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皇帝一把拉住婉兮,逆着向山坡上頭跑。
婉兮被他拉着,一邊跑一邊回首望那黃幔大帳。火光掩映裡,那大帳在視野裡越變越小。
她心下不由得涌起小小的歡喜。
原本以爲大帳搭起,他便會立即拉着她進大帳去,逞他所願;可是他卻沒有,轉而拉着她越跑越遠。
她在他掌中,大帳卻越來越遠……是不是也可以意味着,在他心中,她遠比那大帳所代表的含義更要緊?
壩上草原的山坡都不高,不多時他已然拉着她一口氣跑上了小山頂去。
到了此處婉兮方怔住。
好熟悉,雖然在夜色裡不好確定,不過卻感覺就像是她之前遭遇鹿羣的那個小山啊!
這麼說,難道她之前那麼拼了命,卻沒跑出多遠去?
皇帝停住腳步,回頭瞟她。見她還怔怔望着來時路,心下便也瞭然。
他輕哼一聲:“從此處至大帳是不遠,只可惜你是往相反的方向跑的。活活兒引着爺跑遍了大半個林子!”
婉兮臉上轟地一下熱遍。
她咬住脣迎上他促狹的眼:“這麼說,此處果然就是奴才之前遇見的鹿羣的那座?”
他回眸瞟着她,可是耳朵卻聽向另一邊,忽然豎起手指來:“噓……”
只聽林子盡處的窪地水源畔,傳來響亮的鹿鳴。
婉兮聽了一天的鹿鳴聲,隱約也可判斷,這頭鳴叫的鹿絕非普通的鹿,極有可能是鹿羣中作爲首領的那頭公鹿。
它這樣的鳴叫,或者是通知走散的鹿衆回來聚合;又或者是告知林中休息的鹿羣,可以放心安歇。
婉兮捂住嘴,也忍不住好奇地湊到皇帝身邊,踮起腳尖一同望向水源那邊。
果然是一頭巨大的公鹿立在水畔。儘管星月光稀,卻也藉着水中粼粼的倒映,照亮它那強健的體魄,以及頭頂上巨大的鹿角。
婉兮情不自禁攥緊了皇帝的手,小聲問:“爺要作甚?”
卻見皇帝不知何時腰上已經挎了撒袋而來,已是悄然握弓在手。
婉兮心下一下子燃燒了起來:他是要射那頭公鹿麼?
就在她身邊,她能將他的一舉一動、甚至將他搭弓引箭時的呼吸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皇帝兩眼藉助月光,緊盯着那公鹿。朝她又是輕輕地“噓”了一聲。
婉兮便覺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已經要沸騰了。
天啊,那樣身爲鹿羣首領的公鹿,本身必定是狡黠的,白日裡尚且難以射中,四爺竟然要在夜晚施射麼?
這樣的夜晚,天上就算有月,可也只是初九的月,不過半個月亮而已,光芒也削減了一半下去,他如何能射中?
可是她卻瞧見了他的眼,在那暗寂夜色、幽幽月光裡,他的一雙眼灼灼如寒星,帶着懾人的自信和魄力,叫人不由心折。
婉兮便也放下自己的雜念,只與他一同死死盯住那頭公鹿,等待時機。
那鹿呦呦鳴叫一陣之後,見山林靜寂,便也放下心來。它垂下頭,走到水邊去,垂首飲水。
正好水面上披滿一帶銀色月光,它的頭就在那銀光一端。
就在這一刻,皇帝忽然將弓猛然拉滿,隨即弓弦“叮”地一響,一支鵰翎箭離弦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