漙兮那會子還沒心沒肺地逗老人家樂,“……該不會是叫,三味書屋吧?”
老太太卻彷彿陷入了一個大坑,非但沒笑,反而還出神了好半晌,連繼續聊天的興致都沒了。
那天就這麼散了。
又過幾天,老太太又是在跟她說着說着話的時候兒,就再度又陷入類似的“大坑”裡去,拉着她的手跟她說,“漙漙啊,我知道爲什麼咱們家長生是個大男生,卻生在七月七了。”
漙兮一邊給老人家削蘋果,一邊認真地點頭,“您說說吧。”
老太太結果就神秘兮兮地笑着說,“因爲啊,你曾經生過一個閨女,是七的;我也生過一個丫頭,也是七的……所以啊,到咱們長生這兒,這就負負得正,變成了兒子啦。”
漙兮當時心下就一個激靈,險些沒被果皮刀劃傷了手指去。
那時候她就知道老太太不好了,這是到了彌留之際,已然是開始說胡話了。
——漙兮自己當然沒生過女兒啊;老太太自己一生未婚,又哪裡生育過孩子?
漙兮的直覺沒錯,老太太從那日起,身子便每況愈下。
老太太臨走那日,怕嚇着孩子,明明想抱長生,卻怎麼都不肯叫宸圭和她將孩子給帶來。
最後的最後,老太太含淚對宸圭說,“……下輩子,我當你的長輩。讓我來守護你,讓我來罩着你,啊。”
那一刻,一直堅持着不肯再老太太面前掉眼淚的宸圭,也是淚如雨下。
他們都明白,老太太這是真的已經神志不清了,那個大限,已然到來。
——老太太這輩子就是他們的長輩啊,老太太這輩子就已經盡了她老人家最大的努力,守護着他們,罩着他們了啊。
老太太說完那句話,帶着一種彷彿心願已了的滿足,就那麼含笑睡了過去。
漙兮抱着宸圭哭,宸圭用力親着漙兮的額頭,既是想安慰漙兮,也是想借此控制他自己的眼淚。
他用力含笑說,“姑奶奶說反了,她想說的話不是這輩子說下輩子,因爲她這輩子已經做到了;或許,她說的是上輩子吧?”
漙兮也使勁點頭,“對……咱們與姑奶奶的緣分,絕對不只是這麼短短的幾十年。咱們,咱們一定是早就見過,咱們一定是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是一家人。”
……
漙兮用力抹掉眼淚,向天空舉杯。
“……我不知道有沒有上輩子和下輩子,不過因爲您老人家,我希望人都有往世來生,我們這一生相遇的緣分,全都是在三生石上刻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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漙兮擦乾了眼淚下樓,賓客已經雲集。
所有人都微笑,每位來賓都在衣領處佩戴了配合今天主題色彩的粉紅色的花朵。
多數人戴粉紅色的康乃馨,那是對慈愛、母親形象的追憶與讚頌。
漙兮沒戴鮮花,而是自己上網找網課,學着做了一朵粉紅色的通草花——海棠花。
她做出來的通草花竟然絕不像初學者的,她自己想,興許是因爲她自己多年做餑餑,好歹也算心靈手巧的緣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