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恆轉眸來望住婉兮。
婉兮腦海中,蘭佩、芸香、篆香,三人的影像不斷旋轉開來。每一個都有疑點,每一個卻也都一時無法坐實。
可是婉兮只有這一天,鬧騰了這樣一場,天色已經向晚,她必須得回宮了。
此時她的意見至爲要緊,可能關係到那三人中一個人的去留,甚至生死。她怠慢不得,更不敢因爲自己的唐突而害了當中任何一個人去。
她便垂下頭,輕聲道:“九爺也是知道奴才在皇后主子的宮裡,便是做餑餑的吧?”
傅恆便是一怔,心下已然隱約明白了婉兮的心意,便猛然伸手,心疼得想要攥住婉兮的手去……
可是此時衆目睽睽,他伸出手去方省悟,那隻手不得不硬生生停頓在了半空中。
婉兮也靈巧,早已鬆開了他的衣袖,避開他手的方向去。
婉兮退後幾步,已是雙腿跪倒。
“回九爺、四福晉、九福晉,奴才的阿瑪是承應餑餑的內管領,故此奴才在宮裡也偶爾越俎代庖,替主子們做些餑餑。”
“今兒來得急,方纔大家夥兒說什麼山藥皮的,奴才沒回過神兒來。方纔卻猛然想起,今早上是曾向皇后主子進了一品山藥蜜棗糕,奴才確曾親手削過山藥皮的。”
“想來那山藥皮裡八成有漿兒存進了奴才的指甲縫兒裡去,之前縱然洗過那麼多回手,卻也沒法子將那指甲縫兒都洗乾淨。故此在碰到大阿哥的時候兒,小嬰孩兒幼小,這才被奴才指甲縫兒裡的山藥皮漿兒給打着了……”
婉兮深吸口氣,朝傅恆和兩位福晉深深俯下:“都是奴才的罪過,還請九爺責罰。”
婉兮一肩擔起了這件事,心下卻是輕鬆的。
她無意介入九爺後宅幾個女人之間的鬥法裡去,她唯一想要的就是那孩子安安穩穩活下來,能叫九爺留下血脈去。
這件事兒既然叫她趕上了,她便更不能雪上加霜,她得幫九爺將這件事兒大事化小去纔好。
傅恆看她靜靜而跪的模樣,心下急痛難當。
他騰騰奔下臺階來,一把抓住她手臂:“你,胡說!”
婉兮擡眸望向他,輕輕搖頭,嘴上卻說:“九爺說的是,是奴才胡說了……奴才終究是官女子,若受責罰也應該回宮去請主子責罰。九爺深明外臣之職,定然不會在私宅中就罰了奴才去。”
“那九爺便也安心,奴才回宮去自然向皇上、皇后主子請罪。總不叫大阿哥白白受了今天的痛楚去。”
說來也彷彿心有靈犀,前頭來小廝通稟,說李玉提醒時辰到了,該回宮去了。說宮規森嚴,若違了回宮的時辰,沒人擔當的起。
婉兮便又是一拜:“奴才這便先行告退。奴才回宮去自請責罰,九爺、二位福晉安心。”
終於離了傅家,李玉忙上前問候。
“姑娘可不知道,真是急死老奴了。老奴不便進內宅,只在前院裡候着,半點幫不上忙,生怕姑娘受了委屈。”
婉兮倒是淡淡微笑:“諳達放下心來就好。我沒受委屈,我只是怕大阿哥委屈。”
李玉忙躬身:“姑娘放心,待得回宮,老奴一定將前後事都向皇上稟明,皇上定然會爲姑娘查明原委、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