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收回目光,表情有些複雜,神情訕訕的,這是他第一次從一個外人身上見到了關心,可習慣於防備和警惕的他,還是不大相信,於是,他才選擇一個勁的望着酈蕪蘅,他想從她的眼睛裡面,看到什麼東西,可是,他什麼也沒看到,她的純粹,就像是冬天裡的雪花一樣,純潔得讓人不忍去沾染。
“謝謝你!”他歪過腦袋,不讓酈蕪蘅看到他的臉,“天色已晚,我就不多留了,你早些回去吧。管家,幫我鬆鬆蘅兒。”
小半個時辰之後,澹臺的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花生和大米,花生每一粒顏色鮮紅,大米粒粒飽滿,很有光澤,大米表面泛着一層月白色的光芒,像珍珠,像……
耿管家站在一邊,“少爺,少爺,你把這個喝了吧。”
澹臺從耿管家手上接過一個青花瓷的小碗,裡面是乳白色的聖水,正散發着悠悠的清香,這種清香像極了大地的氣味,是的,特別是下雨之後,大地的氣息,這種氣息,好聞極了,一時間,澹臺都沉浸在裡面,要不是耿管家提醒,他都忘了喝了。
一口氣喝了下去,他擦拭嘴角,“曾大夫都查出什麼來了?知道這是什麼嗎?”
耿管家搖搖頭,“少爺,不管嘗試了多少次,曾大夫都說,這裡面不知道什麼成分,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像是水,又不像是水,他只說,這裡面,有着濃郁的生機……他查不出來,已經啓程去找他師父去了,只是,他的師父,雲遊四海,要找到他,有些困難。”
“管家,你說……這到底是什麼?我的毒,就是當年他師父也沒辦法,這玩意兒居然會有用,真的……很神奇,不是嗎?”
“這是少爺的福分!”
澹臺望着門口,嘴角似笑非笑,福分嗎?好像是吧,看來,老天爺也不讓自己去死,是因爲知道他這輩子大仇未報嗎?
夜間,酈蕪蘅不敢睡覺,因爲沒了聖水,她一直想找個機會進空間去拿水,可是,家裡人多,好幾次,她都沒能成功,終於等到晚上,大家都睡了,她才爬起牀,直奔外面。
路過關氏和酈滄山門口的時候,她聽到屋子裡傳來酈滄山的聲音,“……十三告訴我,要是能弄到一個大傢伙,這銀子,可不少,媳婦兒,你就相信我一回吧,你看我這次,不是沒少一根頭髮就回來了嗎?”
“這次沒有,那是運氣好,不是每次都運氣好的!滄山,我知道打獵賺錢,我知道,可是,那個大蟲和熊,你能幹的過它們嗎?要是你有個好歹,你讓我怎麼辦啊?”
“可我要是不去……這次我們把債都還了,可修遠的束脩呢?媳婦兒,你也說了,我們家不管是恆安還是萍兒,都大了,可我們家,還是一清二白,這樣的家底,你說,哪個姑娘願意嫁進來?還有萍兒,萍兒不小了,我們要是不給她屯點東西,將來要是到了婆家,豈不是天天都要被婆婆罵嗎?”
“……”
酈蕪蘅怔怔的站在門口,好久都沒回過神來,直到門口發出一聲“吱呀”的聲音,酈蕪萍揉着眼睛,乍一見到酈蕪蘅,嚇得她差點尖叫,“哎喲蘅兒,你在這裡幹什麼?”
屋裡,關氏和酈滄山也嚇了一跳,關氏老臉一紅,雖然她和酈滄山沒做什麼,剛剛要做什麼,突然聽到女兒在外面,嚇得一哆嗦,趕緊出來。
酈蕪蘅回過神來,急忙拉着酈蕪萍走了,一邊走還不忘一邊說道:“姐,我尿急,你快點!”
沒有進空間的機會,酈蕪蘅只好跟着酈蕪萍回到牀上,蓋上被子,身體被酈蕪蘅包圍起來,很暖和,她在她平穩的呼吸聲之中,睏意也逐漸席捲而來。
“……給我打死她!”
“夫人,死了!”
“扔亂葬崗去!看着就噁心,我警告你們,這件事,你們最好給本夫人管住嘴巴,不管是誰,只要問起,就說是府中一個不聽話的奴婢,偷了我的東西,被我打殺了!”
“嗷嗚”
酈蕪蘅好疼啊,她的身體蜷縮成了一團,可是,那些狼和烏鴉都不放過自己,他們每一口都咬在她身上,眼淚都哭幹了,可是沒有人理會她,她死了嗎?死了也好,死了就不會痛了!
無止境的疼痛讓酈蕪蘅渾身都顫抖不已,似乎靈魂被死死的困在這具身體之中,得不到解脫,她只想,爲什麼到了現在,她還是沒死!
生不如死,說的應該就是此刻她的樣子了吧,“疼,好疼,別咬我,別咬我了……”
夜晚是野獸啃噬,白天是蟲蟻,黃昏是烏鴉,這樣的疼痛似乎永無休止,她的骨頭都被幾匹餓狼叼走了,可是它們還是不肯放過自己,深入骨髓的疼痛如影隨形,酈蕪蘅在想,到底怎麼樣才能結束這場痛苦!
“蘅兒,蘅兒!”
耳邊,傳來一聲聲急切而有擔心的呼喚,她不停的掙扎,可是,夢境卻死死的困住她,那幾只啃噬骨頭的餓狼,不肯鬆開她的骨頭,血肉早就不見了蹤影,幾根骨頭,也不被放過!
“啪!”
臉頰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可是,她還是出不了,她急得哭了,她渾身都疼,骨頭都疼得快要麻木了,她只想死了算了,可爲什麼就連死也變得那麼困難?
隨後,她聽到了一陣迷迷糊糊的聲音,可是無論她怎麼集中注意力,身上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撕扯她的思緒,她沒有辦法聽清楚,好疼,好疼。
臉上不時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可是,這和骨髓深處傳來的疼痛比起來,就像像是螞蟻咬了一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疼痛像是一個沼澤一樣,她深深的陷入其中,已經無法自拔了。
人中處,似乎被人掐着,她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可是,她只剩下一副骨架子,哪來的肉呢?思想越來越模糊,越來越不清楚,她終於釋然的笑了,終於,終於要解脫了,不用在疼了,從此,不會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