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皇子的心中無疑是很矛盾的。
一方面他的理智尚存，已經覺察到了亨利侯爵釋放出的敵意。
但是另一方面，受到【薔薇惑心狀態】的影響，他又如同着了魔似的對待在倫塔克斯巨城產生了深深的執念。
根植於他心中的【薔薇印記】擁有極強的控制效果。
自身等階也很高，無法被常規的驅散魔法解除。
而且這種控制並非是強制性，反而是一種潛移默化的改變。
因爲在此期間，卡特皇子的狀態很不穩定。
時而理智、時而荒唐。
不排除意志堅定的人可以抵抗這種惑心效果。
但卡特皇子顯然不具備意志堅定這個條件。
不過宗慎留意到，卡特皇子每次在提到潘妮後都會瞬間失智，就像是戀愛腦突然爆發了一樣。
要知道此前，卡特皇子還對亨利侯爵產生了戒心，特意向宗慎和小黑子詢問了關於倫塔克斯巨城傳送節點關閉的事情。
那時候的皇子還是表現出了一定的理智。
問題就出在他向喬納森大公發起傳訊的時候。
只要提到潘妮，這傢伙的理智立刻就不復存在了。
雖說後來卡吉·米茲特施展了【聖光驅散】而無果。
但是宗慎知道，無論是喬納森大公還是卡吉·米茲特本人都沒有放下疑慮。
卡特皇子前後的表現反差巨大，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必定有問題。
所以喬納森大公應該是發現了這件事的嚴重性，決定找亨利侯爵談一談。
只有小孩子纔會死心眼，而成年人只看重利益。
對喬納森大公而言，萬事萬物皆可進行談判。
現在的局面很尷尬，他既無法說服卡特乖乖聽話，離開倫塔克斯巨城。
也不能讓【光輝戰士卡吉·米茲特】強行帶他離開。
因爲無論是卡吉·米茲特還是達波斯角鬥雙子都是簽署過血契的。
在那份以靈魂爲質押物的契約中，卡特的優先級和喬納森大公一樣高。
換而言之，即便是大公親自下令，在血契的影響下，卡吉·米茲特和達波斯角鬥雙子也無法違背卡特皇子心意行事！
當然，喬納森大公並不知道如今的角鬥雙子另有其人。
可是問題的癥結就擺在這裡，讓他無比的爲難。
當傳訊掛斷之後，卡特皇子就一直處於沉默狀態。
宗慎留意到他的臉上出現了糾結的神色。
這是理智在與惑心狀態進行抗爭。
始終站在皇子身後的【光輝戰士卡吉·米茲特】也沒有吭聲。
聖光戰盔下的臉龐顯得無比冷峻低沉。
現場只有小黑子依舊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樣。
見到氣氛不對，宗慎早就識趣的保持安靜，在觀察情況的同時，悄悄發動攻略模塊繼續打探着消息。
……
城堡一樓的大廳中，宴會仍在繼續。
只不過少了亨利侯爵與潘妮小姐在場。
此時此刻，位於二樓的密室中。
潛伏於此的劍魚團與旗魚團的精銳戰士接到了撤離的消息。
同時那幾位由安娜王女支援的，來自東部沿海的傳奇強者也先後從密道離開了城堡。
在魔法陣中樞遭到破壞、達波斯角鬥雙子趕到後，這場行動就註定無法繼續進行了。
失去了城堡魔法陣的空間封鎖，皇子身邊又有三位傳奇強者周旋，可以輕易動用後手離開巨城。
畢竟皇子的身上可是有不少保命物品的。
所以亨利侯爵能做的只是繼續拖延。
拖一天算一天，拖兩天還賺一天。
其實他總覺得這段時間以來，自己似乎變得有些不太對勁。
不僅脾氣越發的急躁，而且對卡特皇子敵意也莫名的越來越大了。
在此之前他還只是心中對卡特隱隱不滿。
主要是因爲對方表現的很紈絝，而且對倫塔克斯巨城並不怎麼看得上眼。
但僅僅是這些還不至於讓他產生如此強烈的敵意。
亨利侯爵在心腹管家的陪同下進入到封閉的書房內。
點燃燈盞，黃色的火光照映着桌面。
他不喜歡白晶石的魔能燈具，依然習慣用燈盞和燭臺照明。
在他看來，火焰的光芒能讓他保持大腦清醒，更有效率的處理公務。
坐在椅子前，他望着躍動的燈芯火苗，越想越不對勁。
“我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卡特產生敵意的呢？”
他捫心自問，漸漸產生了一些不同尋常的異樣感覺。
沉吟了數分鐘，亨利侯爵的眼中突然產生了一絲明悟。
“潘妮…”
“是因爲他對潘妮的覬覦！”
想到這裡他面露恍然！
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深深的疑惑。
“潘妮已到婚嫁的年紀，競技大會原本就是爲了替她選拔夫婿。”
“若不是卡特皇子突然到來，本來潘妮大概會嫁給某位伯爵或侯爵膝下最優秀的子嗣，爲蘭開斯特家族鞏固勢力。”
“可她現在被皇子看上，我爲什麼會產生這麼大的怨氣呢？”
亨利侯爵的眼角抽動着，越想越不對勁！
他終於察覺到了有某種古怪的因素在牽制他的想法！
要知道此前的亨利侯爵雖然對小女兒潘妮無比的寵愛。
但他還不至於迂腐到不讓女兒嫁人的地步，最多在潘妮未來夫婿的挑選上會有更高的標準。
皇子無疑是夫婿選項中堪稱天花板的級別。
他爲什麼會產生不滿呢？
困惑佔據了亨利侯爵的全部心神。
他雖然已經產生了懷疑，但卻無法理解導致這一切的原因！
糾結的思緒讓他額間青筋暴跳，腦袋也變得酸脹無比。
就在他進行着內心鬥爭的時候，桌前驀然浮現出了一頭灰色影龍的投影。
這道投影從模糊到凝實，始終懸浮在他的面前。
看到這道投影之後，亨利侯爵頓時一怔。
“喬…喬納森大公…”
他忍不住喃喃道。
這是由喬納森大公發來的超遠程傳訊。
不同於魔鏡傳訊和魔法信箋，它是由一次性卷軸構築的。
非緊急情況不會動用。
看到投影出現後，亨利侯爵不難猜出肯定是自己針對卡特皇子的計劃引起了大公的猜疑。
沒有磨蹭太久，他伸出手輕點那道灰色影龍的虛影。
在他觸碰後，傳訊構築成功。
那道虛影如同水墨畫般的盪漾開來，喬納森大公的臉龐浮現而出。
他並沒有展露威嚴，反而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哦，亨利。”
“我們似乎好久沒有面對面的交談了。”
“魔法信箋的冰冷文字無法替代語言的交流。”
喬納森大公就像是老友閒聊似的率先打了個招呼。
此舉不僅沒讓亨利侯爵放鬆下來，反而讓他變得更加緊張，
不過畢竟是常年虛與委蛇的貴族，亨利侯爵神情不變，也跟着露出了微笑。
“日安，公爵大人。”
“向您致以來自倫塔克斯巨城的問候！”
亨利侯爵輕輕頷首，禮貌的迴應道。
投影中的喬納森公爵，笑盈盈的點點頭。
“你笑起來的時候，幾乎和你的父親一模一樣。”
“蘭開斯特家族在你們父子的手中綻放。”
喬納森大公的年紀和古瑟老國王差不多，比亨利要大上一輩。
只不過他成功的進行了龍血洗禮，所以得到了更加悠長的壽命，並且保持着相對年輕的容貌。
使得喬納森大公看起來就像是亨利侯爵的同齡人。
聽到他驀然談起父輩，亨利侯爵的表情稍稍有些僵硬。
因爲他的父親年輕時曾經前往聖塞瓦斯蒂安皇城爲喬納森大公牽馬。
當時的蘭開斯特家族還把那次牽馬的機會視爲榮譽。
對於蘭開斯特這樣的家族而言，能夠前往皇城，是家族子弟結識王族的機會，無論是牽馬也好、擔任侍從也罷，都能結識到大量的人脈。
亨利侯爵的父親那時候還很年輕，他努力爭取到了給大公牽馬的機會。
並且在聖塞瓦斯蒂安皇城待了五年之久。
這段經歷使得他得到了喬納森大公的支持，在之後的族內抉擇中得到了家主的位置，包括可世襲的爵位和倫塔克斯巨城的執政權。
要不是那一段牽馬的經歷，可能蘭開斯特家族現在也就輪不到亨利侯爵來掌控了。
後來老侯爵死於一場意外，當時剛成年不久的亨利又同樣是在喬納森大公的支持下，順勢繼承爵位，成爲了巨城執政者。
毫不誇張的說，這段和大公的關係，庇佑他和他父親兩代人。
而且在老侯爵生前，大公親自出面爲倫塔克斯巨城開闢多條直道。
這也是近幾十年來巨城越發繁榮的基礎。
當時古瑟老國王仍然健康，保持着王國統治者的威嚴。
喬納森大公表現的很低調、謙虛，並未像如今這樣大張旗鼓的佔地盤。
幾乎都是對各個巨城執政者的扶持來暗中籠絡人心。
當古瑟老國王二次洗禮失敗，壽命所剩無幾的時候，喬納森大公才終於露出了獠牙，多年的佈局完全展現出來，很快就獲得了大量的擁躉。
而倫塔克斯巨城毫無疑問，也是喬納森大公的佈局之一。
亨利與老侯爵都受過他的恩惠！
現在喬納森大公主動在亨利侯爵面前提起他的父親，正是在強調着那份暗中幫扶的恩情。
這讓原本想到各種應對說辭的亨利侯爵直接啞口無言。
蘭開斯特家族內部一直都有競爭。
族系會隨着子嗣的繁衍而不斷擴大，但是侯爵的繼承權和倫塔克斯巨城執政者的位置只有一個。
如何從衆多子嗣中脫穎而出，纔是能否成爲執政者的關鍵。
若不是當年有喬納森大公暗中幫助，他們父子二人未必能競爭的過同齡的直系族人。
當然，亨利侯爵也明白，這種幫扶是帶有目的性的。
但依然無法抹平這份恩情的重要性。
所以沉默片刻後，他終究什麼也沒說，只是悠悠的嘆了一口氣。
“唉…”
“再次向您致意。”
話不用說的太明白。
喬納森大公顯然知道他這個“再次致意”是什麼意思。
“呵呵呵…”
輕輕笑了幾聲，他神情隨即變得嚴肅了起來。
“亨利，我也算是看着你一步步成長起來的。”
“雖然我並不知道你爲什麼選擇背叛我。”
“但是這不重要。”
“趁你還沒有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及時收手吧。”
“摻和進我與蔻依的鬥爭中，你和蘭開斯特家族只會被碾碎。”
喬納森大公索性攤牌了，不再繞彎子。
卻見亨利侯爵鎖緊了眉頭依舊一言不發。
在喬納森大公看來，這正是代表他心虛破防了。
於是便趁熱打鐵的說道。
“我不知道你爲何會選擇背叛。”
“但我只有一個要求。”
“不要傷害卡特。”
“他是我的全部，若是你膽敢傷他一根毫毛。”
“相信我！”
“以潘德拉貢王族姓氏的名義起誓，我會讓蘭開斯特家族不復存在。”
“所有的蘭開斯特家族成員都會被影龍衛納入暗殺名單！”
“無論是直系、旁系，亦或是你那些子女！”
喬納森大公的神情不復優雅，變得猙獰而瘋狂。
卡特皇子是他的私生子，也是他所有子女中唯一能夠以王族繼承人的身份爭奪王位的孩子。
他代表了喬納森大公對於王座的渴望。
等到卡特加冕，那麼喬納森大公便是全境守護暨阿瓦隆攝政王！
而王座也將從此由他這一脈傳承下去。
所以他在卡特皇子的身上有太多太多寄託了！
喬納森大公的話一點兒都不誇張。
卡特皇子確實是他的全部！
面對這番威懾感十足的警告，亨利侯爵面露猶疑。
他心中顧及着喬納森大公的恩情，又擔心着來自大公的報復。
就在他嘴脣輕動，即將開口的時候。
一隻白皙的小手無聲無息的搭在他的肩頭。
轉過身子，他看到了自己的女兒潘妮。
沒有敲門、沒有腳步聲、不知何時就來到了身後。
而投影中喬納森大公神情不變似乎並未看到潘妮來到亨利侯爵身邊。
“潘妮…你…？”
“父親，不要動搖。”
潘妮輕輕搖頭，剎那間亨利侯爵心中潛伏的薔薇印記律動了起來。
他的眼神驀然變化，從此前的憂慮與閃躲變得無比銳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