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茫然地睜開眼睛, 發覺自己正躺家屬休息室的牀上。
她什麼時候睡着的?伊芙只記得自己在醫院的長椅上昏昏欲睡。
她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是上午十一點。她從牀上下來,推開了休息室的門, 然後徑直走到南希的病房門前。
裡德爾沒有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伊芙心想, 他可能是回去了。
這時, 一位治療師推開門走了出來。他是一個看起來很穩重的中年男子。
“你是南希王小姐的家屬嗎?”治療師問道。
伊芙點點頭, “她情況怎麼樣了?”
治療師嘆了口氣, “現在情況還不是很樂觀。我們已經盡全力讓火焰的腐蝕速度降下來,但是她情況依舊在緩慢惡化中。”
“她到底中了什麼魔法?”伊芙擔憂地問。
“她中的是一種非常邪惡的黑魔法。”治療師回答,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說實話,我從來沒見過這種黑魔法。至少在最近幾十年內, 都沒有人用過這種魔法。就算是在神秘人時期, 也沒人用過它。我想它應該是某種很古老的魔法。”
爲什麼詹尼薇姿會使用這種黑魔法——看來答案只能問她本人了。
伊芙向一樓的諮詢臺詢問了詹尼薇姿的病房, 卻得到了“不允許探視”的答案。
這時,一個滿身生了奇怪膿瘡的男人擠過來。他突然嘔吐起來, 把黃色的粘稠狀東西吐在了諮詢臺上。
“哦,真噁心!”諮詢臺的工作人員跳了起來,臉上寫滿了厭惡。
伊芙趁她忙着用魔杖清理嘔吐物的時候,伸手偷走了她桌子上的病房記錄單。她快速地翻了翻,終於找到了詹尼薇姿的病房。
那個男人身子一歪, 又開始新一輪的嘔吐。這引發了一陣不小的騷亂。
伊芙趁着騷亂把病房記錄單放回了諮詢臺上。
*
詹尼的病房門口沒有寫名字, 只掛了一個“隔離病房”的牌子。
伊芙剛想試試門有沒有上鎖, 卻發現裡面傳來一陣動靜。然後伴隨着“咔嗒”一聲, 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伊芙驚訝地看到裡德爾正從門裡走出來。
“你怎麼在這?”裡德爾略微皺了一下眉。
這是她想說的話纔對。伊芙暗自想道。
“詹尼薇姿在這裡嗎?”伊芙問道。
“是的。”裡德爾回答, “不過我建議你不要進去。她現在情緒很不穩定。”
從門內傳來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以及女人憤怒的狂吼。伊芙頓時明白了到底是怎樣的“情緒不穩定”。
“魔法部的人正在裡面, 他們想從她嘴裡問出是誰指使她做這些事的。”裡德爾繼續說,“傲羅們認爲那人很危險,因爲詹尼用的黑魔法就是那人教給她的。"
“他們沒有用吐真劑?”
“當然用了。但是依舊沒從她嘴裡得到有用的信息。所以他們讓我過來一趟,可能他們認爲我能夠刺激到她的神經,這能讓她多說一點話。”
伊芙聽着從門內傳來詹尼的怒吼聲,心想裡德爾確實成功地刺激了她,但是能不能套出話來還是另一碼事。
"我聽南希姨媽的治療師說,那是一個非常罕見的黑魔法。"伊芙說道。
裡德爾的表情微微鬆動了一下,"確實非常罕見,因爲連我都未曾見過。"
伊芙怔了一下,突然意識到在她認識的人中,除了鄧布利多之外,最瞭解黑魔法的就只有正站在她面前的裡德爾了。想到這裡,伊芙不免再次擔憂起來。
裡德爾擡頭看了看走廊裡時鐘,“現在去一樓的餐廳吃點東西吧,我記得你已經一天沒吃飯了。”
伊芙有點驚訝地看了一眼裡德爾。她還是第一次從他嘴裡聽到關心別人的話。他總是彬彬有禮,但是卻從未對別人真正地表達關心,即使是關心別人是否吃飯這種小事也很少有。
“呃,那你呢?一起去吧。”伊芙下意識地邀請道。
裡德爾微微一笑,“那就走吧。”
一樓的餐廳裡只提供簡單的營養快餐,以及可以隨意飲用的咖啡和果汁。
伊芙跟裡德爾相對而坐。她低頭吃着自己那份嫩牛排套餐,突然發現她這還是第一次跟裡德爾兩個人一起吃飯。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伊芙突然有點尷尬起來。她暗自罵自己,不過是單獨一起吃飯罷了。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敏感了?
裡德爾依舊吃得很少,只吃了半份就放下了刀叉。
伊芙總感覺裡德爾的視線投過來。她低頭假裝被嫩牛排吸引住了,而且她也確實很餓了。但是被注視的感覺依舊讓她渾身不舒服。
最後伊芙決定找點話題來聊聊。她搜腸刮肚,終於想到一個可以開啓談話的問題,“對於那個幕後指使詹尼的傢伙,你有什麼頭緒嗎?”
裡德爾輕輕搖了搖頭,“沒有。”
“他可能是跟你有仇的。”伊芙說。
“我想不出來有嫌疑的人。”裡德爾靜靜地回答,“目前暫時還沒有頭緒。”
伊芙找不出辯駁的話來。跟伏地魔有仇的人數不勝數,可是會跟裡德爾有仇的人呢?桃金娘或者範尼翁的家人嗎?他們很可能現在還毫不知情。
伊芙忽然想到,現在唯一一個會跟裡德爾“有仇”的人,就正坐在他本人面前,也就是伊芙她自己。
她曾經差點被裡德爾一個阿瓦達索命咒殺死。雖然她還不清楚裡德爾當時是否知道那個咒語將會殺死她身體裡的伏地魔,而不是伊芙本人。
而且她父親是因爲裡德爾而死。
伊芙對她父親一點感情也沒有,反而對他有些懷恨在心。伊芙有時會想,如果那男人沒有死,他現在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將會怎麼做。每次想到這一點,都會讓她感到一陣強烈的反感。她甚至懷疑自己會親手給他一個阿瓦達索命咒。
但是這些都改變不了裡德爾曾經是個殺人犯的事實。
想到這一點,伊芙不禁打了個寒噤。她正坐在這個殺人犯的對面,跟他一起吃飯,甚至不久之前還在他身邊睡着了。
她簡直是毫無警惕之心。
她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對裡德爾不再充滿警惕了呢?這一點讓伊芙很困惑。
“你在想什麼?”裡德爾突然說道。
伊芙擡起頭,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舉着刀叉發了半天呆了。
“……我只是在想南希姨媽的事情。”伊芙掩飾住尷尬,回答道。
裡德爾默默地看着伊芙,輕聲說:“她會好起來的。”
伊芙感到一陣心跳加速,“……哦,謝謝。”
忽然,伊芙看到一個有點眼熟的女人正坐在裡德爾身後的桌子上用餐。
那個女人的樣貌總讓伊芙感到莫名的煩躁,似乎跟她某段不愉快的記憶有關。伊芙一時想不起來她究竟是誰。
忽然,一個治療師匆匆地走進來。他徑直走向那女人,“你丈夫的檢查已經完成了,範尼翁女士。”
她姓範尼翁——伊芙突然間想起來那女人是誰了。她是範尼翁的媽媽,伊芙曾經在霍格沃茨跟她有過一面之緣。
“哦,好的。”範尼翁夫人站了起來,匆匆地跟着那個治療師離開了。
“她是誰?”裡德爾留意到伊芙的目光,詢問地看向她說道。
伊芙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他實話,“她是範尼翁的媽媽。”
“範尼翁?”裡德爾皺起眉,“那是誰?”
伊芙驚訝地瞪着他。他難道不記得自己親手害死的女孩的名字了?
“她是霍格沃茨的學生?”裡德爾問道。
“是的。”伊芙注視着裡德爾的表情,卻看不出任何破綻。難道里德爾真的不記得珊蒂斯範尼翁了嗎?
裡德爾顯然對範尼翁失去了興趣。他隨手拿起桌子上的巫師週刊看了起來。
伊芙這纔想起,裡德爾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伊芙曾經還以爲他只不記得最後在密室裡發生的那些事,現在看來,他很可能連範尼翁的事情也不記得了。
伊芙突然有種感覺——說不定他忘記了自己幹過的所有壞事兒。
“對了,你還記得我父親嗎?”伊芙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讓自己的語氣盡可能漫不經心一些。
裡德爾從巫師週刊上方看了一眼伊芙,“不,我從來沒見過他。你父親怎麼了?”
“不,沒什麼……”伊芙心臟狂跳了一下,然後悄悄地觀察裡德爾的表情,企圖尋找一絲蛛絲馬跡。
伊芙心想,如果她有鄧布利多那樣敏銳的觀察力就好了。不然她實在沒辦法斷定裡德爾是不是在撒謊,因爲他看起來確實像在說實話。
可是,如果裡德爾真的不記得那些事情了——
伊芙突然間明白爲什麼鄧布利多會僅僅給裡德爾兩個選擇,而不是直接把他關進阿茲卡班。
他已經失去了魔法,而且完全不記得自己犯下的罪行。這樣的湯姆裡德爾,也許在鄧布利多眼裡還有可以挽救的餘地。
“我一直在想哭泣的桃金娘是怎麼死的。”伊芙忍不住脫口而出。
“你是說盥洗室那個幽靈?”裡德爾蹙眉看了一眼伊芙,他似乎看出來伊芙有些古怪,“我從沒想過她是怎麼死的。”
“哦……”伊芙手託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裡德爾。
裡德爾放下了巫師週刊,對上伊芙的視線,“如果你是想找點話題聊聊天,我可以陪你聊聊最近的英國首相大選,或者聊聊你在霍格沃茨的任教生活。”
“呃,我在霍格沃茨的工作還算順利。”伊芙說,“我很喜歡教書。”
接下來,伊芙還真的跟他聊起了在霍格沃茨任教的事情。伊芙說她下學期可能會教魔藥學。
“魔藥學一直是我的最愛。”裡德爾說道。
“嗯,我也是。”
裡德爾的嘴角翹起一個弧度,“看來我們確實有很多地方很相似。”
伊芙忽然感到臉上有點發燙,“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