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置了李玉鳴,一時之間前朝後宮終於沒人敢再在皇帝面前提什麼給那拉氏穿孝、行禮的事兒了。
況且那拉氏死的也的確有些不是時候兒,因爲皇帝的萬壽節就在八月。
從七月二十七日起,爲皇帝萬壽節而舉行的慶賀便已經開始了。
七月二十七日,皇帝奉皇太后辛卷阿勝境,侍早晚膳。並且賜宴扈從王公大臣,及蒙古王公臺吉等。
第二天依舊如此。
而這一天距離那拉氏之死,還不到半個月。避暑山莊的歌舞盛宴,喜慶連天,誰還記得京師宮中,那個空擔着皇后名號的人,孤單的死去?
從這一日起,七月二十七、二十八、八月初二至初八、初十、十二日至中秋節,皇帝奉皇太后侍宴,且賜宴給王公大臣等。從七月二十七至八月十五這十九天裡,皇帝竟然前後賜宴十四天!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慶祝,就差沒天天都設宴歡慶了,顯見皇帝心中的歡喜。
在這一年的萬壽節慶賀禮,小十五終於如願以償,也得了夏季的朝服去,穿着隨王公大臣、蒙古王公臺吉等,一起赴澹泊敬誠殿,給皇帝行萬壽節慶賀禮。
因小十五在元旦那日已經正式入了宗親宴,故此這回再參加慶賀禮去,已經不像頭一回那麼惹人側目了。婉兮便還是終於拿出了當年小十五抓週的時候兒,抓的那盤青金石的朝珠來。
穿朝服,得佩掛朝珠,也是時候該爲小十五正式預備一掛朝珠去了。
可是那朝珠太小,是給小孩兒抓週用的,婉兮雖說十分不捨,卻也還是狠狠心交出去,叫內府造辦處給拆了珠子,重新配珠、佛頭,給改成適合小十五這時候的身量合適的朝珠去。
就是這麼個小小的變動,也沒逃過皇帝的眼睛去。皇帝瞧着一堆高高大大的人叢裡,就小十五那麼一個矮了半截兒的跟着一起一板一眼地行參拜大禮,這眼珠兒便忍不住只放在小傢伙身上罷了。
小十五個兒矮,連朝珠都比旁人小一號。
這說的倒不是長短,而是連珠子都是小的,皇帝一看之下就明白了,笑得更是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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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皇帝奉皇太后,與一衆後宮、大臣們筵宴,看戲,皇帝是端坐在皇太后座旁,卻還是悄然向後伸手,握住了坐在身後的婉兮的手去。
“那朝珠兒,改得挺好看。”
婉兮心下一甜,忙低聲道,“我擅自將爺的那好玩意兒給改了,事先也沒請旨,爺可怪我?”
皇帝倒是笑,“瞧你!爺把那朝珠給了圓子了,那怎麼用自然是隨着他的身量來改。要不然就憑抓週的小孩兒用的那長度,難不成這會子只能套手脖兒上去當手串了不成?”
婉兮歪頭看皇帝,雖說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皇上大半個後腦勺兒,沒法看皇上的正臉兒,可是這種角度反倒有些奇異的甜蜜呢。
婉兮便笑出俏皮來,“爺是怎麼認出來的?”
皇帝輕哼一聲兒,“珠兒那麼小。本是配着週歲小孩兒用的,那珠子比米珠大不了多一點兒。爺忖着,無論是工部還是內造辦處,誰敢給咱們圓子用這麼大點兒的珠子去?諒他們不敢,爺回頭一想,也就是你這個當親孃的纔敢這麼委屈他去。這還豈有猜不着的?”
婉兮垂首而笑,“爺冤枉我了。哪兒是委屈他去?能用爺小前兒用過的朝珠,那是他再高不過的造化去纔是。”
此時一切的語言都已是多餘的,皇帝只在袖口裡將婉兮的手給勾緊。
如此前朝後宮齊聚,爲天子的萬壽節而慶賀,這般的熱鬧,他們兩個便是臉都沒法對着臉,可是這般勾着小手,心下卻反倒是那般地滿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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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七月到八月,避暑山莊裡歡天喜地,而京中卻是無處訴淒涼。
七月十五十二阿哥永璂奉旨回京。
京師與避暑山莊相聚數百里,聖駕一路走來,七月初八起鑾,七月十四方到,途中走了六七日去;永璂便是單騎馳馬,能比大隊人馬走得快些,可他終究也只是個虛歲十五歲的少年;再加上乍然聽說額娘薨逝,一顆心都是亂的,這便途中便是想發瘋一樣地飛奔,隨從的侍衛和護軍卻也不敢都由得他去。
這便盡力最快,也只是每日按照大隊人馬一倍的行程去遞增,永璂回到京師也都是三天多以後去了。
皇帝命那拉氏的喪儀按照皇貴妃例,那拉氏的名分更原本是皇后,因此她的屍首本應該在內廷中停放些日子。
若是按照皇后的身份,那屍首該停在景山觀德殿;若是按着皇貴妃的例,也應該停在宮內的吉安所。停靈數日之後,再由宮內移往宮外的靜安莊殯宮去,等待園寢的完成,再行奉安大出殯之禮。
可是那拉氏的屍首卻在她身故當日,便被直接挪到宮外的靜安莊殯宮去了,根本就沒在宮裡的吉安所停靈。
故此永璂回到京中,不是到宮裡去穿孝,而是直接到了靜安莊殯宮。
可是因爲那拉氏死得實在不是時候,因爲皇帝萬壽節時,這孝服便得脫下——便是皇后又如何啊,總歸皇后的喪事要讓位於皇帝的喜事去。
故此從前永琪等人爲親王穿孝,都是在八月十三之前就提前除服了;可是永璂的這個卻更早了——不是在八月十三之前除服,而是在八月初一日就已經除服。
永璂八月初一日已經從靜安莊回到了圓明園。
按制,皇后喪,皇子公主穿孝百日。百日內,起居不釋白,男截髮,冠不綴纓;女剪髮,頭不戴簪花。
若皇子和公主的生母不是皇后,而只是嬪妃,那皇子和公主也應該爲生母穿孝二十七天去。
可是永璂是七月十五才從避暑山莊啓程回京,中間便是拼命馳馬,到八月初一除服,這中間穿孝的時間卻也連半個月都不夠去。
更何況皇帝壓根兒就沒有按着滿人傳統喪儀令永璂截去髮辮和不準剃頭等項去。
這個世上,一個女人死去,便是其他人都可以不必記得,卻總歸自己的孩子應該盡一份孝心去——可是那拉氏卻終究,連自己親生兒子的足額孝心都沒有能夠擁有。
無論是作爲一個皇后,還是一個母親,她這一生走到最後,都只剩下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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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日,在避暑山莊過完萬壽節,皇帝從避暑山莊起鑾,赴木蘭圍場。
這一次,又是將皇太后老人家給留在了避暑山莊。婉兮今年跟去年一樣,依舊沒有留在避暑山莊裡伺候皇太后,不必擔從前孝賢和那拉氏的責,被皇帝帶着一起走了。
進了木蘭圍場,皇帝興致頗高,雖說五十六歲了,仍舊連日行圍,收穫頗豐。半點看不出爲皇后之死,心情有半點受到影響之處。
今年永琪薨逝了,一衆皇子之中,除了出繼的四阿哥永珹、六阿哥永瑢之外,還有十二阿哥永璂回京了,隨駕在木蘭的皇子,也只剩下永璇、永瑆和小十五三個。
永璇已是事實上的皇長子,這便是有腿疾也得一馬當先。
小十五雖然小,還沒馬腿高呢,卻也自告奮勇,強烈跟皇帝請求,想要跟着一起上馬。
雖說年歲小,可是既然已經正式進學了,那每日的功課裡除了唸書,便也已經有武諳達教授騎射之技了。故此這會子小十五上馬已經是沒問題的。
當地蒙古王公都極有眼色,立即給小十五找來一匹小馬,轡頭馬鞍都是小號兒的。
婉兮和語琴親自看着小十五上馬,語琴忍不住滿足地嘆氣,“圓子,你比慶額娘強,這麼大點兒就敢騎馬打獵了。你慶額娘我,連馬跟前兒都不敢挨。”
婉兮也笑,“我也就會騎驢,還得前後都得有人看着才行,就這還小時候掉下來摔過好幾回……圓子,你也超過額涅去了。”
小十五乖巧,歪過身子來伸出兩隻胳膊,一隻胳膊摟住一個額娘,甜甜地說,“額涅,慶額娘,兒子替額娘們騎!看見兒子騎馬,額娘們就也跟自己騎了沒兩樣兒!”
婉兮和語琴兩人嘆息着對視一眼,發現彼此都滿足地紅了眼圈兒去。兩人這便相視一笑,將手又握在了一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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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小十五這麼大點兒就跟着行圍去,叫婉兮有些不放心,可是後來親見皇上派了皇上身邊兒的侍衛們去護着小十五。尤其是此時身爲鑾儀衛大使的福隆安親自跟着在小十五左右,婉兮便也放下了心來。
行圍的人們縱馬狂奔,撒歡兒着去了。便是後宮豫妃等出自滿蒙的格格們都一併跟着去了,大營裡倒是安靜了下來。
婉兮與語琴並肩站在高臺上送別,直到大隊人馬的人影都不見了,四野漸漸悄然。語琴忽然回頭一笑,“這麼多年來,每一次來木蘭行圍,我只要是隨駕來的,便沒有一次不提心吊膽的。總擔心這撒開了跑出去,必定又要有人從中設計,有人在此受害。”
“可是這一回……九兒啊,我竟是頭一回心下這麼安寧的。我這耳朵聽着這四野的寂靜,怎麼會覺着這麼好聽啊?”
婉兮凝眸望住語琴,握住語琴的手,也是點頭,“我何嘗不是與姐姐相同的心境去?這些年的秋獮木蘭,實在是出過太多的事,死傷過太多的人去了。”
“不說旁人,便說咱們,從乾隆六年第一回秋獮大典就隨駕而來,那年咱們兩個剛進宮,什麼都不懂,我好懸被算計了從馬上掉下來;還有咱們姐妹兩個,也好懸失了和氣去。”
“之後那些年,慶藻、恂嬪、阿日善,一個一個出事;便是京中,利用皇上不在宮裡,也前後有舜華、豫妃的孩子,還有我當年那個孩子……的離去。曾經那些年,一想到木蘭秋獮,我這心下也是打顫的。”
“可是今年,便是小十五以這樣的年歲就上馬去了,若是放在往年,我是怎麼都不肯的;然則此時,我竟心靜如水。”
語琴含笑點頭,目光中有盈盈的閃爍,“得謝謝皇上!終於替咱們,還有咱們的孩子,將這個後宮打掃得乾乾淨淨了去!即便是還有一二小跳蚤,卻年紀太輕、位分也太低,蹦躂不起多高來,沒本事傷到咱們和咱們的孩子去了。”
婉兮欣慰點頭,“正是如此。我上回說人生四十已不惑,可是這種超達之感,其實都是皇上給的。若沒有皇上,這後宮裡古往今來何嘗有一天是安寧的?咱們怎麼會有這樣並肩享受這後宮寧靜的一天?”
婉兮深吸口氣,仰望這高天碧野,“……這已是皇上賞賜的,最好的四十千秋之禮了。”
語琴也笑起來,一拍手,“今年是你四十整壽了呢!過年的時候兒我還想來着,皇上今年會賜給你什麼好的去?”
婉兮臉一紅,“瞧姐姐你壞的~~內廷主位過千秋,宮中都有定例,自然都是按照定例恩賞罷了,沒人能特殊了去。終究一切都要記在內務府的底檔裡,皇上又豈會自己違背了祖宗規矩和皇上欽定的宮中則例去?”
語琴便笑了,忽然伸手點了點婉兮的鼻尖兒,“瞧你!還好意思說嘴去!你還想叫皇上今年給你什麼去才能滿意,嗯?”
“我可分明瞧見了,皇上今年已是幾乎將所有能給、不能給的,全都給了你去了!在這大清後宮裡,還有哪個內廷主位能在第一次過整壽的四十歲千秋,得了一朝天子這麼沉甸甸的心意去,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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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婉兮的四十歲千秋整壽前的一天,亦即九月初八日,皇帝特地趕在這一天,派侍衛扎拉豐阿赴避暑山莊,至皇太后行宮,替皇帝給皇太后問安。
皇帝至孝,無論南巡還是北狩,便是自己與皇太后不在一處,也會遣侍衛代爲問安,這已是慣例。婉兮倒沒在意。
九月初九日,婉兮的四十歲千秋整壽。
這日一大早,皇帝的恩賜便賞了下來,計有物品九九,亦即有如意、古玩、錦緞、藏香等九個品類,每個品類九件,共計九九八十一件物品。
說來也巧,雖說皇后和皇貴妃生辰都是恩賞物品九九,可是婉兮的生辰卻也恰好是在九月九日,這九九之數放在婉兮這兒便彷彿格外有了些特殊的意味去。
在這九九物品之外,皇帝額外又恩賞銀五百兩。
這些東西內務府六月裡就已經請旨預備好了,更是早早送到木蘭圍場來,就等着婉兮九月初九這四十歲整壽去。婉兮便是親眼將這八十一件的物品都看一遍,也費了不少工夫去。
而前面的黃幔大帳裡,皇帝更在這一天賜宴蒙古王公臺吉兵丁……
皇帝在行圍的途中賜宴蒙古王公不稀奇,可是稀奇的是,皇帝這一回連兵丁都給了賜宴,這便整個皇城大帳中,人人一片歡騰。
皇帝早不賜宴,晚不賜宴,就趕在婉兮四十整壽這天賜宴,而且連兵丁都有,這便叫前朝後宮所有人心下都明白,此次賜宴是爲了給皇貴妃慶賀。
從前無論是孝賢皇后,還是那拉氏,每逢千秋生辰,皇帝一向都是下旨停止筵宴。這兩位皇后每個人都在出事的那一年,生辰因是在出巡途中過的,才各自有過那麼一回皇帝賜宴隨扈王公大臣。
而婉兮,雖只是身爲皇貴妃,卻在這個四十整壽,得皇帝大賜筵宴,且連兵丁都包括了,規模之大,超過從前。
婉兮查看好了恩賞物品,將銀元寶也收好。永璇已是率領一衆皇子皇孫、以及皇子皇孫福晉們到了,給婉兮行禮。
這一日的張三營行宮家國同情,君臣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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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宴散罷,已是月朗星稀。
皇帝走過來,挑簾子倚在帳門前凝視着婉兮笑,“困了麼?”
婉兮含笑搖頭,“今兒這般高興,哪裡睡得着啊。”
皇帝眨眼,走過來握住婉兮的手,“既然睡不着,便出去陪爺跑跑馬!”
九月的圍場已是涼了,皇帝將婉兮擁入大氅裡,用自己的體溫暖着婉兮。
婉兮靠在皇帝懷中,仰頭看這草原的天。
同樣高的天,同樣的星月,可是在草原看起來,就是不一樣。天變得低,彷彿伸手就能碰到;星子也變得格外多,有好些是在京中從未看見過的。
而皇上就是這人間的天,是她的夫君便也是她的天。便也同樣是在草原時,皇上與她才能如此地放鬆,如此地親密相伴。
不用管那些祖宗規矩,不用在乎皇太后,甚至都沒有朱牆限制腳步,他們可以就這麼同乘一馬,彼此相擁着,信馬由繮,想走到哪兒,就走到哪兒。
所以這圍場啊,儘管她已經隨着皇上來了太多次,即便從前也有許多年總是懸心會出事……可是她卻也依舊還是沒有來夠這裡啊。
“想什麼呢?”皇帝將下頜輕輕摩挲在婉兮額上,“小姑娘,四十歲了!今兒那些東西,你可還喜歡?”
皇帝說着有些懊惱,“只可惜從前定下的那些規矩,每個位分千秋、整壽該恩賜什麼,都已經有定例。內務府和宮殿監一班奴才們去辦,爺倒不好再換些旁的。”
婉兮高高仰起頭來,頭頂着皇帝的心口,從反過來的角度來凝視着皇帝。
看了半晌,婉兮忽地淘氣地“撲哧兒”一聲笑出來。
“那日陸姐姐都笑話我了,說我貪心,還想跟爺要什麼去呀?那日我是裝作不懂來着,可是爺怎麼爺忽然跟我犯了相同的一時糊塗去了?”
婉兮說着坐正,轉身過來,攬住皇帝的頸子,便主動湊上脣去,親了個嘴兒。
此時她已經四十歲,而她的爺已是五十六歲的人了,可是這一刻在星光下的草原獨獨相對,她卻彷彿又是當年那十四歲的小姑娘,而他依舊長身玉立,眉眼輕揚。
“這一年,爺在大年初一就賜小十五入宗親宴,爲所有皇子之中入宗親宴最早的孩子。”
“二月,我報遇喜,爺叫我安心養胎,不理外務。就在這期間,爺親赴兆祥所,將永琪身邊一干人治罪……三月永琪薨逝,爺將永琪的身後事委婉卻又堅決地處置完。”
“五月,我安心誕下小十七。這個孩子從坐下胎的那一天起,若不是爺用人蔘替我吊着,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順利來到人世。”
“而到了七月——永和宮那位終於撒手人寰,將我與他這些年心下的恩怨,終於全都結算了去。”
草原九月的夜風,真是有些涼了呢。鑽進人的鼻子,就叫鼻尖兒一下子跟着變酸了。
可今天是她的四十千秋整壽,哪兒能掉眼淚呢?她得笑,將自己對皇上的情意與感謝,全都用笑容表達出來給皇上看。
她便用力吸了吸鼻子,高高揚起頭來凝視着皇帝笑,“爺,這一年是我的四十整壽之年,從大年初一到此時,我和陸姐姐都忽然發現,曾經那些叫我委屈、叫小十五有風險的人和事,竟然都已經悄然不見了。”
“……爺還說不知給我換點兒什麼恩賜的物品纔好?爺已經給了我這些,這已是一個後宮女子所能得到的、最好的一切了。爺還想要再給我什麼呢?而我,又哪裡還敢要別的去?”
“這些已經夠了,爺,夠了。”婉兮伸臂去緊緊擁住皇帝,將全部的自己,都緊緊貼在皇帝身上。
從乾隆五年相遇到今日,二十六個年頭過去了。可是這一刻投入他的懷裡去,這般與她的爺緊貼在一起,她的心依舊如當年一般地怦然而跳;而她自己,這一刻也彷彿還是當年的心境,羞澀着悄悄地歡喜。
四十歲了,後宮女人們之所以從四十歲開始過整壽,何嘗不是因爲四十歲對於一個後宮女人來說,已經是一道門檻。當年的孝賢皇后、慧賢皇貴妃,還有太多太多人,連這一道門檻都沒能邁過,被永遠地攔在了四十歲之前。
有幸邁過這道門檻的,下一個整壽是十年之後,是五十歲時。
而那時,十年後,究竟那道門檻前,還有多少人能夠彼此等待?
婉兮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下一次機會,可是她卻知道,這一次整壽,四十歲千秋這一年,她得盡了皇上所有最好的心意。
她已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