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湖計劃在當天深夜進行──說是這麼說,卻因爲月震之夜的事而中斷了。
夜幕降臨之後沒多久,北宸便拿出了靈晶“冰原”,躍躍欲試摩拳擦掌起來,但她身邊的幾個戰器臉色卻變了。
“糟糕了,今天是月震之夜。”
黑禍看著自己的手,似乎是在確認身體狀況,然後露出了有點像是大難臨頭的表情,素劫則是煩躁地抓抓頭。
“……是啊,少許有點……麻煩呢。”
連向影也皺起了眉,低頭盤算著什麼。
北宸對此有些摸不著頭腦:
“月震之夜不是戰器們能力翻倍的晚上嗎?而且還是每個月隨機出現一天的日子──撞在今天不是很好運嗎?”
“理論上是這樣。”亞曄輕哼一聲,“但現在對你家幾個戰器來說,有點麻煩。今天晚上我不能和你共同行動,我去找個旅店,向影和雙子,你們來麼?”
“嗯,好的。”
向影對亞曄點點頭,然後轉身歉意地看向北宸:
“主人,抱歉,今天我和雙子兄可能不能陪伴在你身邊了。能允許我們暫時離開嗎?”
“啊、可以是可以……但是能告訴我爲什麼嗎?怎麼好好地突然就……?”
“……這……”
“是有點難以說出口的原因啦。”
凌霜在一邊皺了一下鼻子。
“總之,我也離開好了。”
“等、等等等等……!?到底是怎麼了啊我說?月震之夜還有什麼奇怪的隱患嗎?!”
但是沒有人回答北宸,在亞曄的帶領下,幾個戰器踩著有些焦急的步伐離開了,把北宸一個人晾在了大湖邊,只留下身爲人類的亞加德還是一聲不吭地守在她身後。
看到這一幕,鈴迪爾皺了皺眉後開口:
“婭修,你的戰器們……很久沒磨刃了嗎?”
“啊?磨刃?”
北宸將疑問的視線投降亞加德,後者立即俯下身在她耳邊耳語。
“婭修小姐,月震之夜和磨刃確實有一定關係的。”
“關係?話說磨刃……具體到底是什麼啊?”
北宸問話的聲音很輕,但還是被耳尖的鈴迪爾捕捉到了,這邊亞加德剛要開口回答,她卻搶先一步掐斷了對方的話茬。
“婭修,你連磨刃是什麼都不知道嗎?”
“啊!”
糟糕,被她聽到了──北宸立即警覺起來,但鈴迪爾像是不是特別在意的樣子。
“果然圖零部落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家夥──連你也不能除外啊,就算是避世,這也太過了?算了……這不是我該管的東西。總之,我不管你爲什麼不知道這種常識性的東西,但我看你和你家戰器感情還挺好的,這麼重要的事爲什麼不問清楚啊?”
面對鈴迪爾的疑問,北宸有點無奈地搖搖頭。
“不知道,其實我問過好幾次,但他們都支支吾吾糊弄過去了,看他們這麼不想說,我也就……”
“你啊!”鈴迪爾有點鬱悶地揉揉自己的眉心,“哪怕再寵他們,常識還是得搞清楚吧!”
“但是,既然婭修小姐的戰器們不願意告訴她的話,應當是不想要她爲難吧?”阿隆在一邊插嘴,還伸出一隻手指對著自己的主人搖了一搖。
玄明跟著點點頭開口:
“也就是說,相比自己的需要,他們更重視自己的主人的感受,因此這些話題,我們這些外人還是別插嘴比較好,不然到時候弄得他們之間很不愉快的話,我們可是沒辦法負責任的。”
聽到他這麼說,就連一邊想開口解釋的亞加德也閉嘴了。
北宸有點脫力。
“……可是我現在真的一頭霧水啊,至少告訴我大致的方向吧?他們就這麼跑掉了我很不放心啊!”
“好吧。”
鈴迪爾苦惱地思考了一番之後突然打了個響指,大概是找到了表達的方法。
“就這麼說吧,和人類有各種慾望一樣,戰器也是有慾望的,人類自然是希望自己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長得漂亮有錢有權還有個完美的配偶,相對的,戰器就是希望自己堅硬銳利沒有瑕疵外加有個讓自己喜愛的使用者咯。”
“嗯。磨刃果然就是把他們的刀刃打磨鋒利──以此來滿足他們的慾望?”
“差不多吧。戰器體內的能量是星靈力,但平時這種力量只是作爲維持生命力的載體潛伏在他們的體內,然而,如果能找到方法加速他們體內的星靈力流轉──就像加速人類體內的血液循環一樣──他們體內的自我修復、自我銳化的能力就會啓動,一些潛能也會慢慢被激發出來。所以磨刃對戰器來說是很重要的事。”
“啊──”
原來如此,難怪說磨刃可以修復戰器,原理是這樣的啊。
這樣的話,三種修復戰器的方法都明瞭了:晉級、星靈礦溶液、磨刃──看起來比較常用的應該是後兩種。
“然後說到月震之夜,月震之夜會把戰器的能力翻倍,那麼他們體內星靈力自然也強上了幾倍,因此,慾望長時間沒有得到滿足的話,也會在此時掙脫他們的壓抑浮上表面,所以他們才避開你吧。”
北宸半懂不懂地點點頭:
“那我要怎麼做?加速他們體內的星靈力運轉就可以了嗎?”
“是的,就是這樣,具體怎麼做,這是你們自家的事,我還是別插嘴比較好。”
鈴迪爾邊說邊撇嘴。
北宸低頭思考了一會。
加速星靈力流轉──也就是加速人類血液循環一樣的東西……
“我明白了!”
北宸恍然大悟地一拍手。
加速血液循環的話!不就是多運動嘛!?帶上他們去好好狩獵一大堆附身月使不就可以了?上一次碰到月震之夜的時候不就是在狩獵啊,那次他們就好好的──嗯,肯定是這樣沒錯!
“謝謝你的提醒鈴迪爾!我明白該怎麼做了!!我這就去找他們,先失陪了哦!!明天晚上這裡碰面!”
她說著對鈴迪爾用力點頭表示感謝,然後拉著亞加德快步離開了。
鈴迪爾望著北宸離去的方向,抽了一下嘴角。
“那個,我說……她想岔了吧?”
“應該是想岔了。”
“呵呵呵,我倒是很期待她知道真相之後的表情呢。──說起來,今天晚上的行動也泡湯了不如我們也去磨個刃如何?”
“免談!!”
這邊北宸快步在夜晚的街道上走著,一邊用心靈溝通詢問戰器們的所在地──雖然被黑禍和素劫劈里啪啦臭罵了一頓,但聽到北宸用堅決的口氣說要幫他們磨刃之後,對方沈默了幾秒還是把地址報了給她。
亞加德跟在她身後,默不作聲了好一會,但最後還是輕聲開口了。
“北宸小姐,雖然我不想介入您的決定──您真的要同時替他們三個磨刃嗎?我擔心您的身體受不了。”
“咦?不會啊,上一個月震之夜我就同時帶著他們三個狩獵來者,最近我的體力進步了不少哦,應該是沒什麼問題啦。”
“是嗎。”
亞加德神色複雜地沈默了幾秒。
“看來北宸小姐經驗豐富,不愧是巫女大人。”
“啊?”
“不,沒什麼,旅店到了。今天我就暫時退避,我在對面的旅店,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來找我。”
“好,辛苦了,亞加德。”
“這是我的榮幸。”
騎士微笑著對她點頭(行禮會被說),然後後退幾步離開了他的視線。
──嗯,既然北宸小姐經驗豐富的話,是不是替她找幾個皮相不錯的男人預備著?果然是這樣比較好吧?
腦袋裡想著可怕的東西,亞加德走進了對面的旅店。
“我來咯!!”
北宸一臉興奮地推開了向影所在的房間──大概是因爲剛纔用心靈溝通通話過的緣故,黑禍和素劫還有亞曄都在。
“抱歉,連這麼重要的事都沒搞清楚,我這個契約者實在太不夠班了,放心,我會好好補償的!”
“……”
“……”
“……”
由於北宸的表情太過坦然和熱血,幾個本來看到她都忸怩了一下的戰器突然有了一種不怎麼好的預感。
────她該不會……完全搞錯方向了吧?
“呃,主人……”向影微微紅著臉,輕聲問道,“你真的知道磨刃是什麼了嗎?”
“嗯,是一起運動吧?!你們也真是的,別小看我的體力嘛,這麼簡單的事,怎麼不早和我說清楚呢?”
她說著對戰器們一揮手:
“走,一起狩獵去!”
話音剛落,向影捂住了額頭,黑禍和素劫本來略有些緊繃的身軀立即一鬆,癱在了沙發中,亞曄則是用“果然如此”的表情哼了一聲,聳聳肩。
“搞錯了啊……”
“嘖,搞錯了!”
“果然是搞錯了吶。”
“不搞錯纔有鬼。”
“……”北宸抽了抽嘴角,“怎、怎麼這樣的反應啊?我又搞錯了什麼?”
“我就說小泥鰍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大膽呢。”
黑禍有點脫力地咂了下嘴。
“唉,我剛纔就說別抱什麼希望的吧老弟。”
素劫一臉頹喪地拍拍自己兄弟的肩膀,然後以幼稚的動作在沙發中擠成了一團。
亞曄則是不爽地恨了她一眼。
“向北宸,看樣子我最近對你態度是太好了吧?這種玩笑也敢和我開?”
“不不不我沒故意開玩笑啊!……咦,墮暗種也是會受月震之力的影響的嗎?”
“沒普通戰器影響這麼大,但多少還是有點。──不準扯開話題!”
“對、對不起!”
北宸又很沒出息地反射性道歉了,然後她看著一屋子戰器那不怎麼好的臉色,小心地再次開口:
“那個……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是搞錯了?磨刃──不是加速戰器體內星靈力運轉嗎?”
幾個戰器互相對看了幾眼,像是無形間做下了什麼重要的決定。
然後向影認命似的苦笑著回答:
“是的,主人,不過爲什麼你會覺得狩獵會加速我們體內的星靈力運轉呢?那只是進食而已。”
“誒,但是運動起來的話……”
“笨!我們是戰器!”黑禍冷著臉插嘴,“人類會因爲狩獵而疲勞,但我們反倒是因爲越吃越多而精神百倍,沒有消耗怎麼能算是運動啊?”
“原來如此,看樣子是我弄錯了──那消耗的話……對了,長跑,長跑的話吃不到星靈力,就會覺得有消耗了吧!”
“夠了真是夠了!”素劫受不了似的在沙發上打了個滾,“爲什麼我們的主人是這麼個不解風情的死小丫頭啊!聽好了小泥鰍!磨刃的要點就是讓戰器進入亢奮狀態,亢奮了星靈力流轉自然就快了!”
向影點點頭:
“狩獵是不行的。長跑的話要讓我們的身體進入亢奮狀態大概得圍著這城鎮跑上十圈吧,畢竟我們可是以戰鬥爲生的種族。所以一般來說,那個纔是磨刃的最佳方式。”
“‘那個’?”
向影侷促地哼哼了幾聲,但最終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做愛、交配、性事、上牀──拿你們人類的說法就是這個。”
最後亞曄一臉不耐煩地開口了。
“……啥?”
大概是話的內容太過勁爆,北宸被打擊得一時半刻回不了神,直挺挺地愣在原地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明白了吧!所以對我們這些爲了配合你的無知長時間沒有磨刃的戰器來說,月震之夜就是發情期!竟然還給我找上門來說些莫名其妙的笑話,你嫌自己活得太長了是吧?!”
“發、發、發、發、發、發情期……”
北宸哆嗦著嘴脣,不可置信地從嘴裡擠出幾個字來──看樣子確實是受打擊了。
看到她那一臉呆樣,黑禍愈加焦躁了。
“吶我說,看小泥鰍現在那蠢樣,乾脆撲上去吃掉算了吧?”
“同意,她自己送上門來的。”
“不行!主人是誤解了的!……主人,還是請趕快出門吧!趁我們還有理智之前──”
“咦、咦咦……連向影都!?”
北宸臉有點綠,抽著嘴角後退了一步。
“那我……去替你們找幾個女人……?”
這句話說出口的同時,心臟莫名其妙地抽搐了一下,一股莫名的不快涌上,讓北宸立即後悔起來。
“你要是敢的話──”
“小泥鰍,別太過分哦──”
黑禍和素劫恨恨地咬牙切齒,亞曄乾脆直接冷笑著露出了吸血的尖牙,連向影都對她露出了有點受傷的神色。
“對不起!我說錯話了!我……我立即就走!明、明明天見!!”
北宸一溜煙竄到了門口,然後停住了腳步。
“可是上一次月震之夜你們也沒──”
“我數到三,要是你還是留在這房間裡我就不客氣了。”
黑禍地話音剛落,北宸立即大叫一聲“晚安”然後嗖地不見了。
房間裡幾個戰器沈默了一陣子,然後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上一次月震之夜?上一次他們之間的感情和羈絆還沒到會引起磨刃的慾望的階段,但這一次就不一樣了啊!
“我回房了。”
亞曄閉了閉眼,用略帶疲勞的聲音起身,離開。
“那我們也走吧,老弟。”
“嗯,笨蛋影,自己保重咯,實在熬不過去的話,把房間裡的東西都砍碎好了,賠償費小泥鰍會負責的──誰叫她這麼折騰我們!”
“兩位別擔心,一晚上很快就過去了。”
向影笑了一聲,將雙子送到門口。
“啊啊……要是我們能和人類一樣靠自己也能解決就好了──”
黑禍小聲碎碎念著,和素劫一起走出了門。
最後只剩下向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跑到房間內,拿出北宸給他的劍穗,小聲唸叨起什麼來。
而北宸則是捂著紅到耳根的連跑去了對面的旅店找到了亞加德。
“丟臉死了丟臉死了──嗚哇啊──我怎麼會鬧這種烏龍啊!”
“不,不是北宸小姐您的錯,是我沒有及時向您解釋清楚,造成了雙方的各種誤解,責任在我。如果您實在覺得不愉快的話,那幾個戰器我去替您滅口。”
“等等等等我不是這個意思!”
北宸混亂地拖住了亞加德,然後萎靡地蹲到了地上。
“唉──這樣下去該怎麼辦纔好?”
難道每個月震之夜都要讓他們忍受這種折磨嗎?還是說真的該去給他們找女人?
可這麼想的時候,那種奇怪的不快感再次打斷了北宸的想法,讓她更加心亂如麻。
奇怪──我不希望他們去找其他女人嗎?這是什麼?
她苦著臉捫心自問:……是對戰器的獨佔欲作祟嗎?因爲在一起時間長了,所以不希望他們和別人太過親密?
想到這裡她捶了一下自己的頭:這可不行啊,他們只是搭檔關係,她是無權阻止對方的情感走向的,對方想要和誰磨刃,她也沒這個資格過問和插手。
但是……但是──爲什麼就是會覺得很不舒服啊?!
“北宸小姐?”
亞加德用著擔憂的表情打斷了她的糾結。
“啊!沒、沒什麼!沒事的,我沒關係!”
她慌亂地搖搖手,然後用力抹去了腦內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天色不早了,我們去哪吃個晚飯──”
但──
吼────
北宸的話沒說完,一聲嘹亮而又讓人毛骨悚然的巨獸的吼聲在城市上空響起,震得腳下得大地都在輕微地顫動。
亞加德立即向某個方向轉頭看去──是湖邊的方向!
湖岸很遠,在夜色中看不清具體的細節,但北宸還是看見了。
那在湖面上蠕動著的──有著巨大的身體和一對閃閃發光的金色眼睛的不詳剪影。
附身月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