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子,安壽一個當奴才的,還能說什麼呢?
除了陪着嘆氣,就是上前扶住皇太后罷了。
其實這麼多年,她都已經陪着老主子看了太多太多:便如皇上親自創造出來的那“一雙一對”的法子,可不就是對老主子無聲的反抗呢?
當年皇太后催着皇上進封那拉氏爲貴妃,皇上便乾脆違反了祖宗規矩,創造出個“雙貴妃”的格局來,同時將純貴妃也給封爲貴妃。
再接下來,皇太后又催着皇上進封那拉氏爲皇后,皇上乾脆創造出個“攝六宮事皇貴妃”的名頭來,接着在冊封之日一同又進了嘉妃爲嘉貴妃。
還有啊,舒妃進宮就晉位爲嬪,皇上又弄了個江南的漢女怡嬪,也一同進爲嬪;
如今這是又到皇太后自己母家同門的蘭貴人了——有個蘭貴人進宮,十天後就有個多貴人進宮。
一次兩次,興許是偶然;可是這麼多年,都這麼多回了,皇上的心早已表明得真真兒的了。
安壽也只能錯開關節,繞着圈子勸,“……終究這會子啊,令主子就要臨盆了。皇上心裡掛念,便想着給令主子晉位,來叫母子均安吧。”
“主子又何苦在這會子還非要攔着皇上去呢?皇上自然是不能跟主子頂撞,那皇上心裡的氣兒也只能往蘭主子身上撒……太后啊,聽奴才一句勸,令主子馬上就要臨盆了,主子便是有什麼話,也不急於這一時非要說透了,還不如等令主子那邊生完了再說。”
皇太后心下也是一跳。
她擡眸望住安壽,“也對,你倒是提醒我了。再怎麼着,令妃這會子總是要臨盆了。她生下來的,好歹也是我的孫子孫女兒。”
皇太后拍了拍額頭,“瞧我,真是年歲大了,這腦筋啊有時候兒就轉不過來了。也願意鑽個牛角尖兒,然後就怎麼都轉不回來了。”
安壽便笑了,“誰說主子轉不回來了?主子這不已經轉回來了麼?”
皇太后皺眉,“可是……貴妃之事,我便怎麼都是容不得的呀!便是她這胎能誕下皇子,也剛剛夠封妃的……那你看,我這會子又該怎麼轉圜了?”
安壽卻笑,“奴才倒是不明白了,依着那會子在山東靈巖寺的經歷,若沒有皇上在身邊兒的時候,奴才瞧着主子跟令主子相處得也挺好的呀。”
“令主子乖巧,在皇太后跟前言行一向得體,便是懷着皇嗣,也從沒有一次短了給皇太后請安……”
“奴才真是納悶兒了,怎麼回到皇上身邊兒,主子和令主子中間兒,反倒有些水火不容了呢?”
叫安壽給說的,皇太后自己也“撲哧兒”笑出來。
“好了好了,你個老東西,你的意思我聽懂了!”
皇太后自己也當過兒媳婦,也懂兒媳婦在婆婆面前的委屈去。尤其滿洲的婆婆規矩還大,媳婦兒立規矩的條條框框有時候甚至比漢人還嚴厲——不說旁的,便如她如今抽菸這事兒。
有人說關外幾大怪的,說大姑娘叼着旱菸袋,其實那不是大姑娘自己抽菸,而是大姑娘小媳婦的,從小就得學着給婆婆點菸。自己先放嘴裡點着,嘬出煙兒來了,還得不嗆人之後才能給婆婆去——久而久之,便是不會抽菸的,也都學會了。
這都是婆媳之間的規矩,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都是當兒媳婦的,必須得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