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轉念一想,卻又不對。
上書房裡的孩子們,年歲從五歲到十幾歲的都有。可是除了宗室覺羅這些自家人之外,能叫出現在四公主眼前兒的小子,必定是不超過十歲的。
而那些超過十歲了,懂了人事的,當四公主來的時候,必定先被諳達給隔開了,以免逾矩。
平心而論,不滿十歲的孩子,見着四公主那樣的手,笑也許只是孩子的天性。
他們笑,就說明他們不懂事;倘若懂一點事的,回去叫爹孃聽說敢嘲笑公主,還不將腿給打折了去。
婉兮這樣一想,心便也鬆快下來些。
“那你笑破了肚腸沒有呢?”婉兮斜瞟着福隆安。
福隆安面上繃得緊緊的。
婉兮沒等他回答,先哼了一聲,“你剛纔跪在那不是也樂來着麼?依我看,那會子你自己也一定跟着那幫混小子,一起笑破肚腸來着。”
“我纔沒有!”小小阿哥登時怒吼一聲,“那好歹是我媳婦兒!豈有自家人笑話自家人的道理!”
小小阿哥這一聲怒吼和宣告,叫婉兮都意外到張目結舌。
旋即婉兮便笑了,心下越發知道,看來自己的擔心倒是多餘了。
她偏偏頭,“哦?原來知道自己的媳婦兒,自己得護着啊?”
六歲的小阿哥如何是婉兮的對手,這一下便說出口的話收不回來了,一張如玉的小臉上滿是通紅。
婉兮瞄着他,忍不住地笑。
果真是九爺的嫡長子,這副被她糗了之後,滿臉通紅說不出話的模樣,當真與年少時的九爺一模一樣。
婉兮心便一軟,“隆哥兒,聽令娘娘說。令娘娘十分高興聽見你那時候沒樂。”
福隆安臉便更紅了,“……可是,她那樣兒,的確是很丟人啊!”
婉兮淡淡揚起臉來,“丟人?爲什麼丟人?是她做錯什麼了嗎?”
“她的手是與衆不同,可那是上天給的,是她打孃胎裡便帶來的。不是她自己選的,那便更不是她自己的錯。那她有什麼丟人的?”
“這世上的人,都免不了要笑話旁人。可是笑話歸笑話,總得分清楚是要笑話什麼。若是蠢人辦了蠢事,笑話便笑話了;可是這不是她的錯,你又憑什麼要說她‘丟人’呢?”
福隆安被問得張口結舌。
卻也心裡不順,便小小執拗道,“便是那手不是她的錯,可是她總可以不來射箭啊!明知道自己手那樣,還要來一起學射箭,那難道不是她的錯麼?”
婉兮目光凝重,盯住福隆安的眼睛,“我卻不這樣看。依我看,若是因爲手這樣兒了便躲起來不敢見人,正常的日子都沒法過,那是膽小怕事,那才叫錯。”
“反倒是如四公主這樣,就算明知道自己的手這樣,就算明明被人家笑話了,可是她還是勇敢地去做,還是堅持想要摸弓……方纔那刻,我沒見她臉上有任何哭過的痕跡。也就是說盡管有人笑破了肚腸,她沒怕,也沒哭。”
福隆安深吸口氣,不甘心,卻也還是點頭,“那倒是的。不過她有一刻差點就要哭了,可是她還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