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 二
咪咪就像受到驚嚇一般睜開眼,喵嗚了一聲,弓着背恐懼的盯着某個地方,做好隨時準備拼命或隨時準備逃命的準備。
四隻小腳的利爪全都伸了出來,牢牢的抓住蘇映真的腿,尖尖的利爪刺進肉裡,疼痛難忍。但是,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此刻,她整個注意力全被眼前駭人的一幕震驚了。
她順着咪咪的目光看到,牆上掛着的白雪爺爺的遺像。遺像裡本來總是笑眯眯的像個彌勒佛的爺爺,正皺緊眉頭,無限憂愁地注視着她,嘴脣輕輕動了動,對她吐出三個字:“救救她。”
一陣透骨的涼風迎面襲來,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戰,空氣冷得近乎凝固。
咪咪像哭似的喵嗚了一聲,嗖的逃竄了。
蘇映真只覺得汗毛倒豎,目光似乎被爺爺愁苦的目光鎖住,脫身不得。咪咪忽然從角落裡跳了出來,一躍而起,不要命的向爺爺的遺像撞去。
“咣噹”一聲,遺像和貓全摔在地上。
“咪咪!”蘇映真一個箭步衝上去,抱起了咪咪。
咪咪在她懷裡劇烈地戰抖,像受到了極度的驚嚇,不安的扭動着身子,又是一聲悽慘的喵嗚,嗚咽着從她懷裡掙脫逃掉了。
蘇映真聳然一驚,驚悸的看着相片裡的爺爺,她看見,他老淚縱橫。
蘇映真臉色發白,眼裡的恐懼已經凝成了一汪寒冷的冰湖,緩緩的,緩緩的蹲了下來,伸出一根手指顫微微地輕輕在爺爺的臉上一點,一種叫人害怕又厭惡的冰冷像毒蛇一樣從指間纏繞上來,緊緊纏住她的脖子,讓她不能呼吸。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指尖沾着一滴淚珠。圓圓的,詭異的在指尖停留。
蘇映真嚇得狂叫了一聲,轉身跑進白雪的房間,一個踉蹌撲了進去,重重的把門關上,背靠着冰涼的房門軟軟地癱坐在地上。
電腦猛地一閃,黑屏了。白雪回過頭來,看見蘇映真一臉驚慌,疑惑的問:“怎麼了?”
蘇映真說不出話來,指指門外,白雪驚詫的看着她,無形中被她的情緒感染,緊張兮兮的,壯起膽來到客廳,幾秒鐘後,客廳響起了她淒厲的叫喊聲,門被猛烈地撞開,白雪臉無血色的衝了進來,回手狠狠地將門反鎖,用背死死抵住,生怕有什麼可怕的東西闖進來一樣。
“你也看到了?”蘇映真聲音有些走樣。
白雪重重地點點頭。
兩個女孩,一動不動地呆着。
整個房子一下子跌進了無邊的寂靜之中,令人不安的寂靜。
良久,白雪纔開口:“早就叫媽媽不要掛遺像了,偏要掛,每天看到那張黑白照,就像看到黑白無常,怕得要死,偏偏媽媽說,自己家的長輩地遺像,可以保家宅平安,現在可好了,鬧鬼了。”
“你怎麼知道是鬧鬼?”
“不是鬧鬼爺爺的嘴怎麼會動?而且...他流淚了!”她說着說着眼裡堆滿恐懼。
又是一陣讓人害怕的寂靜。
“還是玩電腦吧,不然越想越怕。”白雪一向無憂無慮,最不喜歡心裡有負擔。她坐到電腦桌前,這時才發現黑屏了,兩個女孩子弄了半天也不見好,白雪無可奈何地說:“真是屋漏偏逢下雨天,連電腦都玩不成了,越發難熬。”
蘇映真忽然聽到輕微的腳步聲極緩地向房門靠近,忙將手指放在嘴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白雪也聽到了,平日裡紅潤的小臉變得雪白,眼睛圓溜溜的瞪着,悄悄向她靠攏,生怕驚動了外面的......人或者鬼!她緊緊貼在蘇映真身上,身體瑟瑟發抖。
腳步聲在門外消失了,兩人面面相覷,用眼神詢問,卻沒有答案。
白雪拍拍蘇映真的手讓她看門鎖。門鎖正在無聲的轉動。
兩人只覺彷彿站在冰山上,整個脊背寒冷徹骨。
蘇映真慢慢靠近站在門口。
門,悄無聲息的開了。
蘇映真拼盡全力往門上一撞,門又重重的關上了。兩人還沒來得及慶幸,門外傳來一聲哎喲,是白雪媽媽的聲音,兩人急忙開門,白雪媽媽正坐在地上揉腦袋,額頭上紅紅的一片。
“媽——”白雪真的很生氣,跺着腳說:“哪有你這樣嚇人的,我們快被你嚇死!”
“開個玩笑,想試試真真的身手而已,誰知你們竟下這麼重的手。”白雪媽媽伸出手來示意把她拉起來,白雪頭一扭,不理。
蘇映真有些不好意思,把她拉了起來:“阿姨,我不是有意的。”
“故意的又怎麼樣?我們剛纔差點被嚇死。”白雪撅着嘴說。
“在自己家裡有什麼好怕的,再說還有爺爺守護你。”
“別提爺爺了,就是他在嚇我們,剛纔爺爺在照片裡又是流淚又是說話,嚇死人了。”
白雪媽將信將疑的看着蘇映真,蘇映真點點頭。
三人來到客廳,白雪媽突然止住腳步,渾身顫抖,眼露恐懼之色,顯然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嚇住了。
“媽——”白雪低呼了一聲:“你看見了什麼?”
“你爺爺,他正凶狠的盯着我,問我爲什麼沒把你教好,一點都不乖,還說今天晚上要去你的房間好好教訓你。”白雪媽翻着白眼,神秘兮兮地說。
“不要呀——”白雪嚇得撲通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爺爺,你老人家就不要要教訓我了,我以後保證聽媽媽的話。”
“那好,從今以後不許上網。”白雪媽嚴肅地說。嘴角有一絲笑意劃過,被一旁一直默默無聲的蘇映真捕捉到,笑着對她說:“您就別嚇雪兒了。”
白雪一聽氣哼哼的從地上爬起:“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呀,怎麼這樣嚇我呢。”
白雪媽說:“是你編故事先嚇我的。”
“我沒有編故事,你自己去看。”她有些膽怯的指指爺爺的遺像。
白雪媽拾起遺像,呼吸驟停,相片裡,爺爺的眼珠似乎在轉動。
“媽呀,爺爺真的在流淚!”白雪媽驚呼道。
白雪慌忙躲到媽媽後面,驚恐的偷看爺爺的遺像。
白雪媽忽然笑了:“真是兩個膽小的孩子,什麼都怕,這分明是空氣裡的潮汽蒙在上面了,你就說流淚了,還嚇成這樣!”說完嫌棄的看了她們一眼。
“不是,我剛纔看見爺爺皺緊眉頭。”蘇映真在一旁說。
白雪媽用紙巾把遺像揩了好幾遍,擦盡上面的潮氣,猛地伸到蘇映真面前,蘇映真不曾提防,心裡一寒,倒退好幾步。
白雪媽哈哈大笑:“怎麼做警察,這麼小的膽。好好看看,爺爺是哭還是笑?剛纔是水汽附在上面,玻璃一折射,裡面的相片自然會和平日裡不同,虧你還讀了大學,連這也不知道,自己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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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剛纔爺爺還說話了的。”白雪還是很害怕,媽媽的一番話並沒有解除她心裡的疑問。
“跟你說什麼了?”
白雪語塞。當時她並沒有聽清楚爺爺說了什麼,現在也記不起來他到底說了什麼,也許..真是自己的幻覺,想到這裡,心裡輕鬆,笑意又含在眼裡。
蘇映真也緩和下來,澀澀地笑笑。
白雪媽在白雪爸到家的那一刻把晚飯準備好了,別看她愛說笑,但做起家務卻絲毫不含糊。
四人在飯桌前坐定,白雪的父母不停地往蘇映真的碗裡夾菜,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
蘇映真有些發愁,她就是把胃撐爆也吃不完呀,但是在別人家做客總不能剩飯吧,左右爲難自己想到了咪咪,心裡一亮,嘴裡不停的呼喚它的名字,眼睛在屋裡掃視。很久不見他現身。
“咦,咪咪呢?我回來這麼長時間都沒看見他。”白雪媽有些疑惑。
“剛纔咪咪好像受到驚嚇,躲了起來。”蘇映真解釋道。
“就是躲起來了,現在聞到魚香也應該出來了。”白雪說。她媽媽今天燒了一盤紅燒喜頭魚,香氣四溢。
“餓了就自然出來了。”白雪的爸爸說。
衆人不再議論貓,將話題轉到蘇映真身上。
蘇映真心神不一,常常答非所問,可口的飯菜也吃起來索然無味。有種可怕的感覺在心間縈繞。
吃過晚飯略坐了一會兒她就告辭回家。白雪一家人送她到電梯口,等電梯在18層停住,門一打開,蘇映真就走了進去,轉過身來,和熱情的一家人做最後的告別,在視線和他們交匯的那一剎那,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