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勾起脣角。
“爺若猜不着,難不成還這一路都近不了你的身兒了?”皇帝伸手戳她腦門兒,“你想得美!”
婉兮盈盈含笑,“看樣子,爺心下已是有了眉目?那爺說唄~”
皇帝輕哼一聲,卻還是將她的手抓在掌心裡攥着。
“還能是什麼顏色?定然都是與咱們倆這些年的經歷有關的。一個顏色便對應着一個物件兒,一個物件兒就牽連起一段回憶。若不是海棠紅,便也是其他固定的幾個顏色,爺捋着去猜,便不難猜得出來了!”
這世上最難猜的,是人的心思;但是人的心思卻從來都不是沒頭沒腦的,總有前情後果,故此順着去捋,便總有痕跡可循的。
婉兮自己也是啊,從皇上給選定四額駙的年月,就能猜中那四額駙的人選。
心思剔透的人,那心意本也都是相通的。
“不是綠色。”皇帝擡眼定定凝住婉兮,“當年玉煙那檔子事兒,她們想加害你的手段,就是一個草色的珠孩簾兒。若是綠色,想起來便是這樣一段不愉快的往事,你定不會用在此時。”
婉兮心下也是愀然一痛,便輕輕點頭。
“爺接下來想到的,就是白。”皇帝眼中漾起溫柔的波光,“是那花田裡告別之時,爺給你的白玉葫蘆墜兒。”
婉兮的心也因爲回憶而變得柔軟。
那一日花田偶遇,天地之間奼紫嫣紅。他貴爲天子,卻獨獨留給她素白的葫蘆墜兒。
那片心,看似信守偶來,卻其實是他一片真意。
婉兮含笑仰頭,目光對上他的。
他卻還是搖頭,“……可是爺還是自己給否了。”
婉兮不由得問,“爲何?”
皇帝攥了攥她的手,“若是玉色之白,又難免叫你想起‘一片冰心在玉壺’。玉壺這會子是你心上的傷疤,你觸了便會痛,故此你便是先時動過用這個顏色的心思,可是隨後還是會因爲玉壺而否了。”
婉兮急忙垂下頭去,隱約已是淚盈於睫。
皇上說得對,她那一刻當真是因爲想到玉壺而心痛得喘不上氣來,這便換了。
除了玉壺,還有另外一個緣故:葫蘆多子,寓意“瓜瓞連綿”,故此男子送女子葫蘆,本是極好的意頭;可是她多年無所出,如今一想到這葫蘆的涵義,心下便難過,故此便更決定不用那玉白之色了。
皇帝知道她難受,捉着她的手,輕聲道,“……這一回,咱們也會經過老歸家。他們家是江南世代名醫,我帶你去瞧瞧。”
婉兮心下倏然一喜,顧不得淚花盈盈,江南擡眼迎上皇帝的眼睛。
“真噠?!”
她不在乎歸家是不是世代名醫,她更歡喜能再見老歸一面。
當年老歸乞骸骨,皇帝允了,這個人離開宮廷,離開京師,便這幾年都沒再見過。
曾經照顧了她身子那麼多年,曾經帶給她那麼些歡笑的老人家,就算後來爆出些見不得人的故事來……可終究,她還是想再見他一面。
那老人家年歲也大了,這一生好歹相遇過一場,若這次不見,興許就再見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