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站在一個土坡上目送東圃,只是他神情有些嚴肅,臉上早沒了剛纔的微笑,一雙眼死死的盯着化爲一道黑點的東圃,呆呆的很久不動一下。
此後幾日,牛二莫名其妙的在玉竹山消失了。開始那菜園的瘦青年喚他吃飯,就沒有迴音。但他不敢上牛二的小竹樓,滿以爲修煉刻苦,也就回去。等到了下次吃飯的時候,再喚他吃飯,還是不見迴音。瘦青年知道不妙,可畏懼牛二所設禁制,只得如實跑到六順門正殿稟告六順門門主。
等東圃老道破除了小竹樓的禁制,登上竹樓,只見當門的竹桌上擺着一張紙,寫着很簡單的幾句話:“師傅下山,心裡掛念,不能安心在此,我去也!”落款日期竟然是兩天前。
東圃手握此紙,不覺沉思良久。待聽到他的一聲長嘆,那張紙已被扔回竹桌上,而東圃揹負雙手,面色沉重的凝望向遠方。
那日,自從東圃來到玉竹山打探空空老道的消息後,牛二就開始心神不寧起來。他苦思半晌,雖然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幾乎天衣無縫,但心裡還是有疑慮。到後來,他認爲紙是包不住火的,與其被動的等着東圃查明真相,不如遠走高飛,另尋生路。
牛二也去魏老的洞府問過此事,對此他們也認爲謹慎小心了好,作爲靈智開化的妖獸,他們不想過多的插手人類修仙界的事,以免惹出禍端。牛二自知兔族在魏國的經歷,如今隱居此地,不想有人打擾。他最後聽取了桃兒的意見,暫時離開六順門,等以後修煉有成,再返回玉竹山不遲。
但牛二此行離開決定再不回六順門,除了牽掛彩雲姐妹和魏老、桃兒她們,這裡再沒有可留戀的地方,而當初隨空空老道來此不過是被利用,他不想又被東圃老道利用一次。
剛剛來到六順門時搞不清爲什麼連東圃也極爲賞識自己,如今證明,東圃和空空都是一路貨色,他們同樣都居心不良。
牛二認爲東圃也是一個虛僞的傢伙,別看道貌岸然,一副清心寡慾的樣子,背地裡還不知道有多猥瑣呢。
另外,空空老道在烏鎮做出的那喪盡天良之事更是讓牛二心生厭惡,對如今的修仙界很不感冒。他如今認爲,相比凡人界,修仙界更加的自私自利,一切都已自己強大爲目的,然後不擇手段的提升修爲。
那空空老道在烏鎮便是最好的說明,利用自己手段對多名織女施展最惡劣的採陰補陽之術,吸乾她們的精血,讓她們暴體而亡。同樣都是人類,不過是天生具有靈根,就做出這令人髮指之事,實在是人性的淪陷。
但修仙界又講究弱肉強食,強者爲尊,這不得不讓牛二對修仙界很失望。
那日下山後,牛二還是來到掩埋空空老道軀殼之處站立良久,雖然老道有奪舍之仇,但作爲師傅,幾年間,教授了他許多修煉的基礎知識。也是老道一手把他引上了修仙界,成爲一個修仙者。
牛二走之前特意在此留了一個記號,等他日回到六順門時前來祭拜一下。做完這些事情,他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是懷着一種複雜的心情走的,而逼他最終離開六順門的原因竟然是因爲彩霞的事。老道因爲那半年之約提前實施奪舍計劃,牛二也因爲此滅掉老道的神魂,讓之灰飛煙滅。與此同時,朱青兒的催促更加讓牛二惦記起遠在老家魯國的小倩姑娘。他不想看到那貌美如仙的小倩姑娘成爲別人的新娘,那將是他此生最大的悲哀。
爲了小倩他寧願犧牲自己的性命。這個一生中第一個讓他着迷的女人,使得他再無他想,什麼法力強大,什麼不生不滅,擁有了小倩就擁有了一切。現在錢財也肯定不是問題,他身上帶着空空老道多年的積攢,數字雖不驚人,吃喝一世都是不用發愁的。
而最令牛二擔心的還是那矮子,雖然現在還無法證實空空老道和矮子之間是否有關係,但隱約覺得,他們好像那日在爲牛二專場演出一場戲。牛二回想當初的一幕幕,越來越感覺自己被他倆耍了。以如今掌握的空空老道的脾氣,那樣的情況下,他一定雷厲風行,別說那矮子,就是鎮上的那幾個地保,一個活口都不會留下。
牛二不擔心矮子找自己麻煩,他就怕矮子對小倩姑娘不利,雖然他曾囑咐過讓小倩父女二人離開小鎮,可結果怎麼樣到現在都不知道。如今幾年過去了,小倩到底生活的如何呢?是不是早已逃出矮子的魔爪,在另外一處過起了隱居的生活?但以小倩的年紀,現在恐怕已經婚配了,就算小倩本人對牛二惦記不忘,也難免其父不爲她做主。
於是牛二表現的很焦急,他正是持着這樣忐忑不安的心態直奔老家魯國。
……
連續幾日淅淅瀝瀝的小雨過後,道路上變得溼滑泥濘。在齊國通往魯國的一條必經之路上,有一隊人冒雨還在趕路。
他們有十幾輛馬車,看馬車走過去路上留下的車轍痕跡,好像都很深的樣子,證明車上裝的東西肯定不輕。頗爲醒目的是每輛馬車上都插着一杆丈高的三角形旗幟,這些旗幟隨風舞動,鮮紅的緞面上繡着一個斗大的“鏢”字。
隨行的二十幾人都騎着高頭大馬,圍在了馬車周圍。他們衣着打扮整齊劃一,每人在肩膀上繡着一條騰空欲飛的金龍。
這行人走到快中午的時候,雨勢漸停。看到前面不遠的幾座小山,領頭的擡起手中的馬鞭,止住衆人的腳步。
“前面就是有名的黑風山,此處是極危險的地方,據說強盜經常在此埋伏,我們都要加倍小心。但過了這黑風山之後,我們就可安枕無憂,順利的把鏢送給客戶。”領頭人回身看來一下所有人,面色非常嚴肅的說道。
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對領頭人點點頭。作爲他們這一隊伍的首領周大慶,此人經驗豐富,二十餘年走鏢的經歷中從未失過手,深得衆人的尊敬。
這四十多歲年紀的紅臉大漢見此繼續說道:“堂主此次接鏢不忍災區黎民遭受顛沛流離之苦,只收取一定的路費。不過我們肩頭的責任重大,切不可因小失大,要盡所能保證此鏢的安全到達。爲保險起見,我們原地休息,在此吃過午飯後一口氣通過黑風山。”
周大慶說罷跳下馬來,尋了一片比較乾淨的地面,又大聲喊道:“馬武,快把炊具都搬到這裡,我們在此埋鍋做飯。”
“是,大人。”一個趕馬車的精壯夥計立刻回話道。他開始從馬車上麻利的取下鍋碗瓢盆,衆人也過來伸手幫忙。
東西一應具備,只是連日陰雨,找不到可點燃的木柴。那馬武急的一拍腦門,後悔說道:“我一時疏忽,怎麼就忘了在上家客棧帶一些木柴,這鬼天氣,哪裡還有乾柴火?”
“既然如此,大家中午這一頓就應付一下吧,等我們走過黑風山,晚上到了下家客棧,再好好的吃頓豐盛的晚餐不遲。這一路來大家都辛苦了,但過了黑風山,已經相對安全,我便不再限制大家喝酒,大家都可以放開量,喝個痛快!”
周大慶見無柴可用,也是一臉無奈,趁機鼓舞一下大家的勢氣。衆人直至聽到過了黑風山不再限制喝酒,頓時都來了精神,個個歡呼雀躍,神情亢奮。
“大人,中午飯就免了,我看也不必再次休整,大傢伙也不算累,我們立刻啓程,等過了黑風山再休息也不遲!”一個毛頭小夥子按耐住心頭的喜悅,向周大慶說道。
“嗯,馬武,你把乾糧分發下去,我們趁着此時未下雨前儘快闖過黑風山也好。大家有沒有意見……沒有意見的話,一刻鐘之後我們立即出發。”周大慶聞言也是頗爲心急,他重任在肩,早想通過這黑風山,解決了心頭大患。
衆人信誓旦旦,紛紛表示出一口氣穿過黑風山的決心,分發到手的乾糧也都多半沒吃,揣在包裹裡。大家摩拳擦掌,就等着周大慶一聲令下,挺進黑風山。
可就在這時,後面突然走來了一個年輕人。此人一生青衣,年紀約有十八九歲,揹着一個挺大的包裹,悶頭走路。但此人雖說是在走,看樣子步伐也不快,不過很短時間便行到車隊跟前。
這讓衆人大吃一驚。走鏢之人個個都是身懷武功,只一看此人的走路姿勢就料定絕不是普通人。而他們的頭領周大慶也頓時警覺起來。
“大家都別給我多事,守好我們的東西即可!”周大慶在此人到來之前已經下好了命令,他口氣十分嚴肅的吩咐說道。
那青年人走到車隊前才發現這羣人不善的眼光,他微微一笑,也不在意,而是貼着路邊繞了過去。來到車隊的頭前,只看了帶隊的周大慶一眼,便繼續悶頭走路,甚至頭也不回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