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酈滄山還沒來得及梳洗的樣子,關氏氣得不行,酈滄山急忙點頭:“好了娘,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韓氏看到酈滄山遠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一回頭,發現關氏已經關上了門,她氣得跺腳,指着門罵罵咧咧,好一會兒才走了。
酈滄山走了沒多久,天空就開始下起了雪,先是小小的雪花,漸漸地,雪花越下越大,白色的霧氣緩緩拉起了帷幕,遮住了大地,掩蓋了青山。
半個時辰一過,出來一看,整片天地銀裝素裹,好看極了。
關老頭從後院帶着一身寒氣進來,他頭上幾片雪花在他進屋之後,一瞬間就水化了,一滴一滴晶瑩的水珠,在他花白的頭上,像早晨的露水。
搓搓手,他哈出一口氣來,“這麼冷的天,滄山這會兒怕是身上都溼透了吧。今天怎麼就下雪了呢,昨天我看着天氣還不錯呢,誰知道他一走就下雪,老大,你去廚房熬點薑湯放着吧,回來之後,給他喝上一口,緩緩。”
關氏放下火鉗,急忙讓關老頭過來烤火:“爹,你就別管他了,他這麼大個人,身體還那麼強壯,要是這樣都感冒了,那纔好玩呢。再說了,他騎馬去的,這會兒,應該都到了吧。倒是你,爹,後院那些畜生有什麼好看的,你一天到晚都在後面看着他們,這麼冷的天,你就不要管了,顧好你自己就行了,你別生病了。”
關氏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行動卻不晚,關老頭坐下烤火,她自己不大一會兒就去廚房熬薑湯去了,一會兒的功夫,屋子裡就傳來了一股濃濃的薑湯味。
酈蕪萍揉了揉眼睛,拿起鞋子,看了看四周,發現只有關老頭一人,遂問道:“外公,蘅兒呢?”
關老頭看了看四周,“從我進來就沒看到她啊?是不是在屋子裡呆着啊?你去看看?”
“是嗎?”酈蕪萍站起身來,放下手上的活兒,就去屋子裡看了看,沒看到人,她又走了回來,一邊走一邊說道:“沒有啊,沒在屋子裡,這會兒外面下雪,她能去哪裡?”
關老頭的手在火盆上烤,手上的水很快就幹了,他蒼老的手上滿是褶子,古銅色的肌膚在火光的映襯下,充滿了滄桑韻味。
“那你去找找看,後院我剛剛纔從後院回來,也沒看到她,她是不是出去了?跟你說了,你忘了?”
酈蕪萍仔細回想了一會兒,“沒有啊,我……好像我記得有,可我忘了,只是這會兒天這麼冷,她上哪兒去了?”
是啊,天這麼冷,酈蕪蘅到底去了什麼地方呢?
此刻酈蕪蘅正在梅花林裡,她自己拿了一張紙和幾塊黑炭。
毛筆她始終用不習慣,儘管她在這裡學了兩三年,還是不習慣,她曾經學過一段時間的素描,剛開始下雪,她就拿着紙張和黑炭出來了。
下雪的時候,梅花林格外的好看,潔白的雪花落在梅花上,像是美人兒塞雪的肌膚上的兩團紅暈,走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作響,酈蕪蘅走近,鼻息間充斥着梅花的香味。
“梅花香自苦寒來。”果真不假,她的鼻子凍得紅彤彤的,臉頰卻白得驚人,但又不是那種不健康的白,她的白像是上等的羊脂白玉,透潤的,很想去捏捏的白淨。
找了一個好的角度,酈蕪蘅盤腿坐在雪地上,鋪好紙,腦海中卻浮現出燙臺坐在書房的案桌前面,手握狼毫筆,清潤臉頰,落筆之處,一幅幅好看的山水畫浮然而上。
酈蕪蘅深吸了一口氣,儘管兩世爲人,這也是第一次有人向自己告白,她印象很深刻。
誠然,澹臺長得精緻,放在現代,絕對是小鮮肉一枚,哪怕是古代,依然能夠吸引大多數女孩子的目光,她也不能例外。
不僅如此,澹臺家世不凡,他有錢,別的她還不清楚,但能夠在西康縣甚至東昌城開了這麼多家一品香鋪子的人,想必定然不凡。
只是,她過不去那道坎,澹臺還那麼小,自己算起來起碼也是三十多歲的女人了,還有就是,對未知的恐懼。
可能這也是所有姑娘的擔憂,對未來的茫然和擔憂,很有可能阻擋他們尋找愛情的障礙。
手漸漸麻木了,她收回手,哈了幾口氣,定睛一看,紙上是一棵梅花樹下,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看不清男女,分不清年紀,她自己卻不禁看呆了。
剛纔,她腦子裡想的全是澹臺,自己的筆下,卻畫了這麼一個人物。
今年她的生辰,澹臺給她來了這麼大一個驚喜,他走時曾告訴她,會趕在她生辰之前回來,眼看今年都快過去了,卻依舊沒有他的消息,隨着冬天走來,又即將離去,她的心開始一點一點沉重起來。
“咔嚓!”
酈蕪蘅正想得出神,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樹枝斷裂的聲音,她驚了一下,立刻回頭去看。
這一看,彷彿一眼萬年,她的目光穿過飄灑的大雪,穿過斑駁的梅林,穿過……看向對面的人。
他一襲鑲嵌了白色狐狸毛的大氅,滾邊繡着祥雲圖案,藏青色的大氅顯得他整個人格格不入。
半年多沒見,他一下子長高了很多,臉色看起來比以前好太多了,長開了,眉宇間平添了幾分英氣,狹長的眼眸,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閃爍着異樣的光。
酈蕪蘅傻了,手上的畫紙被風一吹,就捲了起來,朝着他的方向飛。
畫紙被雪打溼了,有點重,偶爾下沉,偶爾又高高飛起。
男人朝前走了一步,一把將空中的畫紙捏在手上,低頭看了一眼,隨後擡起頭,望着對面的酈蕪蘅。
此刻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就像身邊的雪花一樣,多久沒見了,她好像不記得了,她很想問問,那個水草對他有用沒有,解毒了沒有,你去了哪裡,怎麼一走這麼長時間,還想問問,你去幹什麼去了……可是要問的問題太多了,她不知道如何開口,更不知道自己這會兒應該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