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下地穿鞋,轉身之間,指尖還是下意識從被褥褶皺之上劃過。
被褥粘沾,佈滿褶皺,印着昨夜晚間的汗水和扭轉。
實在太過真實。
婉兮不由皺眉,問玉函:“……昨晚,皇上可來過?”
玉函屏息立住,面頰又紅了紅,卻還是堅決搖頭:“不曾。”
彷彿害怕婉兮不肯相信,這便又補充一句:“主子怎麼忘了,昨晚上養心殿的孫玉清不是來回過話了,說皇上昨晚要跟傅公爺‘晚面’,重議大金川之事,要準備以平大金川之事祭告軒轅黃帝麼?”
婉兮便也點頭:“我記着。”
玉函這才悄然鬆一口氣:“這樣要緊的事,皇上忙到深夜怕也忙不完,又怎麼會舍了那事兒,大半夜的忽然跑咱們宮裡來呢?”
婉兮覺得有理,這便收拾起自己的私心雜念來。
這便更堅定走到佛堂去跪倒唸經,心下越發覺得對不起皇上了……
昨晚那破夢,當真擾人。
這樣的清晨,翊坤宮裡的舒妃也早早醒來。
昨晚她睡得也不好。
成玦忙擰了溫熱的手巾來先幫舒妃淨面、敷臉,接下來卻又立即換最涼的井水來,又換了條手巾,擰了給舒妃敷在眼上。
“主子昨晚沒睡好麼?今早眼睛腫了,眼圈兒也黑了。”
舒妃眼上隔着涼手巾,這才舒坦了些。徐徐道:“……昨晚,我總以爲皇上會翻我的牌子。”
成玦便也心下微微一沉,忙低聲勸:“主子何必急在一時?總歸主子的好日子來了,便是昨晚沒有,來日總有的。”
“可是你沒看麼,昨天皇上對我那樣殷殷地溫柔。我便也忍不住存了奢念,總想着那好日子來得早些,快些,方能叫我這八年的寂寞不算白熬了。”
成玦忍住嘆息,也只能勸:“一定會來的。主子再耐心些,便什麼都會來的。”
這個夜晚,傅恆同樣怎麼可能睡得着?
皇上說完“吃醋”二字後便那麼去了。傅恆雖說心下相信皇上不會捨得真對九兒怎樣,可是……他終究不在眼前,終究無法親眼看見九兒怎麼了,這便整晚輾轉反側,無法閤眼。
九福晉便感覺到了,不由得伸手過來輕輕握住傅恆的手:“九爺這是怎麼了?可是朝堂有事,叫九爺心煩了?”
九爺剛從大金川回來,皇上便如此加恩,迅速將朝政全都放在九爺肩上。說到底九爺這會子不過才二十八歲,這樣的重的擔子叫九爺一時也難以消化。
傅恆揉揉眉心,便也順着應了。
總不能叫蘭佩知道,他直到此刻,心下放不下的人,還是九兒啊。
“還有這新宅子、新牀榻……叫我總有些睡不着。”
傅恆說着索性披衣起身,“你睡吧,我去書房。書房裡那張羅漢榻還是從舊宅裡搬來的,我去躺會兒。”
蘭佩忙跟着披衣起身,望向他的背影:“九爺,妾身跟着一起過去吧?好歹還能幫九爺捏捏額頭。”
傅恆卻自顧着出門去了,只留下聲音在門檻內:“不用了,書房裡有奴才伺候。”
腳步聲還是遠去了,印入那淺淺泛白的天色裡。
蘭佩垂下頭來。書房裡的奴才——篆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