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土.雷怒奏楊雁翎闖幽冥,殺惡鬼,傷雷將的事情。
伊奘冉尊聞得也不由得大皺眉頭,冷然道:“你究竟是何人,闖入我幽冥地界到底有什麼企圖?”
楊雁翎聞言,心中不覺有些悚然。半晌,忽道:“敢問大人,島根城的火山,是否算是陽世的領土?”
伊奘冉尊不知他是何意,略一思量,道:“自然是。怎麼?”
楊雁翎聞言道:“既是陽世的領土,爲何有衆多冥界惡鬼盤桓其中,更屠殺了千萬人?”
伊奘冉尊聞言,眸光一寒,兇戾之氣一閃而過。只是她畢竟是冥界強者,不過瞬息便面色如常,心道:“我曾答應在玄甯大人千年復出之期,出我比阪良幽冥鬼兵協助他攻入人間,如今也正是時候,萬萬不能出了岔子。”
因冷道:“小子,憑你,不該問及此事。”
楊雁翎反問道:“爲何不該?我便是被惡鬼引誘而入,才遇雷將,入幽冥。期間也無甚麼人與我說過半句話,只一碰頭就拼殺,我自也只能殺敵自保。”
伊奘冉尊大皺眉頭,更不回話,只吩咐土.雷:“將他推下深淵地牢去。”
土.雷聞言大喜,朝伊奘冉尊唱個喏,轉頭朝楊雁翎喝道:“還不快走!”手上用勁,把他向旁推了個趔趄。
楊雁翎踉蹌幾步,才穩住身形,心上氣惱,回頭狠狠朝土.雷瞪了一眼。
土.雷見了,怒道:“看什麼看,再看打死你!”
楊雁翎轉過頭不去理會,冷哼一聲,又遭前者推推搡搡地下去了。
伊奘冉尊見得,又喝退了若、拆二雷。才依偎在石椅上,鋒利的指尖摩挲着那冰冷嶙峋的黑石,小臉兒輕輕貼上,嬌滴滴地道:“玄甯大人千年復出的計劃,可不能被這些凡人毀於一旦,呵呵。”
“玄甯大人,你瞧,我可是用全身心在愛着你呀……就連只是這樣提起你的名字,我都會全身熾熱起來,啊!”
……
卻說楊雁翎身上鐐銬叮噹作響,被土.雷推着走了三四里。
這冥界本就是個寸草不生的窮兇極惡之地,這一路過來,只見天上地下,陰雲席捲、黑霧迷濛。
地上山谷中,爬的都是死亡腐朽的百獸;天上飛的,皆是暴露骸骨的鬼鳥。鳥獸嘶鳴,此起彼伏,仿似是扼住咽喉,垂死掙扎一般發出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土.雷趕着楊雁翎通過數座牢關,一路行經十八層地獄。
分別是:拔舌獄、剪刀獄、鐵樹獄,專刑口舌造業之人,拔舌剪指,鐵樹穿胸;蒸籠獄、銅柱獄、刀山獄,囚禁殺生放火之徒,蒸殺燙宰,火海刀山;冰山獄、油鍋獄、血池獄,專司與人通姦、謀害親夫之惡婦,拐騙婦孺,不孝父母之兇徒,冰刀霜劍,醍醐灌頂。
萬鬼哀嚎,悽悽慘慘,哭哭哀哀。
……
直到十八層地獄的盡頭,土.雷呼喚鬼將將最後一座關門打開,步入半里,才見一處裂谷深淵,橫亙大地,斬裂天穹。
但看這處荒蕪無比,陰森詭異至極,連窮兇極惡的惡鬼也不敢接近此地分毫。
一人一鬼停步。
楊雁翎俯身下望,只見崖下不知有千丈高遠,黑霧繚繞,更望不見底部。
土.雷站在楊雁翎身後,一眼也不敢去看這深淵,也沒有了方纔囂張的氣焰,反而竟有些畏懼之色。
他見楊雁翎望着深淵底部,忍不住冷笑森森,道:“小子,看在你已沒有活命機會的份上,實話跟你說了罷。你可否聽說過一句話:當你凝視深淵的同時,深淵也在凝視着你?”
“老實告訴你,這地獄深淵名喚惡鬼之瞳,期內豢養的皆是窮兇極惡的天刑厲鬼。若是有人向下望一眼,便被鬼瞳記住了容貌,有生之年,無時無刻不被這地獄裡的魔鬼追殺,受盡折磨和恐懼;即使死後,魂魄也會在其中煎熬千年,最後被魔鬼分食,落得灰飛煙滅,萬劫不復的下場。只剩一具行屍走肉,每天深夜,從地獄深處爬出來殺人。”
“這是地獄裡最嚴酷殘忍的刑罰。你這小子命可真好!嘿嘿嘿嘿。”
饒是楊雁翎膽子不小,聞得土.雷言語,也不禁毛骨悚然,連忙回頭後退了一步。
土.雷冷哼一聲:“不過你沒有被追殺的機會了,給我下去吧!”說罷一腳便向楊雁翎踢來,要將他踢入面前深淵之中。
楊雁翎正驚惶,聞得身後呼呼風聲,纔回過神來,連忙閃身向旁邊避過。
土.雷一擊不中,立即換招,使個旋風掃堂腿踢來。
楊雁翎急將右臂護住,擋着他掃腿;左掌起處,劈面還了一拳。
土.雷見勢急掣拳來擋,二者相撞,被楊雁翎一拳震開兩步,不由得怒上心頭:“好啊,死到臨頭還敢反抗!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化出巨斧就劈。
楊雁翎吃了一驚,急忙閃開,險險躲過一斧。
土.雷一擊不成,又揮斧橫劈。
楊雁翎慌縱身而起,又躲過一斧。
土.雷惱羞成怒,舉斧再照他腦頂亂剁。
楊雁翎正要閃開,見他這斧因怒急且大意,毫無章法,忽地靈機一動,雙手向上舉起,向外緊繃,迎着劈面而來的斧刃。
土.雷見狀心上大驚,暗道:“不好!”忙要收招,但用力過猛,此刻急收,卻只收了三四寸。
但聞得“叮”地一聲脆響,面前鎖鏈竟一下從中被劈作兩段,旋即斧刃自楊雁翎前胸二寸劃下。凌厲的罡風撞得他踉蹌後退兩步。
土.雷懊惱萬分,直道自家機變不足,只害怕將鐵鏈劈斷了收了招。其實若方纔不收斧,乘勢向前再伸半寸,敵人此刻哪裡還有命在?他後知後覺,不由得大是苦悔。
眼看土.雷又揮斧接連劈來,楊雁翎抱頭鼠竄,險險躲過幾斧。
土.雷見得嘲諷道:“就你這樣的,算是什麼英雄好漢!趁早納命來!”揮斧又砍。
楊雁翎見土.雷動了真格,大斧凌厲,知不可硬拼,慌忙或躲閃,或將手中鐵鏈甩去打面門。雖不真能打到他,卻也能分些心思,教他難以全力攻殺自己。
這般便就僵持了半個時辰。
土.雷見楊雁翎手無寸鐵,更被鐐銬鎖住,原只當他是甕中之鱉,翻不起什麼浪花。哪知此刻被他接連避過自家斧子,打不下深淵去,不由得暴跳如雷,大喝一聲橫劈一斧過。
他心急暴躁,這一斧不管不顧,只要致楊雁翎於死地,登時露出自家胸口和下盤的空檔。
楊雁翎眼中精光一閃,忙矮身避過,見得敵人破綻在前,心上大喜過望,急將鐵鏈在手掌中繞了數圈,回頭狠狠一拳擊出。
便鎖鏈包着他拳頭, “砰”地一聲正中土.雷胸口,一下將其打得後退了四五步,末了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黑血來。
土.雷捂了捂沉悶的胸口,氣得哇哇直叫:“你這個混蛋!原本你只要乖乖跳下這深淵,我本也不欲趁人之危。此刻需怪不得我!”不再留情,手中斧注滿靈力,喝一聲:“劈山斬!”一下揮出。
但見這斧氣洶涌,如驚濤駭浪般席捲而來,將楊雁翎上下左右盡皆封鎖了,勢必要將他劈死在這一斧之下。
楊雁翎見得,知再難倖免,不由得面色慘然。
便“轟隆”一聲,斧氣狠狠打中目標。
楊雁翎受此重擊,登時慘叫一聲,身子如落葉般飛出了四五丈,砰地一聲重重摔在地上。
土.雷見得才冷笑幾聲,垂斧而來,右手將他後頸倒提而起,緩緩走到懸崖邊上,要丟下去。
楊雁翎原本就受了傷,此刻更是劇痛難當,全身直要散架了一般。見得土.雷冷笑,手中一揚,就將他丟入深淵中,不禁心如死灰。
卻他臨死之際,雙手不管不顧地前伸亂抓,卻一下將土.雷手腕捉住,死死箍着了再不放手。
其實楊雁翎此刻被鐐銬銬住,功法施展不開,絕不是這土.雷的對手,想一下將土.雷捉住,也是天方夜譚。
但土.雷畏懼這惡鬼之瞳,臨到崖岸時,竟將雙眼閉上,生怕一不小心望下深淵底部,故此楊雁翎雙手抓來,也不曾察覺。
這一下被後者擒住右手腕,抖甩不開,不由得吹鬍瞪眼,胡亂怒罵一通。
一人一鬼便就在崖岸爭執不休。
土.雷有心結,不敢把眼睛睜圓,只是半眯着眼,雙手向楊雁翎亂打。
楊雁翎知凶多吉少,被他狠狠打中腦袋肩頭,骨頭咔咔碎裂,也全然無懼。
但其心知肚明,若是一直這般被動挨打,不過多時必承受不起劇痛,氣力衰竭,落入這深淵之中。慌亂之中,雙手用勁一拉,旋而腰身向崖岸急甩過來,狠狠一腳踹中土.雷的胸口。
土.雷雖有功法護體,傷不及根本,卻也不由震怒。一個手刀劈來,正中楊雁翎肩頭。
楊雁翎當即劇痛難當,右手卻反箍纏繞而上,將前者左臂也鎖死了,旋而雙腿纏住其雙腳,用力一拌。
土.雷猝不及防,這下登時站立不穩,忍不住“啊”地慘叫一聲,隨着楊雁翎一同向深淵中墜了下去。
一人一鬼相互撕扯着急速向深淵深處下墜,只覺陰風如刀,撲面而來,將面上吹得如同波浪一般。
二者都是大叫,但兩旁風聲呼嘯,連自家聲音也淹沒了聞不到。
不知過了多久,楊雁翎與土.雷才雙雙墜落到深淵的底部。但聞“砰”地一聲響,二者砸得地面煙塵瀰漫,砂石騰空,久久都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