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面上一紅,捉住皇帝衣袖的手,便羞澀又堅韌地,一根指頭一根指頭收緊。<
這一刻的她雖則羞澀,卻絕不是漢女的忸怩,她時刻記着自己是滿洲格格,故此這感情的表達還是直白又熱烈。
當手指將衣袖攥滿,她自己已是主動跨步到皇帝面前,擡眼熾烈地凝住皇帝。
“那皇上今晚又何必要走?妾身猜猜,皇上要怎麼說——皇上難道是想說,此時還是在謁陵,行宮都在泰陵左近,這會子若與妾身行這生兒之禮,便是冒犯了先帝?”
皇帝長眉微微一擰。
那拉氏目光卻更執着、熾烈:“不會的。皇上也說了,先帝和孝敬憲皇后都聽見了妾身的祈願。皇上登基之初便是想以嫡子承繼大統,這心聲先帝早都知道十幾年了,如今皇上還是沒有嫡子,便是先帝都要替皇上、替江山社稷擔憂。皇上若與妾身在先帝皇陵之畔獲得麟兒,那豈不更是獲得祖宗保佑、先帝祝福?”
皇帝凝視着那拉氏,緩緩笑了。
“古黛,你叫朕好陌生。你好像不是朕登基之後的嫺妃、嫺貴妃……醢”
那拉氏緊緊攥住皇帝的手臂,就不撒手,堅定地仰頭凝視住皇帝,截斷皇帝的話。
“妾身不像是嫺妃、嫺貴妃?皇上說得對。因爲那一頁早已經翻過去,舊日不重來;況且那嫺妃、嫺貴妃原本也不是妾身的本性兒!”
便是那個“嫺”字的封號,都不是她自己喜歡的呢。她早知道孝賢、慧賢她們背後沒少了拿她這個“嫺”字笑話她!
便是當日孝賢皇后拿捏她,不也是讓她抄寫這個字?
封號,對於她來說,不是榮耀,反倒成了譏諷!
所幸在登位皇貴妃之後,因地位尊榮,便再用不着封號了。如今位正中宮,就更再用不着什麼封號緹。
便如孝賢皇后當日帶着那樣矜傲的神色,與高雲思說:“本宮爲皇上嫡妻元后,你是初封的貴妃,咱們都是獨一無二,根本用不着封號的。便是她們的封號,便無論是何字眼,都終究還是用以區分相同位分上不同的人罷了。”
那一日她聽了便是心如刀絞。終究熬到了今日,終究熬到了再也不用封號冠在位分前以示區分的時候。她,輝發那拉氏古黛,終於可以在這後宮之中,至高無上、獨一無二!
她這樣想來,心中便更加堅定與得意,就算明知道這會子皇上的眼中已經涌起了霧靄,卻還是更緊地攥牢了皇帝的衣袖。
“皇上說陌生,說看不見了嫺妃、嫺貴妃,那便是正好!妾身想,皇上一定是又看見了潛邸時候的妾身……妾身十四歲應八旗秀女引見,被先帝選中賜給皇上。次年正式行禮,妾身嫁給皇上那年,妾身才十五歲。”
那拉氏依偎進皇帝的懷中:“皇上看見的便是十五歲的古黛。那個不諳世事又強作勇敢、看似與皇上直眼相對卻實則心中早已羞澀難以自持的妾身……”
那拉氏想起那年的自己,也不由得情動,主動將頭靠上皇帝的肩,柔聲道:“皇上,妾身從第一眼看見您,便戀慕您。如今快二十年了,其實妾身的心,從未曾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