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176、下一個是誰

婉兮指的是皇帝御筆寫於今日的《漫題三首》。

既是三首的組詩,那麼會在詩篇中間有因果、遞進的層意。皇帝在第一首詩裡提到的怏怏不快,既然點明並非因爲戴佳氏的仙逝,那麼皇帝究竟是因何而不快,那答案自然蓋在第二首中有寓意的遞進,再在第三首中總結揭開。

卻還沒等婉兮將話兒說明白,皇帝忽然從皇太后席邊走過來,朗聲道,“令貴妃,你過來,朕有話兒要與你說。”

婉兮便沒機會將這事兒與那拉氏詳細解釋了,只得向那拉氏含笑半蹲,這便隨着皇帝去了偏殿。

因是過節,宗親和大臣們都進宮來一起熱鬧。這“萬方安和”也都聚滿了公主、宗親福晉和三品以上大臣的福晉,故此便是偏殿也都有人影笑聲,隨水波琳琅而過,倒找不見個揹人的地方兒。

皇帝便在水邊站定,隔着竹簾,望一眼簾外的波光水影。伸手過來,捏住了婉兮的手。

“……你自己個兒心下明白就好,不必與她講說去。”

婉兮有些意外,不過卻也柔順而笑,“嗻……皇上說不準,那奴才這便封實了嘴去,半個字兒都不說了。”

皇帝點頭,“小七在靜安莊,爺已經叫毛團兒送了她愛吃的糉子,還有香餅和香錠子過去了。你無須擔心。”

婉兮便也含笑頷首,“奴才且不擔心呢。別說陳姐姐將身邊兒最得力的白果都放到小七那去,更何況,拉旺那孩子每日早晚都過去看望。這會子啊我倒是多餘的,便是我親自去了,小七都沒空見我。”

皇帝便也笑,“嗯,嫁出門的女兒,潑出門的水兒。留不得嘍~~”

婉兮卻也囑咐,“今年這個端午,恰好是戴佳氏亡故。宮裡過節越是熱鬧,怕是舜英那孩子心下反倒越是難受。爺千萬別忘了舜英去,且便是賜下節項,也只簡單即可,也省得那孩子心下便是滋味兒了。”

皇帝點頭,“爺心裡有數兒,你放心就是。”

一班宗親大臣的男人們,都在湖水另一邊兒候着呢,皇帝不便久留,這便擡手撫了撫婉兮的臉,“爺得趕緊過那邊兒去了。等爺走了,萬方安和的這幫子女眷,必定繞老繞去還得繞到戴佳氏之事上來。你且小心着,別跟着摻和。”

婉兮一笑莞爾,用腦門兒輕輕在皇帝肩上磕了磕,“奴才省得。爺放心地過去吧,奴才今兒只當個悶嘴的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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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得了皇上的授意,婉兮便也不急着回去,且在這水邊兒綠堤上散散,也免得回去還得面對那拉氏的詢問。

那邊廂,玉蕤見婉兮久而未歸,未免有些着急,這便小心地尋來。

因見是皇上將婉兮叫走的,玉蕤摸不準皇上的用意,也擔心是皇上忽然情動,相與婉兮親暱一番,故此玉蕤也不敢急衝快走,這便也是在堤岸之上故意兜着圈子走。

這便恰與婉兮碰了頭。

玉蕤自己先紅了臉,婉兮也垂眸咳嗽了幾聲兒。

還是婉兮先說話,“那邊的戲已經開鑼了?”

玉蕤點頭,“是。皇太后看得正高興,倒忘了忻妃新喪。”

婉兮點點頭,“那我便放心了額。皇太后看戲,皇后必定捧着戲本子在旁邊兒陪着,倒沒空再問我的話了。”

玉蕤一時不解,小心問,“姐方纔便是要與皇后解皇上的詩來着?怎地這會子卻又不想說了。”

因是玉蕤,不同外人,婉兮便將皇上之前的話相告。

玉蕤也沒想明白,“皇上他,爲何不叫姐給皇后講說?”

婉兮握了握玉蕤的手,“其實我這會子也一時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不過總歸皇上辦任何事都有道理,咱們便順着皇上的心意行事便是。”

既然不能與那拉氏講說了,玉蕤倒是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吟起皇帝那《漫題三首》來。

(之二)

作隊龍舟銀浦邊,

欣來攬景轉忶然。

八人妒莭臨期罷,(去歲五月初四日園中有回祿事,未得奉皇太后賞莭)

回憶堂堂閱一年。

(之三)

成敗憂欣底是真,

藉無緣者有誰因。

了當諸慮都捐棄,

一意祈年福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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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讚道,“果然是旗人翰林之家出來的閨秀,瞧,簡直是過目成誦。”

玉蕤臉紅,“雖說三首,可皇上只是直抒胸臆,倒未曾用典,故此倒不深奧,我這才能順着就背下來了。”

婉兮點頭而笑,“真可惜皇后不肯在漢人文化上多用些心,這便才連這般平白的詩都沒讀明白。實則皇上的心意都是明擺在字面兒上呢,虧她還只當皇上是爲戴佳氏而傷心。”

玉蕤點頭,“最要緊的是,她不明白《漫題三首》的體例所在。三首連做,層意遞進。第一首提出‘懨懨不樂’,第二首則是將這不樂深化,第三首才正式解開不樂的真實緣由。”

“若不明白這內裡的體例,只是割裂開了單獨去看每一首,那自然只是斷章取義罷了。”

婉兮點頭輕笑,“玉蕤你瞧啊,皇上第一首裡已經明白說了,這怏怏不樂不是因爲戴佳氏之死,皇上對戴佳氏之死已是‘只宜忘’;第二首裡則是回筆一轉,又提到了去年的那一場大火去呢。”

玉蕤便也哼了一聲兒,“是啊,去年的那場大火,便是有人想忘了,可是皇上卻不肯忘呢。在皇上的心裡啊,戴佳氏之死,還比不得去年那一場火的要緊。故此皇上纔將去年的火作爲第二首的遞進來安排,倒是將戴佳氏的死,只當一個起興的引子罷了。”

婉兮駐足堤上,回望九洲清晏的方向。

“去歲那一場大火……便是已然過去了一年,可是此時臨風嗅來,即便是這水波漣漪,都依舊能聞見那煙火味兒去。”

玉蕤冷笑,“那一場大火,廢了一位親王,又叫那麼多御前的章京、侍衛受了懲處去;可是這還不是全部,去年端午的一場龍舟競渡,還曾導致一屍兩命去!也難怪皇上詩裡說,去年的那場不快,一直留到今年,倒比戴佳氏的死,更加叫皇上心緒煩亂去。”

就是去年端午,和敬公主的大格格、綿德阿哥的福晉阿日善,懷着身子,拼命幫襯自己夫君,結果……卻母子雙亡。

婉兮深吸一口氣,“所以皇上第二首詩的頭一句便已是說‘作隊龍舟銀浦邊’。看樣子今年,皇上的意思是,龍舟依舊泛舟水上,卻不準再競渡了。”

玉蕤自己倒是漏掉了這一層意思,在婉兮的提醒之下,便也是一拍手,“我說今年我阿瑪他們預備的鑼鼓都少了呢。原來龍舟還是要泛舟,卻用不着競渡,那自然就用不上那些加油助威的鑼鼓去了。”

婉兮輕嘆一聲兒,“賽龍舟是節俗,人都愛看。可惜爭勝之心若過於盛,那好好兒的節俗便反倒可能壞了性命去……其實皇上在十幾年前,便曾作過《競渡》詩,表達‘非競’的心思。”

“皇上那詩歌中雲:‘其間人更甚,率被名利羈’,因爲被追名逐利之心所驅馳,那麼好好兒的賽龍船便也叫人不歡喜了去。故此皇上說‘故無競唯人,四方其訓之’。”

“倘若當年那個人就曾好好兒去讀了他皇阿瑪的這首詩,說不定後來便也不會將局面鬧到如此地步。那阿日善,好歹是皇上的長房長孫媳婦,也是皇上的親外孫女兒啊。”

自從阿日善死後,皇上便一直並未給綿德再指婚繼室福晉。這何嘗不是皇上心下也要給阿日善一個交待去?

玉蕤聽了也是心寒,“哼,所以皇上纔不肯忘了去年的舊事去!皇上聖明,就該寫這首詩出來,叫那人看了自己心下哆嗦去,叫他也明白明白,皇上便是年過半百,可卻沒糊塗呢!”

婉兮偏開頭去,“皇上在第三首詩中才剖白了心跡:他今年的怏怏不樂,爲的是‘一意祈年福萬民’。皇上是在憂國憂民,不敢有片刻鬆懈疏怠,故此便是過節,也不敢沉湎於享樂之中啊。”

玉蕤聽得眼圈兒有些紅了,“……皇上年歲大了,他此時的憂國憂民,何嘗不是在期望這大清江山能夠穩穩妥妥地傳給子孫後代去?可惜有些皇子,真是叫皇上太失望了,也難怪叫皇上如此怏怏不樂、心緒煩亂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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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攜着玉蕤,繞着綠堤回到萬方安和,皇太后正好兒就要起駕赴福海看龍船了。

那拉氏親自攙扶着皇太后移駕,倒顧不上與婉兮再說話兒。

婉兮自也泰然自得,隨着皇太后和那拉氏一併赴福海之上的“蓬島瑤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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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島瑤臺”在水中央,從島上仙樓環望海子上,視野最是好。

婉兮果然見龍舟齊整排列在碼頭邊兒上,早已並無往年那般生龍活虎,都亟待飛馳向前,爭奪錦標的勁頭去了。

玉蕤也輕聲道,“姐真是說對了。看來今年已是不再競渡了。皇上終於下了這個決心,改了這個節俗,便說明皇上對去年的那件事兒,怕已然是心知肚明瞭,就看皇上什麼時候兒狠下心來料理了。”

“這會子戴佳氏的事兒已經塵埃落定,皇上便也已經能騰出手來了。我看啊,這件事兒了結的日子也不遠了。”

婉兮沒說話,只靜靜擡眸,望向妃位之中的愉妃去。

年過五十的愉妃,此時已然現出了老態來。

福海之上的波光倒映到婉兮頰邊來,粼粼閃閃,倒將婉兮的眸光都給掩過去了。

婉兮收回目光,緩緩道,“穎妃說過,每年的端午,對於蒙古人來說,是‘打大圍’,是一年當中最大的一場圍獵,期待的是一年之中最大的獵物。”

玉蕤會意,輕哼一聲兒,“愉妃也是蒙古人。”

婉兮幽幽垂首,“只是,天下逐鹿之時,誰人能知自己究竟是狩獵者,還是別人眼中的獵物呢?只怕一直只當自己是獵手,以爲一切都該手到擒來;卻殊不知,自己被射落馬下的那一天,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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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娘,額娘……”

婉兮的心思被孩童的嗓音給喚回。

婉兮忙垂首,卻見是小十五拉着小十六的手一塊兒走過來。

小十六還小,在人羣中閃轉騰挪的,還有些不穩當,小十五小心翼翼地拉着,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珠兒裡滿是身爲兄長的包容和憐惜。

婉兮便笑了,忙伸手一左一右抱住兩個兒子去。

“你們兩個小搗蛋跑到哪兒玩兒去啦?糉子吃了幾口?記着,不許多吃,仔細回頭肚子裡不消化了。”

小十五自己嘿嘿地笑。婉兮就知道,他一定沒少吃。

小十五卻不說自己,只說小十六,“我沒給石榴吃糉子,就帶着他磕雞蛋玩兒來着。”

婉兮笑,“那誰磕贏了?”

小十五寬厚地一拍弟弟的肩膀,“石榴贏了!”

婉兮心下大爲欣慰,不由得摟住小十五,在他白白胖胖的臉蛋兒上親了一個響的。掌心卻自然貼到他小肚皮上,不動聲色地幫他揉着腸胃。

小十五將小十六的小手放回婉兮的手裡,“額娘,皇阿瑪說要帶兒子坐龍船去,兒子不能再陪弟弟玩兒了。”

婉兮倒是有些意外,“哦?你皇阿瑪還要帶你去坐船麼?”

今年的龍舟明擺着是不競渡了,對於一個男孩子來說,只慢悠悠在水上泛舟,便也沒太多的樂趣兒去。婉兮還以爲今年皇上不必帶小十五上龍船了呢。

小十五點頭,“皇阿瑪等兒子呢。兒子暫且告退,額娘,等坐完了船,兒子再來陪弟弟玩兒。”

是毛團兒來親自接走的小十五,能有毛團兒在皇上身邊兒,婉兮真的是能放心太多。

便是當初的高雲從,甚或胡世傑,終究是都比不上毛團兒來得叫婉兮更爲放心。

小十五被接走了,語琴便也過來與婉兮一處憑欄而觀。

果然,龍船雖劃開,卻沒有了半點競渡的意味,倒像平素在後湖、福海上只用於擺渡的小如意舟似的了。

這般慢吞吞列隊緩緩划動的龍船,倒是頭一回見。有些女眷便也看得有些意興闌珊,紛紛回座去了。

倒是語琴卻反倒更加興味盎然,歪頭望住婉兮,“依着你瞧,今年這樣的蝸牛船,皇上爲何還帶圓子上了?皇上竟不怕圓子悶得慌。”

婉兮垂首莞爾一笑,故意道,“我也看不懂了。還要跟姐姐討教,可是姐姐想到什麼去了?”

語琴啐了一聲兒,“呸,我可不敢受你這頂高帽子。”

婉兮含笑垂眸,“按說,這樣兒列隊徐徐划動的龍船,我當真是從未見過。可是轉念一想卻又不對,眼前的情形其實反倒有些熟悉飛,彷彿咱們都是見過,且都已是見過好幾回的了。”

語琴便笑了,知道婉兮已是心有靈犀。

倒是玉蕤聽得着急,忙道,“二位姐姐這是打什麼啞謎呢?我都迷糊了!”

婉兮輕輕捏了捏玉蕤的手,“這般的龍頭船,排成隊列,在水面上徐徐划行……你且別急,慢慢兒想想,可在什麼場合下見過?”

玉蕤便是一時懵住,可終究是心思剔透的姑娘,尤其是聽出婉兮將“龍船”換成了“龍頭船”,這便心下豁然開朗。

玉蕤一拍手,“……南巡!”

歷次南巡,都是龍頭御舟在運河水面上按着位次排開,徐徐而行。雖說眼前這龍船跟那御舟沒法兒比,可卻都是龍頭船啊。

婉兮與語琴相視一笑,“就是不知道小十五那個小淘氣暈不暈船。今兒且叫他在船上都坐一會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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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龍舟不競渡了,故此龍船在福海上的速度慢了太多,繞了好一會子才結束今兒的行程。

小十五回到島上,歡喜回到婉兮和語琴跟前兒,聽兩位額娘問,只是開心地點頭,“好玩兒!兒子沒坐厭煩。”

婉兮叫過屈戌來,問了問時辰。屈戌戴着懷錶呢,便回說龍船前後大約走了半個時辰去。

婉兮便委婉道,“圓子過來,額涅問你,便是這半個時辰你不厭煩;可若是十倍的時辰去,總共要五個時辰,要從早坐到晚上去呢?你可會不耐煩了?”

小十五想了想,擡眸向語琴笑,“慶額娘幫兒子多帶幾本書可好?那兒子便不會憋悶了。”

婉兮和語琴都是欣慰,相視而笑。

語琴自然欣然允諾,“好好好,慶額娘帶一個大大的書箱子去。不光帶你素日的功課,慶額娘還要從你額涅的宮裡啊,替你偷幾本好玩兒的話本子去!”

婉兮便也笑了,甚爲同意。

——圓子明年就要正式進學了。趙翼的那些話本子,有些也是時候叫圓子粗淺地看一看了。

那是宮牆之外的天地,那是帶着傳奇的世界,是圓子在這宮牆之內,跟着翰林師傅們,所不易學到的。

婉兮想到這兒,卻是一轉念,已然莞爾。

她有這樣的心思,皇上如何沒有?她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所學都只侷限在宮牆之內,那皇上呢,必定比她想得更多,看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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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回到寢宮,已然日暮。

回想今日這一場不競渡的龍船之事,婉兮不由得搖搖頭,“今兒愉妃的神色不佳,倒也不奇怪。不過皇后今兒從始至終一直面沉似水,又是什麼緣故?”

玉蕤想了想,“難不成,是她還是卡在皇上的詩文那,依舊覺着皇上是懷念戴佳氏呢?”

婉兮想了想,卻又搖頭,“雖說可能,不過似乎卻又有些不對勁兒。終究那戴佳氏已經不在人世了,那皇后的不快也不至於維持這麼久去。一箇中宮皇后,跟一個死人較個什麼勁兒去呢?“

玉蕤搖頭,“那指不定她今兒又遇見了旁的什麼不順心的事兒去吧?總歸她愛生氣,隨便瞧見什麼不順眼的,也能氣囊囊好幾天去。”

倒是次日玉蕤在園子裡遇見林貴人,方解開了這個疑惑去。

玉蕤回來與婉兮稟明:“原來昨兒本是內廷主位們都給皇上進獻香包去。這麼多香包,皇上選誰的掛在腰上,這個都是大家夥兒心下計較的。”

婉兮釋然而笑,“反正我針線不好,每年便是也給皇上進獻,可從來就沒敢指望過這個……要不皇上在王公大臣們眼前兒丟人了去,那可怎麼好。”

玉蕤也笑,“姐不在意這個,可是卻有人在意。皇上今年在第一首詩裡可是寫了‘懶看椒塗進艾囊’。”

婉兮便也道,“嗯,‘椒塗’用的是當年陳阿嬌‘椒房獨寵’的典故去。故此啊,雖說‘椒塗’可以泛指後宮,可是若從根源上來說,倒是原本應該特指皇后呢。”

“所以皇上這‘懶看椒塗進艾囊’一句,倒也可以解爲,皇上懶得看皇后娘娘親手繡的香包去。”

玉蕤便也聳了聳肩,“皇后極爲在意此事,自然是因爲當年孝賢皇后的舊例。不是說孝賢皇后給皇上用鹿毛繡過火鐮荷包麼,皇上因此還曾誇讚孝賢皇后不忘滿洲舊俗來着;故此咱們此時這位皇后娘娘啊,便想方設法都得叫皇上每年的端陽宮宴上,都得戴她繡的香包去。”

婉兮點頭,“皇上也給足了中宮顏面,的確是連着數年都戴她繡的荷包去……可是今年皇上腰上那個,我瞧着倒不是皇后繡的老滿洲式樣,倒像是蒙古人的紋樣兒。”

玉蕤挑起大拇指,“姐雖總說自己不善女紅,可是這眼力卻當真是準的。姐說對了,今年皇上掛出來的荷包啊,是出自蒙古主位之手。”

“是誰的?”婉兮歪頭想想,“宮裡出自蒙古的主位,位分最高的是愉妃、高娃和豫妃。是出自她們三人誰的手中?”

玉蕤卻搖頭,“我也有些意外——皇上今兒用的這個火鐮荷包啊,是慎嬪繡的。”

婉兮雖說奇怪,卻也隨即便也理解了。

“那倒不奇怪,慎嬪出自厄魯特,她繡出來的火鐮荷包的紋樣是融和了蒙古和西域兩種味道,十分特別,皇上頗爲讚賞。我記着乾隆二十六年那會子,她就曾因爲進獻了一件火鐮襖子(也就是火鐮荷包的外頭這層刺繡的套子),叫皇上十分喜歡,便自那起皇上已經口頭賜封爲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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