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凌霜走後,岑天宇的精神鬆弛到找都找不到了,每天除了必要的修煉,就只在院子裡翹着腿,舒服的躺着。
岑玉嬈依舊每日前往斷虹峰,有時兩個時辰,有時一整日。
而藍思琪再也沒有去過乾元殿前的四聖法陣,要麼陪着岑天宇一起練劍,要麼看着他獨自練劍。心結已解,兩人反而不需要更深的交流了,只是難免偶爾,還要拌拌嘴,但都是以岑天宇出其不意的小動作而宣告終結。這院子裡,總是傳出他二人愉悅的笑聲。
李可,灤平,蕭劍,三人守在乾元殿中,魔晶石的光亮已十分鮮明,儘管是光芒萬丈的青天白日,亦或是烏雲蓋頂的氤氳,都遮蓋不住那點刺目的紅。
大劫,將在不日降臨!
“沈浩,是否已傳令衆弟子,戒守在各自的位置上,不可有絲毫懈怠?”李可端嚴而問。
“是,已傳令下去,南宮師叔均已佈置妥當。”
李可點了下頭,又道:“鄭鵬,將天宇三人請來。”鄭鵬接令而往。
灤平走到李可身旁,緩緩詢問,“現時已過午,所剩時辰已然不多,林姑娘她,會不會提早前來?”
“我知道,此戰之後,你我三人能否活着,尚且不知,更何況是帶着這永遠也彌補不了的悔恨離開。”李可重重的嘆着氣,又滿腹心事的看向站在一旁的祁念昔,她此時也多有糾結。
不一會兒,岑天宇等人已聚集在四聖法陣前,遙遙天際,所有人均視那一點紅光爲大煞之兆!
“天宇,只待九星連成一線,四聖法陣同時開啓,你無需與之對抗,只要守護好法陣,以確保其牽制九星連珠之威即可!”
“是,師父,弟子謹記!”岑天宇又向那天空望了一眼。
李可點了點頭,向其他人說道:“我等亦不必參戰,只要全心守護好天宇,以保他無虞。”李可大步走到法陣中央處,一邊走位,一邊講解,“稍後,我八人要分別守住乾、坤、震、巽(xun)、坎、離、艮(gen)、兌八個方位。”
衆人紛紛示意,只有岑天宇有疑惑,“僅憑我們,抑制九星連珠已屬不易,萬一魔王出現,又有何人去抵擋?”
“自會有人前來。”李可似隨意回道。
他話音方落,由天際飄飄搖搖墜下一枚綠葉……
錚—
衆人向高空望去,只見一點明晃晃的利芒,從天而降!直至映入眼簾,方看清是一柄長劍,劍身中央,一條火似紅光隱現。衆人還未細想,長劍已直奔岑天宇而去!
磬,紅月華護在主人頭上,那曾經摺斷之處,正抵住來勢洶洶的長劍劍尖。岑天宇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手臂的力量被卸掉了,一襲白衣從眼前飄過,將長劍執在手中,由他頭頂飛了過去,又從身後再次襲來!
九星尚未成線,怎會突然有人來襲?
岑玉嬈和藍思琪拔劍而起,想要協助岑天宇,可還沒等她們趕到身邊,唰的一道黑芒,將二人震開。待二人站穩腳步,眼前竟多出一個男子,那道黑芒便是他手上的劍!
看來麻煩找上門了,不打不行,隨即這邊三人也陷入了對戰。
沈浩和鄭鵬想上前幫忙,卻被李可攔了下來,甚爲不解,這兩人不知從何而來且來者不善,若只是看着,萬一讓他們受了傷怎麼辦?
岑天宇還是首次使用紅月華戰鬥,這劍的威力確不是曾經紅石洞中可比,但這個女人是誰啊,爲何一上來就與自己拼殺?她突然出現在乾元殿上,竟沒有一人預知,可想其修爲高深莫測已超越了這的所有人。這會兒劍光來去,也是好不容易纔看到她是名女子。
鳳鳴劍絲毫不留情面,刺出去迅猛,收回來迅捷,左右夾擊眼花繚亂。從一開始,岑天宇就處於被動防守,他的劍就沒離開過身前。
而湛瀘劍則含蓄得多,幾乎只是抵禦和牽制,並未真的去攻擊岑玉嬈和藍思琪,但這已經讓二人感到疲憊不堪,找不出任何突破口。
“師兄,這是……”祁念昔疑惑重重,分不清來者是敵是友?然而幾位師兄的神情皆是從未見過的複雜,她心中已有猜測。
鳳鳴劍劍身一震,鳴的一聲清響,將紅月華震上了雲霄,岑天宇頓足而起,身影如虹,在層層雲霧上握住劍柄,飛身衝了下來。終於有了機會,紅月華劍光驟起,勢如破竹般斬下……
林若雲微微揚起嘴角,祭出鳳鳴,以劍尖對劍尖!
另一邊的岑玉嬈擔心弟弟受傷,又無法脫身相助,情急下第一次使出了玉舞劍法。柳逸陽本就對她手上的劍頗有感情,那正是祁元真的承影,當年連同宗主之位一起傳給了李可,不想李可竟又傳給了她。
而這玉舞劍法更是牽出了情愫萬千,看着半空中懸浮的六柄如蛇如蔓的長劍,拖着飄逸的長尾,彷彿又回到了許多年前,那個不知名的山腳空地,還有那個不分青紅皁白,便劍刃相向的女子。
柳逸陽擲出湛瀘,穿梭在六道劍影之中,如黑色旋風一般。但這次的玉舞劍法大有不同,不再急於取勝,而是與之周旋,直繞得天昏地暗,如影隨形。
三劍相追,三劍相圍,配合緊湊,似無懈可擊!
柳逸陽微微吃驚,心下嘆道:這個楹萱,過了多年還是沒忘了當初自己破了她玉舞劍法一事,如今竟處處針對。忍不住道:“好個小氣的女人啊,她就知道有朝一日,我必會再見識她的玉舞劍法,以爲這樣,我就沒有辦法了嗎?”
湛瀘劍突然騰空,三劍跟隨猛地往上一衝,隨後便及時停住,就在岑玉嬈還分不清這把劍會從何處再回來時,她身後‘忽’地一陣風襲來。這個衝擊,使她亂了手腳,還以爲湛瀘在身後,正準備轉而攻之,卻發現湛瀘劍又回到了前方!六把劍一時呆滯,湛瀘卻如環,旋轉而上,將它們聚攏在一起,猛地收緊,再甩了出去!
岑玉嬈生怕傷了承影,急忙飛身去接,卻也被強勁的劍氣逼退了數步,幸好沒有受傷。
藍思琪怎肯再讓岑玉嬈冒險,便祭劍而出,身影隨之而往,雪霰(xian)較之一般長劍略微纖細,劍與主人默契有加,飛天遁地,劍芒雖利,卻不失鶴影般的閒在悠緩。
柳逸陽一邊抵禦,一邊欣賞,在雪霰與湛瀘連番相擊之後,一陣寒氣忽然逼近……柳逸陽擡頭仰望,紛紛揚揚的白雪,偏偏灑落,而這白雪之中,飄蕩着朵朵觸目驚心的紅梅!
湛瀘即刻來到主人身邊,飛輪似的將紅梅打散,這些梅花看似輕柔,卻是極厲害的,若落在人的身上,花瓣所覆蓋之處,便會封住相應的穴位。穴位一旦被封,人也就成了廢人,只剩任其宰割了。
林若雲與岑天宇打得難分難解,岑天宇更是步步緊逼。突然,林若雲收了劍,身立於三丈之外,輕輕捋過飄在胸前的一縷髮絲。
而另一邊,漫天雪花枯竭,柳逸陽也收了劍,在他的劍尖上還挑着一朵綻放絢爛的紅梅,“皚皚白雪映映瞳,不甘霜枝別樣紅。”梅花花瓣突然一散,瓣瓣入塵,“藍姑娘竟是扈閒人的得意弟子,失敬失敬!只是這招六出飛花,姑娘還欠些火候。”
那邊,岑天宇三人雖收了劍,卻絲毫不敢懈怠。
“林姑娘……”
李可顫微的聲音忽然響起,惹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林若雲。
“凌雲宗不肖弟子,”
“李可,”
“灤平,”
“蕭劍,”
“拜見林姑娘!”
林若雲向俯身叩拜的三人望了一眼,淡然道:“你們師父仙逝之後,我與凌雲宗的瓜葛便已雲消霧散,何況我從始至終也並非凌雲宗的人,諸位實在不必行此大禮。”
“林姑娘……我等早已罪無可恕,萬死難辭其咎!”灤平跪伏在地上,聲音痛苦,氣息也斷斷續續。
衆人早就被德高望重的三位師尊輩的舉動,驚得忘了思考,如今再聽他們儼然一副罪孽深重的言辭,更是覺得眼前天昏地暗。疑問一個接着一個冒了出來:這個女子是誰?與凌雲宗有何關係?與祖師爺又有何關係?曾經,又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
林若雲面色平靜,緩緩言道:“那些事,我都忘了。”
三人身子微微有所動,卻依舊不敢擡起頭來。柳逸陽無奈的走上前,扶住李可,道:“沒聽見她說忘了嗎?還跪着幹什麼!”
“柳公子……”李可撫着他的手背,仍顯猶豫。
柳逸陽笑笑,說道:“李宗主,多年未見,又是大敵當前,那些個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就別在晚輩們面前討笑了。”
三人這才慢慢站起身,激動的心緒尚未平復,過去的記憶,苦如黃連,痛如切膚,當真是無情的歲月也無法模糊分毫。現下,雖只剩他們三人,終還是等到了這相見的一刻,死也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