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準備的四人已經堵住了門口,男子俯着身體跳過來就往他們身上撞,硬要從這裡衝出去才罷休,嘴裡還不住的叫喊着妖獸,衆人連拉帶拽將他制住,其中一人擡手在他頸後一打,男子立刻暈了過去。
“就知道他又來這手,我看把他捆上吧,誰知道這次醒了是撞牆還是上房,說不定會去跳井。”
“什麼繩子能捆住他,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傢伙內力了得,井繩都斷三條了,要不你去找條鐵鏈!”
最後,四人依舊無計可施,就這麼架着昏倒的男子站在那嘆氣。
聽到男子大喊大叫,所有人都涌進了藥鋪,大家沒想到這剛進城的男女也在這,神色都有些怪異,依然是那個絡腮鬍的男人,粗聲呵斥道:“誰讓你們到這來的,還嫌他添的亂不夠多啊!”
“大家別誤會,這位林姑娘醫術了得,說不定可以治得好他,這樣我們也能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包琥急忙攔住衆人,解釋了一番。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連日來什麼丹藥、草藥全都用遍了也不見有效,這會兒聽聞此女子懂醫術,倒也不妨一試!
見衆人沒有異議,祁元真心中輕鬆了一下,好在他們中沒有剛愎自用之人,否則還真是麻煩,連忙客氣的說道:“還請幾位仁兄將他扶進屋裡去吧,順便問一句,這藥鋪中的藥材可還充足?”
“前面櫃子裡都是滿的!”一個瘦瘦的男人隨口一答。
男子還是第一次躺在榻上,他從不肯進屋,即便是兩天前下了場雨,他也是躲在牲口棚裡,好像屋子對他來講是個極爲恐怖之所。
林若雲仔細號着脈,“浮沉均無定向,脈息散而亂,雜而虛實如絲絃……”她突然停頓了片刻,柳逸陽不在這,說這些給誰聽啊,心中輕嘆,接着又說道:“是失心瘋。”
“能治好嗎?”後面有人憨憨的問道。
林若雲點了點頭,取出針盒,在男子身上紮了幾針,可男子還在昏迷,這幾針扎完,衆人也不知會不會有好轉,紛紛在一旁耳語。
還是剛纔提問的男人,心急的問道:“林姑娘需要什麼藥材,我這就去煎來給他喝下。”
“現在不用,一次行鍼也治不好失心瘋,湯藥等他清醒之後再喝不遲。”林若雲看着榻上的男子,輕言道:“三天吧,三天之後,他自會清醒的。”
衆人聽她這樣說,又有包琥、張承的擔保,也只好信了她,徑自離開了藥鋪。
衆人走後,屋中只剩下祁元真和林若雲,原本看護他的四人與包琥、張承去了前頭說話。這裡靜悄悄的,二人就這麼站在榻前看着這個男子,“他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林若雲點了點頭,“我現在也不敢確定,城中百姓都走了,要是能知道此人何時被救,又是在哪被救的,或許能解開些疑惑。”
“這也不難,去外面問問就知道了,他們中肯定有很早就到桑榆城的。”祁元真挑了挑眉,自信十足的說道。
看着祁元真走出房間,林若雲在案邊坐下,其實要更快的治好失心瘋也很容易,不過她有的是耐心等,這裡有諸多門派,越早露出鋒芒就越早惹來麻煩,他們倆必須是最沉得住氣的。好在城裡的無辜百姓都離開了,至於外面的人,除魔衛道正是他們樂於去做的事情。
直到傍晚,日頭落了西山,祁元真才又回到房間,男子竟然還沒醒,那些人究竟用了什麼力道啊,難道真被他折騰的受不了了?
祁元真向榻上看了看,有些疑惑的問道:“他是睡着了還是昏迷着,不應該昏那麼久吧?”
林若雲瞟了那邊一眼,“不知道,不用在意他。”
“這個人也許真的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祁元真又端起杯子潤了潤喉嚨,繼續說道:“就在幾個月前,也就是風雲門慘遭滅門的第二天,城中百姓在山腳下發現了昏迷的他。據外面的人說,此人一旦發起瘋來,七八個人都攔不住,還打傷過好幾個,所以只要他一發瘋,他們就將他打暈。此人修爲應該不低,只是不知道爲何會在苗山出現,也許他是風雲門中的弟子,也許是有事來風雲門。”
“風雲門……這個風雲門你以前可曾聽說過?”林若雲沉吟了片刻,輕聲問道。
祁元真在腦海中搜尋着許久以前的記憶,慢慢說道:“記得是十多年前,父親曾對我說起,這個風雲門很早就存在,可一直沒什麼聲名,行事低調獨來獨往,不與任何一個門派來往。據說風雲門有一種秘術,可以令已死之人復生,但沒有人煉成,而且此法詭異陰邪,早在第二代門主時就被列爲禁術,不許任何人修煉,直到現任門主狄刃接掌風雲門,此術又再次被啓用。”
“狄刃……”林若雲又轉臉向榻上看去,男子仍舊一動未動,似乎確實不曾醒來。
祁元真嘆了嘆氣,轉動着手中的杯子,風雲門,秘術,妖獸,難道會和祁門一樣,這次的滅門之事是由他們內部所致嗎?
想想又搖了搖頭,就目前看來這種可能不是沒有但講不通,秘術是令死人復生,怎會變成殺人呢,還要用如此慘無人道的手法將人殺死,那狂吠之聲又是什麼?
祁元真又嘆了口氣,輕聲道:“我們還需謀定而後動,知止而有得。比我們急的大有人在,現在只要看好這個人就可以了,不過對你來說,是不是有些爲難?”
“怎麼說?”林若雲不解的問道。
祁元真笑了笑,“你不是討厭看到有人死在你面前嗎?”
“非常之事須非常手段!”林若雲望着窗外,神情略顯冷漠,“我討厭的事,他們不一定討厭,我不想讓他們死,可他們不見得不想讓我死,隨便吧。”
祁元真苦苦的一笑,心疼道:“看你說的,我都不忍心了。”
“元真,若是有一日,你對我的不忍心給你帶來了煩擾,你會如何選擇?”林若雲仍然看着窗外,似無心一說,隨意一提。
祁元真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我不選,因爲無從選擇。”
林若雲默默低着頭,好難回答的問題,世上最難的就是選擇……
“還是想想眼下吧。”祁元真輕輕碰了碰她的頭,幾分寵溺。突然看到站在窗邊的雪鳶,正睜着大眼睛看着自己,遂招呼道:“雪鳶啊,你渴不渴,茶水喝不喝的慣?”
雪鳶心裡正覺得悶,聽到他對自己說話,雖然也不是很渴,但還是飛了過去,在杯子邊緣咬了咬,將嘴小心翼翼的浸在茶中,立刻就甩了甩腦袋,似乎這個味道有點怪,不是很喜歡。
三日過後,所有人都聚到了藥鋪中,這幾日倒是難得,失心瘋的男子沒有再發病,竟然也肯回屋裡睡覺了,雖然還有些呆呆傻傻的不說話,可情況卻一日比一日有好轉。
早上,祁元真煎了藥給他服下,下午時,男子的眼睛已經變得清淨明亮了。
“你現在,清醒了嗎?還記不記得發生的事?”
男子發了會兒怔,慢慢擡起頭來,環視了房間一週,好多人,外面還有,最後又將目光移到了林若雲的臉上,眼睛發直的看着她。
這一次,林若雲有些不自在了,心中不知爲何發怵,稍稍往祁元真的身後挪了挪步子。祁元真此狀,立刻板起了臉,將林若雲護在身後,厲聲道:“得寸進尺!老老實實的把你知道的都講出來,我們能救你也一樣可以要了你的命!”
男子無動於衷,仍是盯着林若雲看,絡腮鬍的男人再也忍不下去了,揪住衣衫將他拎了起來,“你小子不怕死是吧!知道什麼快說!”
“我,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我說,我說!”男子突然驚醒了一般,連連擺手解釋。
男人鬆了手,哼道:“快說,你怎麼暈倒在苗山腳下的?”
“我,我叫汪海。”男子似乎受了驚嚇,邊用袖子擦着額頭,邊低聲回答着,“我本是風雲門的弟子,奉師命下山辦事,沒想到沒想到回來時……所有人,都死了……那時天已經黑了,大門緊閉無人迴應,誰知我一推,門就開了……滿地的死人,我嚇了一跳,之後我就衝進大殿去找師父,可進了大殿,一個人都沒有,突然,眼前跳出一隻怪獸……不,是妖獸!好可怕的一隻妖獸!”
汪海邊說,臉色也白了,眼睛瞪得好大,裡面佈滿了血絲,似乎他口中的妖獸是個極其恐怖的傢伙,甚至比那滿地殘缺的屍塊、模糊的血肉還要令他感到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