡的目的,否則他只能和詠者再打一場了。他確實不太想對上詠者的言靈,畢竟言靈是很難對付的。
風離轉而看向一旁的癸未,同時他的腦海裡也響起了詠者的聲音,“去找紅吧,污染已經深入他的靈魂了。”
聽到這裡,風離有些愕然地看着癸未身上長出的觸鬚在自己眼前揮動,就像是在打招呼一樣,對此風離也只能回以無奈地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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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未很久沒有感到過恐懼了,他原以爲他已經失去了恐懼的情感,但此時心中的戰慄瘋狂提醒着他,恐懼一直都在。
癸未眼中的第二層已經成爲了一片地獄的景象,迷霧籠罩在大地上,地面似乎變得有些粘稠,日光昏暗又幽藍,無數幽魂都在哀嚎,而在原本是燈塔的地方,詠者融掉半邊身體的巨大身影佇立在那裡,她的身體被一顆藍色的心臟撐的格外腫脹,黑色的液體從她的身體裂縫裡流出,流入液態的大地中,天上的迷霧有幾根巨大的骨頭浮浮沉沉,帶動了無數的屍塊。
癸未原本打算直接隔絕聽覺和視力,但他發現,那幅景象依然存在於他的腦海之中了,同時之前的低語更加清晰,變得更像是呼救聲。
幾乎是在聽清楚低語的同時,灰白色的礦石生長到了癸未的脖子附近。
原本應該在看到第二層的情況後就立刻退出的,但風離卻依然在拉着他向下走,所以癸未開始時只認爲是自己的污染讓自己看到了嚴重的幻覺,然而等到影響到來的時候,他已經逃不掉了。
落入第二層之後,風離就被天上落下的巨大手骨抓走了,從手骨落下到風離消失前後間隔甚至不足一秒,癸未還未做出反應就被天上落下的屍塊砸了個措手不及。
“該死!”
工坊發出的聲音迴盪在荒野上,而癸未也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在現在的情境下,聲音很可能會引來一些麻煩的存在。
而就在癸未這樣想的同時,遠處詠者的腦袋轉了一個圈,看向了癸未,她的眼神有些呆滯,少量的暗影在她的眼中涌動,此時癸未沒有發現這一變化,他還在警惕着迷霧中可能潛伏着的敵人。
身在二層只能調用少量工坊的癸未無處可去,粘稠的土地正在逐漸吞沒他的身體,而他也無法回到第一層,風離也不見了蹤影,他又能去哪?
癸未呆在原地不斷地嘗試用剩下的工坊移動自己已經長滿灰白色礦石的身體,但他無法移動哪怕一分一毫。腦海中與周圍環境的聲音已經讓他的精神十分不穩定了,他感覺繼續呆在這裡的話,他很快就會瘋掉。
“風離!”
癸未不再躲藏,他在荒野上用工坊不斷地呼喚着風離的名字,儘管他並不抱有任何希望。身上的屍臭味與周圍的聲音已經讓他有些麻木了。
一段時間之後,工坊開始發出混亂的雜音,癸未被掩埋的只剩下一個頭顱,灰白色的礦石逐漸覆上他的臉頰。癸未的視線中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黑影。
突然,癸未的視線清晰了一些,就像是有人爲他擦了擦眼前的模糊的玻璃,癸未不由得看向遠處詠者的身體。
詠者所處的位置已經被迷霧所覆蓋,癸未隱約能看到一些黑色的東西流動其中。周圍的幽魂也不再嚎哭,此時它們竟然同時開始了歌唱!
幽魂們快速凝聚,凝聚成了一艘船的模樣,幽魂整齊地排列在船的兩側,它們似乎在迎接什麼。
癸未轉了轉眼睛,工坊繼續發出雜亂的噪音,但這沒有對幽魂造成任何影響。
船行駛到癸未身前突然停住,下一刻他的身體浮出了地面, 幾隻漆黑的爪子也鬆開了抓在癸未身上的手。
隨後整個第二層開始震顫。
“咚…咚…”
就像是心跳一樣。癸未感覺自己的身體也將隨着震動被震得粉碎,但他的身體只出現了幾道裂痕。
手骨再次從天上的迷霧中伸出,抓碎了癸未的身體將他拋向了第一層。
被扔出的癸未有些木然,彷彿失去了靈魂,無論是幽魂的歌唱還是心臟的震顫,抑或是手骨的粉碎都沒能給他的內心帶去一點的波瀾。他平靜的就像是已經死了一樣。
第一層中,癸未重重地落到了地上,似乎是運氣使然,他從空中落下時撞到了很多物件,很大程度上緩衝了下落的傷害。
癸未看到覆在灰白礦石下的身體此時已經變成了黑色的爛泥,裡面夾雜着毛髮,內臟等一些其他的東西,他的半邊臉也失去了知覺,頭部傳來的劇痛幾乎讓人昏厥,然而他卻笑了。
他看到的世界已經是一片血紅,而他就躺在血池裡。他神經質地大笑着,此時在他腦海裡求救聲更加的清晰了,工坊在他周圍雜亂的組裝着並且不斷髮出刺耳的噪音。
“哈哈哈!!!!我要救你!!!哈哈哈!!!救——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偌大的城區,此時只有癸未操縱的工坊的聲音在迴響。
“把聲音關了吧!!!”
癸未突然翻起身來,然而他的身體卻在轉到一半時斷了,他又重新滾了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
他已經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