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紅棺材被挑上半空,再次向楊雁翎腦頂雷霆萬鈞打下。
後者不敢小覷,手中大道天書法訣急轉,將法力提至頂峰。登時他身後萬道光芒迸射,照亮了半個林子。
就聞楊雁翎大喝一聲,右臂已然“呼”地把受極致法力激發,冒着奔雷紫電的鐵桿神兵揚起,對準棺木上的“福”字搗去!
但“砰”地一聲巨響,二者再次轟然相撞,頃刻間那處狂風呼嘯,電閃雷鳴!
便見血紅棺材立時如遭重擊,支持不住翻滾着“轟隆”向後砸上一顆細葉榕粗壯的樹幹,隨後“嘭”地砸在了地上就此不動。
而楊雁翎亦是被震得噔噔倒退幾步,面色蒼白如紙,口角忍不住溢出一絲鮮血來。同時林間暗處,似有人低低地“咦”了一聲。
此番過後,樹林之中便再無任何聲息,周圍陷入了長久的沉寂之中。
楊雁翎抹了抹嘴角血跡,見血棺一動不動地斜在前方樹下,便抖了抖精神,握緊鐵桿神兵上前檢察。
及細看時,只見這棺槨真個殷紅如血,由內向外透着光芒。且棺壁堅硬,敲之鐸鐸有聲,竟非是木頭拼作,而是翡翠雕成!
楊雁翎微微驚訝,暗道這一塊數千斤的寶玉世間罕見,不管放在哪兒都是重寶一件,萬金難求。是誰有如此龐大財力,竟能以此爲棺,葬身其中?
不過他這些想法並不持久,唸到方纔這棺材無緣無故襲擊自家,驚疑之餘,也不由微微慍怒,便決心打開它,看看這棺材中到底藏的是什麼東西。
就見楊雁翎把鐵桿兵一端頂着棺蓋邊緣向上一挑,那同樣以翡翠打造,幾有數百斤厚重的棺蓋立時掀開,“砰”地一聲掉在地上。
待得伸過頭看清棺內事物時,忍不住面色大變,大叫一聲:“徒弟!”
原來棺中此時正躺着個一襲白衣,面容清麗的女子,卻不是先前失蹤的白妤又是誰?
楊雁翎見白妤閉着眼,一動不動安詳地躺着,就好似死了一般,不禁大是驚慌,忙又叫一聲:“徒弟,醒醒!”同時用手指去探她氣息。
直到感覺她鼻腔中有絲絲氣流進出,均勻有力,方纔知是一場虛驚,不覺大鬆了口氣。便輕挽衣袖,把二指點在她額頭上,法訣一轉,早有一道精氣匯入她眉心之間。
白妤受靈力激勵,立時一個嚶嚀轉醒過來。睜眼細看時,只見楊雁翎正微微擔憂地看着自己,不解問道:“師父,怎麼了?”又四顧一看,才發現自己正躺在翡翠棺材中,忍不住大驚失色,叫道:“啊呀!我怎的會在這種鬼地方,晦氣,晦氣!”慌忙七手八腳地要往外爬。卻不知爲何,身子突兀一個痠軟,險些又跌回棺中。
楊雁翎見得急忙攬住,把她扶了出來,道:“你沒事吧?”
白妤有些不好意思,扶着他臂彎把身子站直,搖搖頭道:“我沒事,師父,只是腦袋有些昏沉。對了,我方纔怎的睡在了棺材裡?”
楊雁翎微微有些皺眉,道:“我也不知曉。”
“我先前去尋住處,教你在此等我。待我回來就尋不見了你,反而被這棺材偷襲。是我把它打下來,開開了才發覺你在裡邊。”
“你在土地廟裡歇息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白妤道:“沒有什麼事啊,我進去不久就迷迷糊糊睡着,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記得了。連你離開我都不知道。”
楊雁翎聞言一愣,旋而背脊發冷,失聲脫口道:“你不知道?那那時候答應我的是誰?”
白妤聽得他語氣驚惶,擡頭見他一臉蒼白,驚怖之情絕非作假,不免也有了幾分恐懼。片刻,結結巴巴道:“或……或是你聽錯了……”
卻楊雁翎搖頭:“不,我不會聽錯的。”轉過頭看着白妤,“徒弟,你有沒有察覺,我們今日裡遭遇頗爲怪異?先是趙大柱和秀秀這對鬼夫妻無緣無故失蹤,再來是土地廟,你被莫名其妙關在棺材裡。還有這片林子,和林外那座義莊,到處都有種不對勁的感覺。”
白妤聞此微微不解地問:“師父,你的意思是?”
楊雁翎道:“雖然還不是很確定,我感到我們被算計了!”
白妤是個急脾氣,聽言吃了一驚,旋而怒道:“什麼?是誰敢算計我們?老孃非給他揪出來好好教訓一頓……”
哪知她這一句話音未落,就聞得頭頂轟隆隆響成一片。
二人驚奇,忙奔出林子看時,便見天上一團滾滾黑雲如浪濤般迎面呼嘯席捲而下。雲中骷髏攢動,肢體揮舞,鬼哭狼嚎,似有萬千陰魂在其間哀鳴嚎泣,尖銳詭異至極,聽的人頭皮發麻。
楊雁翎驚怒交加,叫一聲:“好個傷天害理的惡魔,是你在戲弄我們!”急轉頭向白妤道:“徒弟,這怪法力了得,方纔我與他操縱的棺材對了一陣,受了些傷,此刻恐不是他對手,但總還有一戰之力。你快先走,我來斷後!”說罷也不等她回答,就倒拖鐵桿兵騰空飛起,掣棒迎頭就打。
那一團黑雲更不稍停留,對着楊雁翎轟然壓下,同時噴射出陣陣妖風鬼霧,吹得他灰白道袍獵獵作響。
楊雁翎見得大喝一聲,擎起神兵朝當頭而來的那縷鬼霧狠狠劈下。二方便就在空中大斗起來。但見那半天之上:
一條棒,漫天雲,各使法力逞神通。黑雲遮天天地暗,鐵棒舞風風雨狂。這一個是毀天滅地魑魅魔,那一個是力挽狂瀾真命主。這一個爲情入魔恨千年,那一個百世輪迴爲衆生。陰雲黑霧挾鬼魄,鐵桿神兵裹風雷。幽冥鬼王揚黑袍,太虛真龍騰海空。霧來棒往相交映,人消魂散是曲終。
卻說二方大戰半日,楊雁翎漸漸手軟筋麻,難以匹敵。末了就被那黑霧在胸口着一下,登時口吐鮮血,慘叫一聲墜下塵埃。
白妤那時還在邊上,見得驚慌大叫:“師父!”連忙跑過去扶起,問道:“你沒事罷?”
楊雁翎渾身痛楚,面無血色,被徒兒盡力扶住,才勉強站起。
他看着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放心,我沒事。”旋而轉向頭頂雲中喊道:“鬼尊,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的?”
果然,他話音一落,那漫天黑雲頃刻如長鯨吸水般踊躍向後收縮去,片刻化作一箇中年男子,手執一柄長槍輕飄飄墜下地來。
但見這男子一襲樸素黑衣,雖披散頭髮,卻難掩英俊之姿,且周身散發着淡淡王者之氣,卻不是玄甯又是誰?
楊雁翎雖早有心中準備,可親眼目睹,仍不由得麪皮一抽,連忙前跨一步,把白妤擋在身後。
卻玄甯微微一笑,率先開口:“小兄弟,兩年不見,想不到你的功法居然又精進了兩重,更得擎天白玉柱護身,真當叫我刮目相看。”
見得楊雁翎只是提防不語,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們的。否則你們落入我的幻境這五個時辰裡,早就沒有性命了。”
這邊二人聞言一愣,忍不住轉頭對望一下,各自眼中已盡是驚駭。都暗道怪不得今日裡遇上了這麼多怪事,原來早就掉進了別人的迷陣之中。
楊雁翎連忙轉頭,強自鎮定地問:“你既然大費周章設幻境困住我,又不殺我,那是爲何?”
玄甯聽他問話,收了長槍負手而立,片刻嘆道:“不知爲何,看到你,教我想起一個人來。”
“你趕時間麼?我給你說個故事,如何?”
楊雁翎聞言,心道這魔頭厲害絕倫,殘忍無比,怎的今日裡如此惺惺作態?不過自家二個既被他所困,千萬是逃不掉的,聽他說說也無妨了。便也收了鐵桿兵,拱手道:“前輩請講。”
玄甯點點頭,陷入了沉思:“這是很久很久以前,戰國時代的事情了……”
“故事的主人公名叫風羨,是個從茹毛飲血的南疆十萬大山深處出來的毫無禮教的蠻小子。”
“那年他二十四歲,就憑藉着從燭龍手裡奪來的法力,還有鐵血手腕,與族妹魅蘿的鼎力支持,橫掃並統領了南疆百族。做了駱越王。”
“這個駱越王,他年輕氣盛啊,小小年紀便做了領主,哪裡能不驕傲呢?正值中原萬邦紛亂,戰火紛飛,竟有了入主中原,與羣雄逐鹿的荒誕想法。完全不知那中原戰國的水有多深。呵呵呵。”
玄甯說罷這句,不覺搖頭苦笑一聲,好似是在說一個不爭氣的孩子一般。頓了頓又道:
“正巧那年,楚國派使臣到駱越和親。中原子民果真有天朝上國人的傲氣,對駱越王是一口一個南蠻子。
駱越王氣不過,就把那使臣兩條腿打斷了把他扔出去,教他用手爬回楚國。”
“這當然是赤果果挑釁中原大國的威風了,於是這親也總沒有結成,甚至一度面臨兵禍。”
“可這個駱越王並不在意,他多年輕多驕傲,法力多高強啊。就算兵臨城下又如何?他只是恨別人叫他蠻子,之後竟然就找了個師父,學習中原邦族的禮樂德行。”
“一年以後,他已學完了所有道學儒理,自負飽讀詩書得緊。便就隱姓埋名,遊歷中州,以伺機擊敗幾個名家大嘴,爲自家除了蠻夷的名聲。”
“可他這一去,遇到的不是用心險惡的王侯,也不是爾虞我詐的謀士,而是生生世世鍾愛的那個溫柔善良的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