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石階一直向上走,盡頭便是碧桐武場,兩根巨大的乳白色石柱矗立,上面雕刻着鳳凰浴火的畫面,四周皆是紅似雲霞的楓樹,武場地面正中是五行圖,有一種撲面而來的肅殺與莊嚴氣息。
此刻下午陽光正烈,離落便走到楓樹下躲避日頭,葉九和司然如影如隨。藥無藥石也想跟着過去,就被趕來的南燭抓住了,嘴裡唸叨着讓他們不要到處亂跑,不要惹事,不然他沒法和師父交代之類的話。
左宗來到武場之後就徑直走到中間,精神抖擻的動了動肩膀,眸子迸發出炙熱的光芒,這一天他等很久了。
君玄奕慢慢踱步過去,步子很沉穩,猶如他的性格一樣不急不躁,走到左宗對面隔着一段距離停下,負手而立。
相比對手的興奮和躍躍欲試,君玄奕反而有些漫不經心,他偏頭掃了一圈,見離落立於楓樹下,彷彿置身於紅色的海洋,襯得皮膚明豔紅潤,十分誘人,心中竟然有些激盪,趕緊收回目光,看向左宗。
左宗早就有些急不可耐了,他見君玄奕雖然答應比武,卻一直東張西望的,根本沒有上心。心裡就不大舒服,這是赤裸裸的看不起自己,他就那麼自信能保住公子榜首的位置嗎!
“玄奕公子,可以開始了吧?”
左玄奕頷首,想了想又說道:“你我切磋,僅此一次,若你輸了,之後請不要再纏着我。”
他這話說得極其囂張,左宗差點氣得吐血,還沒比就斷定我會輸麼,太過分了!還有什麼叫纏着你,你以爲我想啊!能不能別說那麼讓人誤會的話!
他沉着臉抽出背後的武器,似劍非劍,似棍非棍,長約四尺,呈方錐形,左宗雙手握住手柄,尖端對着君玄奕,擺出對峙的架勢。
離落第一次見這種武器,便向葉九詢問,“小九,左家那人持的是什麼武器?”
“是四菱鐗,左宗天生神力,此鐗是左家特意爲其打造的,據說是用玄鐵加入特殊的材料製成,極重,常人無法用之。”
葉九說話間,左宗已經舉着四菱鐗朝君玄奕衝去,卻見君玄奕一動不動,依舊單手負立,漆黑的眸子波瀾不驚,待左宗衝至面前三尺距離,四菱鐗從頭頂上方揮下,這一下若是打實了,常人只怕會腦漿迸裂,但君玄奕卻是面不改色,身子一偏掠地而起,懸空凌駕在半空中,手袖一揮,這才抽出腰間的青色長劍,而左宗一擊不成,第二擊接踵而至,只聽錚的一聲響,四菱鐗與青劍相碰,竟然發出嗡嗡餘震。
四菱鐗力量極大,若是普通的劍早就被震斷了,但君玄奕的這柄劍卻也不凡,劍身韌性極佳,可硬可軟,青光霍霍,轉眼就與四菱鐗拆了幾招。
周圍的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看得津津有味。君黛兒身邊圍着最多的人,姬長歌偏頭與她說着什麼,君黛兒含笑點頭,不親近也不疏遠。君衛希則與龍擎蒼相談甚歡,時不時與姬長歌撘幾句話。他們身後站着三家子弟,看上去相處倒也融洽。
左家與安家的人各自爲陣,縹緲山莊的人看見離落後,都自覺的來到她後站着,他們敬重大公子,自然也把離落當女主人看待。藥無藥石哪裡肯聽南燭管束,嚷着要去找仙子姐姐,無奈之下,千尋藥谷的人也跟了過去,與縹緲山莊的人站在一起,目光都集中與場中二人的角鬥。
眼見左宗與君玄奕已經拆了幾十招,招式越來越緊,卻依舊看不出勝負。左宗揮着四菱鐗攻擊以力量見長,眼下雖然看不出吃力,但時間一長,體力消耗到一定程度後,對於他而言可是不利的。因爲君玄奕持青劍攻擊,動作輕盈靈活,消耗並不大,而且看他神色,分明就沒盡全力,像是逗着人玩一般。
左宗內心燃起一股火氣,下手也加快了,右手持四菱鐗側身朝君玄奕腰間揮去,就在對方躬身用劍去撥擋的同時,左宗左手貫上真氣,直接朝着他的胸口掌擊。
君玄奕的反應十分迅速,立即貫氣擡手,兩掌相對,發出砰的一聲,他被震得後退了兩步,而左宗則後退了三步才停穩。
君玄奕眯了眯眼睛,手腕一抖,將青劍豎着持於眼前,神色也多了幾分凝重,經過剛纔那一掌,能感覺出左宗的實力比想象中要強,若是繼續報以嬉戲的態度,難保會吃虧,所以他現在要全力以赴。
“玄奕大哥認真了,看來宗公子的實力很強。”君黛兒說道。
姬長歌眉眼輕挑,表情莫測,“公子榜的人倒也不是徒有虛名,有機會我也想討教討教。”他因爲被姬家秘密培養,從未在外顯露過實力,所以沒有上過榜,此刻看那二人受人矚目,十分眼熱,恨不得立即換自己大展身手。
君黛兒含笑看了他一眼,道:“如笙公子排名第五,想必以長歌公子的實力,進前三綽綽有餘。”
此言一出,君衛希心裡便是一驚,看向那個面容絕美、笑意溫和的女子,暗道她這話莫不是別有用意,蘇大公子排名第三,姬長歌若是想進前三,就得向蘇大公子挑戰,可是姬家和縹緲山莊不是結盟了麼,君黛兒這樣挑撥怕是會引起雙方不滿。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姬長歌聽君黛兒認爲自己比姬如笙厲害,心裡早就樂開了花,雖然姬家必須抱住縹緲山莊這個盟友,但對姬長歌而言,只要能打壓姬如笙就好,哪裡顧得上什麼大局,當下就說道:“他們二人交手後,我再提出挑戰有失公允,可惜排名第三的不在。”
君衛希心裡又是一驚,有內部消息說姬長歌與姬如笙不對頭,看來是真的,誰都知道姬如笙與蘇大公子交好,怪不得姬長歌對蘇大公子也沒好臉色,他剛那句話說的着實不客氣,若是縹緲山莊的人聽了,恐怕與姬家的盟友關係會有裂痕吧。
他再次看了一眼君黛兒,心裡暗暗佩服,三言兩語就挑起雙發的矛盾,若是姬家和縹緲山莊的關係破裂,對君家而言是見好事。
龍擎蒼也聽到了二人的對話,面具下露出抹冷笑,他雖然沒見過姬長歌出手,但他自己卻是和蘇大公子交過手的,說實話,他真心不認爲姬長歌能勝過蘇大公子,哪怕是君玄奕,估計也不行。
百里言又不傻,能讓他選爲代掌門的人,實力豈是區區公子榜排名第三就夠的。三大門派和四大家族不一樣,四大家族的族長並非實力最厲害的,而是要有管理之才,能夠服衆,有手段的人擔任。但三大門派的掌門,歷來都是由武功最厲害的人繼任,管理之事交由長老負責。
自從入世以後屢次受挫,龍擎蒼的銳角被磨平不少,心性也沉穩了很多,想得也更透徹。聽到姬長歌的話,就像去年的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當下心裡就有了判斷,他若真的去找蘇大公子挑戰,只怕會栽個大跟頭。
還有君黛兒這個女子也不可小覷,言行舉動中挑不出一絲差錯,看似溫和親善,卻讓龍擎蒼很是忌憚,這種忌憚比對上不苟言笑的君玄奕更甚。想到這裡,龍擎蒼不由得朝離落看去,那女子微微俯身,與那對雙生子說着什麼,也是帶着笑,卻與君黛兒的笑完全不一樣,她眼睛彎成一輪月牙,脣角飛揚,笑容比身後的楓葉還要璀璨,美得叫人心悸。
皺眉收回目光,龍擎蒼心裡一陣煩躁。擡掌看了看,原本被蘇焱起用筷子穿透的那個洞已經痊癒,留下淡淡的一個疤痕。他突然就對姬長歌說道:“你不是想要挑戰排名第三的人嗎,他人雖不在,但其未婚妻在。”
姬長歌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離落,頓時皺眉道:“什麼啊,你不會是讓我去找那個女人挑戰吧!”
君黛兒也是驚訝的看向龍擎蒼,不知道他此言何意,猶豫着問道:“聽聞擎蒼公子與離落姑娘交過手?”
“嗯,此女看似柔弱,卻是個厲害角色。”龍擎蒼背起手,攥緊拳頭,道:“若是直接找蘇大公子比武,恐怕他未必應戰,但通過那女子的口,我保證他一定會同意與姬公子交手的。”
“那倒是,蘇大公子十分疼愛未婚妻,若是離落姑娘開口,他必然會應戰的。”君黛兒含笑道。
君衛希點頭道:“蘇大公子以代掌門的身份前來,若不通過離落姑娘,恐怕真的很難迫他出手的。”
姬長歌聽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完全坐實了他要找蘇大公子挑戰的事,心裡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獲勝欲戰勝了理智,蘇大公子作爲縹緲山莊的代掌門,若是自己打敗了他,豈不是強壓縹緲山莊一頭的感覺,那可比擊敗榜首還要來的爽快啊!
打定主意後,姬長歌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離落,暗自揣測着一會兒怎麼開口。接過對上一雙冰冷的眼眸,頓時一驚,不由得問向君黛兒,“那個黑衣男子是誰?”
君黛兒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似乎是離落姑娘的護衛。”
“主母,那幾人頻頻朝這邊看來,恐怕意圖不善。”葉九皺着眉說道。
離落輕笑一聲,無所謂的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比武吧。”
再說場中二人,君玄奕認真以後,揮劍揮出一片青光,刷刷聲響,左宗頻頻以四菱鐗去擋,數招之後,四菱鐗的聲勢略見減弱。只見君玄奕的青劍膠着在四菱鐗上,四兩撥千斤,借力打力,左宗手中的四菱鐗彷彿陷入了泥沼一般,不再揮舞得順心如意,反而累得有些吃力。
就在左宗略停頓那一瞬,君玄奕說時遲那時快伸出兩指朝左宗手腕一點,只見紅光一閃,後者手一抖,四菱鐗竟然脫手而出,咣噹一聲落在地上。
司然輕輕“咦”了一聲。
衆人目光朝左宗手看去,只見他另一手握着手腕,面色有些發白,瞪着眼睛看着掉在地上的四菱鐗,再看向持劍淡然立於旁的君玄奕,“你……用了火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