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也不由得走過來蹲下看,輕聲道:“夾江而據,據山爲寨……地勢好險,易守難攻。”
傅恆心下一聲讚歎。九兒祖上不愧是耿藩手下的總兵官,縱是女孩兒家,卻也有如此眼力。
傅恆點頭:“不知據山爲寨,他們還在寨子中修建碉樓。碉樓爲山石所砌造,高十丈。可以據高瞭望,也可在樓頂射箭;而一旦樓門關嚴,外頭人休想攻入。”
婉兮輕輕點頭:“生活在這樣地界的人,定天性剽悍。”
傅恆點頭:“九兒你看,他們所居的地點不僅僅易守難攻,更要緊的,這裡是平地通往雪域高原的唯一路徑。如果此地山民不馴,朝廷與雪域高原之間的聯繫便被阻斷。”
婉兮輕輕收攏指尖兒:“故此此一役,必然要打。”
婉兮伸手只想瞻對向北的那一大片廣闊疆域:“瞻對一平,向北便是雪域高原了。此時那是準噶爾的蒙古王爺們所佔領着的;雪域高原再向北,便是古西域各部;古西域各部再往北,就更是到了準噶爾的腹地——漠西蒙古。這一線,皆是朝廷心心念念之地。”
傅恆悄然吸一口氣:“正是。”
婉兮站起身來,仰頭望夜空月色:“皇上從小小瞻對用兵,劍尖所指卻並非只是那彈丸之地,皇上的心在準噶爾所佔領的廣闊疆域。我猜,從此時起,皇上將大舉用兵,目標都是咱們大清的肘腋之患——準噶爾部。”
傅恆便也扔了手中的樹枝,站起身來,與婉兮並肩而立。
“九兒,你說得對。兩年前我赴山西赴任,你便提醒過我多注意冰事。等待兩年,皇上終於開始用兵了。”
婉兮妙眸如星:“九爺,你出身外戚,年紀又輕,如此入軍機處總難免被人非議。你需要自己的功勞,以此來屏退‘國舅’的身份。而大男兒屬於自己的建功立業,便必定是在沙場上。此時皇上既然終於決定用兵,九爺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傅恆用力點頭:“我一定會的!”
婉兮含笑,這便輕輕頷首:“九爺,分別的話最難出口,可是夜色晚了……九哥哥,小妹便在此,拜別。”
傅恆心下狠狠一震,再回眸望住婉兮。
這一別,又要何時才能再見?
這一次歸來,她從九兒變成了皇上的魏貴人,又晉爲令嬪;那麼下一回呢,待得他再回來,她是否會已經有了她和皇上的孩子去?
他狠狠吸一口氣,也同樣狠狠地微笑。
“九兒,我還有一句話……想與你說。”
婉兮點頭:“九哥哥說吧,我聽着。”
傅恆在衣袖下攥緊了手指,用力吸一口氣:“……這一回皇上染病,皇后主子想要親自爲皇上侍疾。我心下雖不贊成姐姐那樣做,可是——我卻還是幫姐姐向皇上求了情。”
他那一刻情感上的掙扎,這麼久了每每午夜夢迴還是會想起。
他不是不明白姐姐那樣做,是想趁着侍疾的幾個月間去求得嫡子。可是姐姐自從端慧太子薨逝以來的哀傷,沒有人比他看得更清楚。
他着實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