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山,靈臺山莊。
天還不亮,龍修就被叫門聲吵醒,要說這也不稀奇,時不常的就有各門各派的人趕路至此,擡着受了傷的人請求救治,他們哪管天黑天亮啊,一張口就是救人救命!
而這一次,龍修開了門,門裡門外卻沒有多說一個字。龍修看了看來人身後,只有一個彪悍的男人,便打開門讓他們進來了,也沒說什麼,直接帶到了後院的廳中。
不消一刻,大家都起身了,所料不錯,在百毒堂朱洪之後,尉遲墨果然親自登門了。
香櫞的心從聽到這個消息後就‘噗通噗通’跳得急,她親自端着茶水奉到廳中,二人面對面,四目相視,卻未有隻言片語。
柳逸陽一進廳便看到了這一幕,輕咳了兩聲以示提醒,“尉遲公子天不亮就登門造訪,可是有急事?”
尉遲墨起身,恭敬道:“子墨特來道謝!要不是柳莊主所贈仙藥百花凝香丸,在下妻子至今還昏睡不醒,大恩大德,子墨無以爲報!”
“好說好說,請坐!”柳逸陽謹慎的看着他,端起茶碗,似隨意的問道:“日前,百毒堂朱洪來過,講述了令妻恢復的情況。我倒有些疑惑不解,百花凝香丸的藥效我比誰都清楚,按理說,令妻服藥之後,要麼無效,要麼甦醒。可現在,怎會僅僅只是睜開了眼睛呢?”
尉遲墨思量了一番,回道:“這我倒不知,原先我也以爲是芳洛受傷時日太久,所以才無法徹底甦醒。”
“不錯,但現在的情況卻是意料之外。”柳逸陽疑惑,茶到嘴邊又放下了,“不知這幾年,尉遲公子是如何保存令妻肉身的?”
“哦,是全靠了幽靈石!”尉遲墨倒也沒有隱瞞。
柳逸陽心下大驚,沒想到這下落全無的最後一顆幽靈石竟然在他的手上!可是......怎麼會到他手上的呢?
“冒昧詢問一句,公子是從何處獲得那幽靈石的?”
尉遲墨見他感興趣,遲疑了片刻,纔回道:“幽靈石並非是我所有,乃七年前,芳洛重傷不治,子墨兄長所贈。要不是這顆小小的石頭,芳洛的身體早已腐朽不在了。”
柳逸陽未動聲色,但心中的疑惑更大了,“原來是這樣,那看來令妻會出現如今半醒不醒之狀,恐是因着幽靈石之故了。”
尉遲墨皺起了眉,也早就對這連哥哥都說不清楚的幽靈石好奇萬分,只是一直沒有心思在那上邊。
“哦,對了,令兄應該比公子大一些,可曾娶親嗎?”
尉遲墨深色微緩,回道:“兄長比子墨年長十五歲,並未娶親。”
尉遲墨今年三十七八歲,三十年前不過是個孩童,即便尉遲家發生過什麼大事,他也很可能完全不知。而三十年前,尉遲博已是尉遲家家主,他行事若要避開一些人也是輕而易舉。
“柳莊主,怎麼突然對兄長之事有興趣?”尉遲墨感到奇怪。
“只是隨口問問而已。”柳逸陽笑了笑,“尉遲公子,在下有幾句話相勸,尉遲家好歹也是名門望族,而那百毒堂......一貫行事猥瑣下作,壞事做盡也就罷了,還專做些背後捅刀的小人行徑。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或許早不在他心中,何況你這個有名無實的女婿呢!”
尉遲墨眉眼間猛一凜,他也討厭透了朱洪,百毒堂也從未入過他的眼,當年要不是看在哥哥苦口婆心的份上,他怎會答應聯姻。這些年一再忍讓,也是對妻子芳洛有所不忍,但朱洪的爲人早已令他厭惡作嘔,此番勸誡,他自己也不只一次的想過。
百毒堂製毒、用毒,從不光明正大,一直不被諸門派所認可,但又礙於各人顏面一直被敬而遠之。歷代堂主無不絞盡腦汁想要各方聯絡結盟,但即便有像尉遲家這般不好拒絕而與之結盟的,也都是各掃門前雪,裝聾作啞應付了事。
雖然不知道柳逸陽爲何說出這番話,但可以推測出一點不假,靈臺山莊也十分厭惡百毒堂,甚至想除之而後快!只是,他們自己不想出手,而想要借尉遲家這把利刃!
尉遲墨與靈臺山莊雖交往有限,但從香櫞那瞭解到的卻不少,他們不會輕易與誰共謀議事,對於那些礙眼的、不礙眼的,也全都能容能忍。可這次,柳逸陽竟然直截了當,可謂毫不遮掩,這反倒讓人提心吊膽,難以揣測了。
“尉遲公子不必傷神。”柳逸陽看出他心中所想,緩緩說道:“像百毒堂這種不入流的門派,除了,小題大做,不除,又礙眼。我也不過是提個醒,別一個不留神讓暗中的髒東西紮了手,丟了性命,再惹得有心人傷心落淚。”
柳逸陽這最後一句所指的有心人,尉遲墨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香櫞,他知道柳逸陽和林若雲一直把香櫞當作親生女兒,是不忍心見她不開心的,更別說傷心落淚了。
這算是提醒嗎?只是爲了香櫞?
尉遲墨現在也亂了,他悄悄看了香櫞一眼,便不敢再去看第二眼了,這輩子他做的最錯的事,就是對香櫞情不自禁!
若是當年,他像對別的女子一般冷漠無情,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
又坐了些許時候,尉遲墨起身告辭,離開了靈臺山莊。他前腳剛走,香櫞就慌了神,“師父,那幽靈石......”
“哦,我聽雲兒說,王員外府上也有一顆幽靈石。”柳逸陽笑容溫和,“這些問題,你就不用管了,我們自會想辦法,儘量不起衝突或者少起衝突。香櫞,我知道你還是忘不了他......”
“師父,我不是單純的怕您和師孃爲難,只是那尉遲家並非我的容身之所。我不可能去,他也不可能離開,我早就想清楚了。”香櫞打斷了柳逸陽的話,當年她也是思量再三,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尉遲墨完全不可能,恐怕這輩子只能當作遠方的思念了。
香櫞想得這般透徹,柳逸陽也不好再說下去,他自己也是過來人了,又怎會不知情這種東西就像一劑毒藥,世上無藥可解!
回到房裡,柳逸陽把事情對林若雲說了一遍,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當年被儷嫆偷去的幽靈石竟會在尉遲博的手上!難道,儷嫆偷取幽靈石就是爲了他?那......柳心怡的親生父親,難道是尉遲博?!
林若雲被這個驚人的發現嚇了一跳,如果真是這樣,尉遲博應該早就知道幽靈石在靈臺山莊,那七年前他來提親,八成目的在於此!
怪不得他要寫信求助,怪不得他要逼尉遲墨來討藥。
“說不定他修煉的神秘功法就與幽靈石有關。”林若雲猜測道。
柳逸陽倒無暇去想尉遲博,只是想要取回幽靈石恐怕不簡單,尉遲博一定加倍小心的保管。若是早知道幽靈石拿去給芳洛保存肉體就好了,說不定會容易取得,但現在又是難上加難了。還有王員外那顆鑲在祖傳硯臺上的幽靈石呢,若是去偷,豈不是對不住人家。
“得提防尉遲博,他還沒獨嘯天的本事,一顆幽靈石想必還揣測不透,一定惦記着其他幾顆呢。”柳逸陽擔心道:“芳洛的情況大概是無法再有好轉了。”
“你讓尉遲墨去滅了百毒堂?”林若雲突然問道。
柳逸陽點了點頭,“不該滅嗎?”
“哼,尉遲博怎會在乎區區一個百毒堂,倒是那朱洪,不知天高地厚!”林若雲冷冷的瞥了柳逸陽一眼,“要是事情鬧了出來,心怡知道不是你親生,依她的性子,還不知會出什麼事。”
柳逸陽若有所思的點着頭,神情中頗多擔憂之色,“我就是想不明白,當年儷嫆偷走幽靈石,理所應當留在尉遲博身邊,可她爲何拖着足月的身子逃走?而這之後,她依然帶着心怡四處躲藏十幾年,這不合乎情理啊,難道心怡不是尉遲博的孩子?”
“這你要去問儷嫆了。”林若雲隨口回的一句話,倒是點醒了他們,後山就放着現成的答案,現在有了尉遲博這個線索,她總不會還不肯開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