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至七月,大駕駐蹕避暑山莊。
婉兮發現,皇帝身邊多了個人。
能與皇上這樣形影不離的外臣,除了傅恆這樣的軍機首揆之外,便唯有“日講起居注官”了。這些“日講起居注官”都是翰林,便是記錄皇帝每日言行,修撰皇上《起居注》的。
而《起居注》在隋唐時已經確立了“皇帝不可閱”的制度,古來便傳說唐太宗李世民曾欲閱本朝《起居注》而不可得,故此這些《起居注》和這些“日講起居注官”便因之而被籠罩上一層神秘色彩。
這個新多出來的“日講起居注官”便是劉墉。
婉兮並不認得劉墉面相;之所以能知道是劉墉,還是從劉墉的書法裡得來的。
劉墉是劉統勳之子,號稱“帖學大家”。而趙翼曾經在劉統勳府上當西席先生,與劉墉私交甚好,趙翼曾經在寫他那些市井筆記之時,模仿過劉墉的書法。而趙翼那些說狐的筆記,婉兮都看過,故此便也因之而得以知道劉墉。
因爲劉墉,婉兮便自然又想到了趙翼。如今本朝幾個著名的才子紀昀、劉墉等皆已考中進士,授了翰林,只有趙翼還被擋在這道門檻之外。
也是,好歹劉墉和紀昀都是出自名門,劉墉的父親是劉統勳,紀昀的父親是一品光祿大夫紀容舒……而趙翼呢,布衣白丁而已。
婉兮曾經將趙翼推薦給九爺家,給幾位哥兒當西席先生;後又引薦給大阿哥的側福晉去,給綿恩阿哥當西席先生;後來又知趙翼入汪由敦家爲幕客。婉兮這便私下囑咐毛團兒,若能見着傅恆,好歹問問趙翼情形。
幾天後,毛團兒便帶回了消息。說趙翼雖然這幾年的會試皆不順利,但是他並未曾放棄上進之心,乾隆十五年的時候,趙翼考取了禮部的義學教習,還是當先生;今年那職司滿了,又考中了內閣中書……這會子已是回江南探親去了,明年便將回京供職。
婉兮這才鬆了口氣,“如今隆哥兒、綿恩阿哥都已經足了歲數,入上書房唸書了。我就擔心他就此失了倚仗,煙鶴杳然而去。”
毛團兒幽幽望住婉兮,“九爺還有計劃,叫奴才轉告主子。”
婉兮含笑問,“可是九福晉臨盆了?”
毛團兒輕輕搖頭,“九爺說……九爺在軍機處中,每擬漢文諭旨,皆仰仗汪由敦。大金川之戰,戰報皆出於汪由敦之手……而汪由敦極愛重趙翼,已是將趙翼引薦給了九爺。”
“九爺說,趙翼本就是家中隆哥兒的西席先生,如今又蒙劉統勳、汪由敦兩位大臣推薦,九爺自當惜才,還請主子放心。”
婉兮心下悄悄一悸,含笑點頭,“我知道了。”
七月裡,京師終於傳來好消息。九福晉臨盆,再度喜得麟兒。
皇帝賜名:福康安。
這一年正是朝廷即將大用兵之年,九爺獨承其重。福康安降生於這一年,又正是個男兒,叫婉兮心下歡喜不已。
福康安降生所帶來的喜悅,說不定便可抵消嶽鍾琪的長逝留下的憂慮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