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狐自覺已經跟唐昊說了很多遍自己的身份,他卻還是不懂,不禁嫌棄他的理解能力低下。可是好歹唐昊剛纔還幫她捉了條魚來,也不好太忘恩負義,便用小爪子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細繩道:“你將這繩子給我解開我就告訴你。”
唐昊一愣,壞笑道:“你能做飯,卻不能自己解開繩子嗎?”心想這小傢伙也沒有那麼神通廣大嘛。
靈狐看出他眼裡的戲謔,哼了一聲,張嘴便咬,可是繩子套在脖子上,哪裡咬得到。唐昊見她模樣實在好笑,伸手捋捋它因生氣而亂豎的金毛,將它安撫下來,這才把繩子取了下來:“我給你取了,可說好不許逃跑,更不許偷吃別人家的東西。”
那靈狐撇嘴:“你騙人姑娘給你討食的時候也不見這麼正經,至少我還是靠自己的努力抓來那三隻雞的呢。”唐昊一窒:“你怎麼知道?!”這糗事連狐狸都知道了?!
“我的法力高着呢,少見多怪!”靈狐好不得意,又道,“看好了!”說着渾身散着金光,照耀得唐昊睜不開眼睛,等到這金光散去,唐昊睜眼一看,眼前哪還有什麼靈狐,卻是一個美貌嬌小的女孩。穿着黃色的襦裙,看年紀應該比自己小一點,天生的媚眼,笑起來十分可愛。前天晚上看見的那個一閃而過的金光竟是她!
唐昊大喜:“原來是位美娘子!”這下關村就這麼大,也沒出個什麼遠近聞名的美人,唐昊見到靈狐自是兩眼放光。
“登徒子!”靈狐佯怒,不過既是誇她漂亮,自然也不會真的生氣,隨即嬌笑道,“我姓衛,叫玲兒。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唐昊。”唐昊看着衛玲兒的笑容有些發癡,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顯得如此笨拙,“你到底是個什麼?怎麼一會兒是人,一會兒是靈狐?”
衛玲兒眼珠一轉,壞笑着低聲道:“我是妖,專吃人的,你怕嗎?”
唐昊也笑了:“胡說,明明吃雞又吃魚!只是飯量有點大。”他纔不會被一個小姑娘嚇到呢。
衛玲兒臉上一紅,惱道:“我只是因爲受傷了才需要吃那麼多東西養傷,纔不是飯量大呢!”唐昊聞言忽想起她腿上的那血跡,擔心起來:“是不是昨晚打傷你了?”
“若不是我本來就有傷在身,你們這些凡人怎麼可能抓到我!”衛玲兒不肯承認自己昨晚的失手被擒,那樣有失她靈狐的顏面,噘嘴道。
“好好,是我們的不對。我給你道歉。你到底傷得怎麼樣,要不要我去給你找些藥來?”
衛玲兒見他滿眼的關心神情,也就不再捉弄他,老實道:“沒事,我可是靈狐,雖然受了些傷,只要吃飽了,自然就有力氣癒合傷口了。”唐昊聽後見她信心十足的樣子也放下心來,卻不禁對自己剛剛的態度有些奇怪,好像忍不住想要保護她一般,儘管衛玲兒可能壓根不需要他來保護。
“我再去給你捉點魚回來。”唐昊想了想笑道。
衛玲兒拉住他的手,讓唐昊暗自好一陣激動,隨即卻道:“算了,剛剛去了那麼久才捉回來兩條,還是等你說的那個魏海來了再捉吧。”唐昊不由得十分泄氣,立即道:“我待會兒就跟魏海學捕魚去,以後我給你捕!”
衛玲兒笑了:“我只要再吃上一天就好了,哪裡還要以後?你看,我傷口都快好了。”說着將腿上的傷口露給唐昊看,果然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唐昊有些失落:“魏海過了年就要去參軍了,你也要走了,以後誰還會跟我一起玩啊……”衛玲兒雖不知道魏海究竟是誰,卻見他是真的傷心了,自己心裡也莫名地有些難過,勸道:“我走了又不是不回來,我就住在前面山上的,你若是閒時也可以上山來找我。”
二人正說話間,魏海邁着承重的步伐,無精打采地進了屋:“昊子……”
“海哥!”唐昊卻如見到親人一般高興地迎上去,事實上魏海也的確和他的親人無二,“你可算來了,教我捕魚吧!”說完卻見魏海精神狀態很不好,擔憂地問道:“你沒事吧?雞不是好好的還回去了嗎?”
“雞沒事,我爹根本沒發現。”魏海頹然道,“是徵兵的事,里正今日來了我家,說是徵兵日期提前了。”
“提前多久?”唐昊心情瞬間也不好起來。
“後天就走。”
“什麼?!”
“里正說,南安國的皇帝害死了咱們這邊和親的公主,朝廷要發兵討伐。所以……”
“你要去打仗?”唐昊慌了,“那怎麼行!你根本沒上過戰場,都沒有訓練過,那不是送死嗎?”
“那位公主是皇帝最寵愛的公主,你們的皇帝早就氣得沒有理智了。”衛玲兒解釋道。
“你怎麼知道?”唐昊轉頭來問。魏海這才注意到屋裡多了一個小美人。唐昊將衛玲兒的事情介紹給魏海,魏海聽得如天方夜譚,幾乎忘記了自己的事情。
衛玲兒笑道:“我是靈狐,只要我想,我能看到任何人的心事,只是需要費些法力。浪費了法力我又得費勁吃東西補回來,所以不常用。”唐昊和魏海不禁暗暗對這隻靈狐的法力補充方式有些無語。
“你就是這麼知道我騙那周癟三的閨女的?”
“我在他家樹上看見你了啊,我化成狐形的時候你們很難發現我的。”衛玲兒說着臉上又有些得意起來。
唐昊這會子沒心情跟她戲鬧,又拉着魏海道:“就不能裝病說不去嗎?”魏海也很無奈:“怎麼可能,若是被發現了,那是殺頭的罪!全家都得受連累!我雖然無賴,也不能不顧家人的安危吧。”
唐昊沉默了,他從來就是遊手好閒,每日和魏海在村裡東混西逛,調戲調戲小姑娘,飯菜只求溫飽,從未想過這樣的生活會改變,也沒有想過自己的未來要做些什麼。唐昊感到很煩悶,讓他提不起精神,又不知道該如何發泄。其實魏海又何嘗不是如此?他從未學過任何武藝,只是生來一副蠻力,加上老爹的些許教導,真要上了戰場,只怕是凶多吉少。家裡老爹早已老淚縱橫,哥哥也是默默流淚,只有弟弟還小,並不理解參軍的含義,也不知道父親和哥哥們爲什麼都哭了。
唐昊和魏海此時的神情即便衛玲兒不用法力,也能知道他們的心情並不好,引得她自己也難過起來,坐在凳子上悶不吭聲。魏海忽想起要給衛玲兒捉魚,強笑道:“先別想了,我先去給你們捉幾條魚來吧。”說着便自顧自地往河邊跑,他跑得很快,生怕二人看見自己轉頭的淚水。
三人到了河邊時,魏海已經不哭了。還是那個唐昊熟悉的無賴禍害模樣,一樣地說着粗話,面帶得色地笑着一個猛子紮下水去,連扔了十幾條魚上來,直到自己累得精疲力竭,再也遊不動了才上岸來。衛玲兒將唐昊家裡的碗盤帶了些來,將魚裝好,手放在盤邊,眨眨眼睛,那盤裡的魚便一盤接一盤地變成了美味可口的熟食,有清蒸,有紅燒,有糖醋,各式各樣。魏海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張着嘴巴不知道說些什麼。唐昊在一邊卻是得意地看着魏海吃驚的模樣,彷彿這是他自己的功勞似的。
餓極了的衛玲兒纔不管他們,抱起一盤魚就開吃。唐昊和魏海也跟着開動,三人都是吃得滿臉油光,很沒吃相的直到打起了飽嗝才收手。吃飽了,唐昊覺得心情也好了許多,拍拍魏海,鄭重道:“海哥,我和你一起去參軍。”
魏海有些惱了:“胡說什麼!你家就剩你一根獨苗,不行!”
“什麼獨苗?”唐昊自嘲般的笑笑,“沒有你在這村子裡,我不就跟你家那隻從沒見過母雞的種雞一樣,有什麼意思?”這話說得不倫不類,魏海卻笑不出來。唐昊淡淡一笑道:“咱們自小一起長大,你就是我親哥哥。就算是上戰場,咱們也要一起上。”魏海想勸阻,但是他知道唐昊下定了決心,是不會更改的,只是重重給了他一拳,悶聲道:“昊子……好兄弟……”
吃飽了的衛玲兒腿上的傷口已經明顯好轉,幾乎看不到疤痕,本是件心喜的事,但看唐昊和魏海的模樣,又想起自己從小獨身修煉,雖活五百年卻難逃孤寂,她也高興不起來了。
唐昊知道魏海不會再反對他,也不管以後會有何種危險,心情瞬間便好了,笑嘻嘻地問衛玲兒:“玲兒,你爲什麼受傷啊?”
衛玲兒聞言眨眨眼,轉而一嘆,道:“還不是上一任靈狐大人,她指定了我爲繼任,又將煉藥古籍和護心丹都傳給了我,自己卻無故失蹤,引得我被一些覬覦古籍和護心丹的惡妖圍攻,所以才受了傷。原本一直在山上養傷,誰知道前幾日我自覺傷好了,便想到處逛一逛,一逛到你們村子,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原來這靈狐還是個路癡。
“那些欺負你的惡妖得手了嗎?”魏海關心的問道。
“怎麼可能讓他們得手!古籍倒是無妨,反正他們拿去也看不懂,可護心丹是我們靈狐一族誓死守護的神藥!”衛玲兒說到這裡又得意起來,“再說,我可是靈狐,那些小妖如何是我的對手?”
“我就見你會做飯,能變成狐狸,也沒其他什麼特殊技能嘛。”唐昊見她得意,不信道。
本是唐昊的戲弄之語,誰知衛玲兒卻有些侷促起來,結結巴巴道:“我……我可是有五百年修爲的靈狐……不用動手,那些宵小惡妖見了我自然就折服了……”
唐昊聞言愣了一會兒,當即明白了,哈哈大笑:“這不跟我一樣麼?就是溜得快!”看來這靈狐姑娘的所有本事已經全部展示過了,根本敵不過那些惡妖,於是受傷之後見情況不對趕緊開溜。她慌忙之下四處逃命,也不知道自己逃到了哪裡,卻被唐昊和魏海誤打誤撞給活捉。
衛玲兒臉上一紅,哼了一聲撇過臉去不理他。魏海也是一旁哈哈大笑,難怪唐昊和衛玲兒一見如故,合着兩人都是一樣的做派。
唐昊笑了一會兒,忽又止了笑聲,道:“若是那些惡妖追過來怎麼辦?”
衛玲兒立即道:“不會的,我幻做人形,隱匿了氣息,尋常的妖類應該尋不着我。”
“你確定?”唐昊不怎麼相信衛玲兒的大話。
“……大概……”衛玲兒在唐昊的注視下還是說了實話,心中又懊惱不已,怎麼就讓他給摸清自己路數了呢?她渾然不知唐昊能知道,只是因爲唐昊自己也愛這樣打腫臉充胖子。
唐昊眼珠一轉,道:“不如你跟着我們吧?”
“去參軍?”
“對啊,我們可以保護你啊。”唐昊本想拍拍自己的胸膛,忽想起自己這小身子板也不怎麼可靠,轉身重重地捶了捶魏海胸口的鐵肉,笑道,“看這一身腱子肉,多結實!咱們互幫互助,你可以幫我們改善伙食。”魏海聞言也是一陣猛點頭,這個小靈狐雖然愛說大話,卻是十分可愛,變出來的魚也特別好吃,唐昊和魏海其實心裡都很喜歡她。再說留她獨自面對那些惡妖,萬一真有什麼意外怎麼辦?
衛玲兒有些猶豫,不確定這兩個凡人是不是真的能保護她。不過她自幼就獨身一人,從來沒有朋友,這兩個人還不賴,就當作一起出門遊歷也是好的。反正上一任的靈狐大人說了,修爲的精進在經歷中的成長,雖不太明白,不過衛玲兒擅作主張地把它理解爲讓她出門玩。於是她想了想,也就爽快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