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微眯着眼,看着面前瑟瑟發抖的古非人。凌冽的目光似乎能夠穿透培黎爾那身強壯的肌肉,直接投射到他的心底深處。從體型上來說,寒冬比高大的古非人要瘦弱得多,可是綿羊不管再如何強壯,也終究只是綿羊,永遠不可能和一頭獵豹對峙。擁有着榮光少將實力,殺人如麻的寒冬,對培黎爾這樣一個只有着士兵實力的小人物,有着強者對弱者天然的震懾與威壓。
幾乎就是瞬間,培黎爾腦袋裡靈光一閃,立刻就明白站在眼前的,正是自己在等待的聯絡員。而且看樣子,對方似乎是一直就在這個荒僻的空間等着,再聯繫到老闆李拓所擁有的可怕實力和七曜海盜團在第一階梯星域裡犯下的所有大案,一個讓培黎爾幾乎難以置信的答案便就呼之欲出:老闆李拓必定就是橫行第一階梯星域的七曜海盜團最高首領之一!
得到了這樣一個答案,培黎爾的腦子就開始了快速的轉動。老闆李拓前往自由星域已經有數月時間,而這些人一直在這裡等待,無非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他們是老闆最親近的心腹戰士。特別是眼前這個滿身陰翳的男人,儘管那雙眼睛讓培黎爾心膽俱寒,但從似乎極爲嚴酷的語氣和眼神之中,半輩子流浪在各個星域之間,善於察言觀色的培黎爾卻敏銳的感覺到了隱藏其中的,那絲若有若無且難以察覺的擔憂和急迫心情。
如今的古非人今非昔比。跟在李拓身邊,見識了許多榮光家族少將和中將,甚至上將的培黎爾,已然對這樣程度的精神波動威懾有了些許微弱的免疫能力。因此,肯定了對方就是聯絡員,自己小命確保無虞之後,即使在寒冬精神力量的威壓之下,古非人竟然還能勉強挺直了腰桿回答寒冬的問話,只是略微有些顫抖的聲音卻表露出了他真實的內心感受。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是路過這裡,略微休息一下而已。”培黎爾這樣說道。
既然確定自己的小命沒有威脅,古非人就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至少,不能讓對方把自己看扁了,否則,以後也就沒有直起腰桿說話的機會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在迪亞斯家族城堡過慣了與那些少將中將們平等對話的日子,培黎爾可不願意再過回那種對人點頭哈腰的生活,所以他玩了一個小小的花招,裝出一副沒有猜出對方身份的樣子,用拙劣的語言來試探對方的底線。
可是,狡猾的培黎爾卻沒有預料到自己老闆對於面前這羣滿身殺戮意味的傢伙們的重要性,因此,他纔剛剛說完,就感受到了可怕的精神波動震懾。
寒冬陡然爆發出來的,赤.裸.裸毫不掩飾的滔天殺意就像是洪水一般淹沒了培黎爾。
在這一刻,培黎爾恍惚中似乎覺得自己已經被死亡包圍,鼻端嗅到的滿是鮮血與死亡的腐爛氣息。古非人天生烏黑髮亮的皮膚都不能掩蓋他蒼白的臉色,一雙鋼鐵般的手掌已經握上了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都舉到了空中。
突然接到李拓的聯絡請求,在疑惑、急切、等待等各種情緒混雜之下,寒冬根本沒有和麪前這個古非人多說半句廢話的耐心。培黎爾的小花招讓他感到很不愉快,惱怒之下便決定狠狠給這個滑頭的傢伙一些難忘的教訓。
但剛剛將培黎爾舉到空中,正要用力摜下的時候,寒冬突然發現自己握住對方脖子的手掌心內,有一塊小小的硬物散發出一股讓他感到極爲熟悉且親切的精神波動。
寒冬一把將培黎爾脖子上掛着的項鍊扯了下來,看也不看癱軟在地的古非人,直接將自己的靈覺力量緩緩延伸到了那片紋刻着精美星紋的吊墜之內。吊墜內蘊含的淡淡精神波動迴應着寒冬的靈覺力量,將藏在其內的信息釋放出來回饋到了他的意識之內。
讀完了意識空間裡顯現出來的簡短星靈文字和影像,寒冬看着驚嚇過度的培黎爾微微皺起了眉頭,李拓派遣過來的這個聯絡員身份已經確定,毋庸置疑,只是這膽子和實力也未免太小太低了些。要知道,現在就是星靈軍團的一個普通士兵,即使在面對着一名少將實力的強者的時候,也有足夠的膽量勇猛衝鋒!
搖了搖頭,寒冬解除了對培黎爾的精神力量威懾,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可是培黎爾被他陡然爆發出來的精神力量壓制得全身綿軟,竟然連站立都有些困難,於是寒冬只好將培黎爾拎到座位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不好意思,一場誤會而已。現在我已經確定了你的身份,駕駛你的飛船,跟我們來吧。”
被拉起來坐到駕駛位上的培黎爾驚魂稍定,剛纔那短短一秒的時間,就讓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在生死之間轉了好幾回,這樣有若實質的精神力量鎮壓,完全不同於那些迪亞斯家族的將軍們。那些將軍們還保留着一點點虛僞的紳士風度,同時看在老闆的面子上,也絕不會給他這樣的待遇,但是他腦子總算清醒了,現在面對的,可不是那些有求於老闆的迪亞斯家族將軍,而是冷酷可怕的老闆最親近的嫡系戰士,殺人不眨眼的暴徒,敢於直面挑釁十三榮光家族和星際聯邦的七曜海盜團!
聽了寒冬的話,培黎爾結結巴巴的問道:“跟你們走?去……去……去哪裡?”
培黎爾並不想要這樣結結巴巴的說話,他已經在很努力的控制自己了,想要在這些以後有可能是夥伴的可怕傢伙們面前表現得硬氣一點,不過,剛纔那精神鎮壓的力量實在太強,他根本無法抵禦,即使現在對方鬆開了精神壓制,但餘波依然讓他有些顫慄。
寒冬對培黎爾的表現再次失望,他想不通李拓怎麼就收了這樣一個膽小如鼠的傢伙做聯絡員的,萬一要是路上被人截住,那不是聯絡就會無法達成?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寒冬不得不將自己的話重複一遍:“我說,你現在駕駛這艘船,跟我們走。”
培黎爾有些奇怪,對方是七曜海盜團,駕駛的又是一艘可以隱形的微型戰艦,自己要怎麼跟他們走?這裡雖然是第一階梯星域邊緣的荒僻空間,但是海盜團的戰艦也不可能解除隱形狀態就這麼大搖大擺肆無忌憚的飛行吧?正在迷惑之間,他就看到寒冬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向了飛船舷窗外。
一艘龐大無匹的艦船靜靜的漂浮在不遠處的宇宙空間,巨大的身形甚至與一個太空堡壘相比也不遑多讓,輕易就擋住了所有照向“夢想號”的光線。不可置信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培黎爾甚至不知道這艘巨大的飛船是什麼時候到來的。
蜃級運載艦流線型的艦身讓培黎爾看到它的同時,腦中就浮現出了一頭在碧海中游弋的巨型鯨魚形象,氣質優雅莊重,儘管看不到任何護航的戰艦,但培黎爾知道,那一定都是因爲隱形的原因。狠狠嚥了口唾沫,培黎爾雙手放上了飛船的控制檯。
“夢想號”跟隨着顯出身形的那艘戰艦無聲無息的朝着蜃級運載艦飛去,掌控着飛船操縱檯的培黎爾彷彿變成了另一個人。先前因爲寒冬精神鎮壓所產生的恐懼霎那間被拋到九霄雲外,外形破爛不堪的“夢想號”飛船就彷彿是漂浮在水上的一片葉子,啓動時的平穩與自然,竟然讓身處其上的寒冬都未能感覺到太多加速時產生的慣性。飛出了一道曼妙弧線的“夢想號”,立刻顯示出了駕駛者不同尋常的控船能力。
寒冬看着培黎爾熟極而流的操作,不禁點了點頭,他總算在這個一無是處的古非人身上找到了值得一看的閃光點了。這樣的微型艦船操控能力,與星靈軍團號稱第一操船手的冷夜相比也毫不遜色,只是冷夜擅長的是大型戰艦,而培黎爾卻是微型飛船而已。
“培黎爾,老闆在信息中說,如果你完成了聯絡任務,這艘船就可以改變簽名,成爲你的,酬勞也已經放在了飛船上,如果你想要離開的話,我們會送你安全離開的。”寒冬看着培黎爾操作艦船時的動作和那箱預先支付的靈能晶石酬勞,慢慢地對古非人說道。現在他明白爲什麼李拓會預先支付了高達數千萬三級晶石的酬勞,並讓這個膽小的傢伙過來執行極爲重要的聯絡任務了:“當然,如果你願意加入我們,老闆也已經給你安排好了合適你的職位。怎麼樣?有興趣嗎?”
寒冬淡淡的話語在培黎爾心頭激起了浪潮,當初李拓只是一句“以後你就跟着我幹吧。”就讓他不得不屈服於無法抵抗的武力脅迫之下。
靈能時代,是一個強者的時代,小人物們,沒有尊嚴可言。在這樣的時代裡,如果你想要活的有尊嚴,那麼往往便意味着除了你之外,更多的人將活的完全沒有尊嚴。
可對於那些身份卑賤,從來未曾被人看得起的小人物們來說,沒有什麼比肯定他們,信任他們,尊重他們更能夠令他們感動的了。也許,在平時的生活中,他們猥瑣,他們狡猾,他們卑劣,他們的很多行爲總是會讓人鄙夷。但我們永遠不可能否認,沒有人是生來就是低賤卑劣的,也沒有什麼人生來就是榮耀高尚的。
當那些平素被人看不起的小人物們,被動或主動地擁有了一顆嚮往榮耀與平等的心之後,他們也能散發出令人難以置信的光彩。很顯然,古非人培黎爾就是其中的一個。
跟着李拓,培黎爾在迪亞斯家族城堡裡享受到了那些大人物們給予他的,做夢都不敢想像的禮遇,而平時李拓對他平等尊重的言語和行爲,以及復仇之後,數十萬噸的靈能晶石就那樣隨意交給他照看,對他的無比信任,讓這個身份卑賤低下,沒有任何人看得起的小人物死心塌地想要追隨。
儘管這樣的思想並沒有明顯的在培黎爾心頭出現過,但卻深深埋在了他的潛意識之內,此刻聽到寒冬這樣隨口輕輕道來,說老闆竟然都已經給他安排好了職位,這更讓培黎爾覺得,原來老闆一直沒有忽視自己,而且一直尊重着自己的選擇。
一股莫名的感覺涌上心頭,高大的古非人心情激盪,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我當然願意!”
培黎爾如此乾脆果決的接受邀請,加入七曜海盜團,並不僅僅是因爲李拓對他的平等與尊重。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敢於挑戰十三榮光家族,洗劫星際聯邦物資運載艦的七曜海盜團,已經成爲了第一階梯星域海盜中的傳奇,他們的標誌和名聲甚至傳到了自由星域。
而從小就是在兼顧走私、海盜等非法活動的自由星域艦船上長大的培黎爾,想不出在口口相傳的海盜傳說裡,還有什麼能夠比擁有“敢於挑戰榮光與強權的七曜海盜團的成員”這樣的頭銜更加榮耀的身份了。
不過,更令他驚喜的是寒冬接着說出的話:“那好吧,培黎爾,這個吊墜就是老闆給你準備好的身份銘牌,好好收着它,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們七曜海盜團的第一聯絡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