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把那個密封環遞給我。”蘭特全神貫注地蹲在一臺即將成型的發動機前,也顧不上什麼貴族的禮儀,直接滿手油污地抓起奧克遞過來的平整鐵環,將其卡進結合處的凹槽內,並且塗上燈油,以便避免卡滯故障的出現。
長達三天的熬夜奮戰,蘭特終於將發動機做出了大致的雛形,缸體用鑄鐵塑造而成,防震性能極佳,而且在奧克的幫助下,水冷通道完成的十分順利,蘭特在發動機的一側面安裝上由三韌帶傳動動力,以便於冷卻水源循環的水泵與散熱扇葉,這是重要的保護步驟,在活塞運動造成動力時,會產生極高的溫度,會迅速令缸體內的冷卻水沸騰,如果不能及時降低溫度,那麼缸體接縫處會因爲高溫而產生泄露出滾燙的氣體。
這種高溫氣體只要稍微沾上人體一點,就會造成不可逆的損傷,在所有已知的外部傷中,燒傷是最難以治癒的,在這個醫學落後的環境下,燒傷面積達到百分之十,就有可能造成休克,繼而死亡。
奧克在一旁負責給蘭特遞送工具,他看着眼前這體型龐大造型怪異的鐵疙瘩,完全搞不懂它是做什麼用的,但從以往的經驗來看,領主大人鼓搗出來的東西都是極有用的。
“大人,這臺機械的作用很大麼?”奧克盤腿坐在羊毛毯上,雙手扶着小臉,好奇兮兮地問道。
蘭特擰緊了螺栓,挺直了腰有點痛苦地揉了揉脖子,看來自己有必要督促一下空渡領的工匠們,關於專業技術的提升,自己堂堂一個領主,總不能老是親自動手組裝機械吧,一次兩次的還好,時間長了真是有點累,尤其是裝配發動機這種零件衆多,又需要格外細緻的大活兒,早前製造之初,工匠們就被叫過來幫忙,但蘭特無奈地發現,空渡領的作坊只打造過裝配過農具以及鎧甲防具之類的簡單鐵器。
像這種複雜機械,工匠們看了都是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下手,甚至連螺栓緊固的力度都無法確定。
知識啊,蘭特痛苦地認識到,這個世界對於知識的重視度極爲底下,但無數個事實證明,只有一支專業知識強大的隊伍,才能走在時代的前沿,所以他暗自下了決心,在發動機組裝完畢之後,一定要辦理培訓班,重點培養工匠們的專業水平。
“不錯,它可以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可以用作運輸,開採,還可以用來發電。”蘭特點了點頭,又解釋道:“電流,你可以把它認爲成一種全新的能源,動力強勁沒有污染,使用起來很方便。”
“電?就是閃電嗎?”奧克驚愕地問道,“教廷聖訓上說,閃電是上帝意志在人間的具象化,與雷鳴被統稱爲諸神之怒。”
教廷的那幫老主教們,還真是挺會編故事的,在人們還未完全瞭解世界的秘密之前,就搶先把各種聲勢浩大的自然現象強加給自己的神明,以此來加強人民對於教廷的敬畏性,以及教廷本身的神聖性。
“本質上來說相同,電分很多種,就算衣物的簡單摩擦也會產生微弱的電流,像閃電那種等級的電流蘊含很大的能量,是通過雷雲的摩擦所造成的。”
“可教廷不是這麼說的誒……”奧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諸神之怒什麼的,不是嗎?”
“我早就說過,一切的超自然現象都可以用科學來解釋!不要總把什麼事情都推給上帝。”蘭特有些氣憤地說道:“教會裡的那幫傢伙們,是最會給人洗腦的,且不說上帝是否真的存在,就算是真的有上帝,那麼千百年來大陸上的人民飽受戰火,但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上帝出手制止戰爭,重新創造美好世界。”蘭特停下手上的工作,這個世界中教廷的毒太深,就算被奴役壓迫,但出於對未知神明的恐懼,人民也提不起勇氣來反抗教皇,蘭特覺得,有必要改變一下人們的思想,首先要改變奧克的思想。
眼下談到這裡,正好借這個機會,和奧克好好說一說關於信仰的問題,以及破除奧克腦海中教廷的極端神聖性,蘭特早就想好了說辭。
“我們先不談科學,先談談思想。”見鬼,真要把聖訓中記錄所有的上帝顯威能的現象都給奧克解釋清楚,恐怕需要幾個月的時間,地震是上帝發怒,海嘯是上帝發怒,泥石流也是上帝發怒。
上帝就沒有高興的時候嗎?
“你所受的所有苦難,都是在爲自己生而揹負的罪行做救贖。”蘭特攤開雙手,努力回憶道:“我記得聖訓的第一句話是這個吧,紅衣主教們也嚐嚐把這句話掛在嘴邊,我想問的是,那些忍受苦難的人民們,他們是否真的有罪行呢?”
“或許他們會用前世今生來解釋,但奧克,我要告訴你的是,人類就是由水分和碳化物組成的個體,從出生的死亡,也不過是細胞的成熟到衰老而已,人死了屍體會慢慢腐爛被分解成二氧化碳和烷烴類化合物。”
“不會存在靈魂轉生這種事。”
“沒有人是生下來就揹負罪惡的,每個人從出生那一刻都是純潔無瑕的,這些所謂的罪行與贖罪,都是教廷在你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強加給你,而悲哀的是,“蘭特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人們居然全部認同了這件事,我不得不佩服教皇的手段,他確實是一個手段高明的掌權者,比起用武力征服世界的軍閥們,他控制人們思想這種方法纔是最直接有力,而且難以被推翻的。”
宗教信仰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存在的,在蘭特曾經的世界裡也有很多類似的教派,但都沒有像如今的教廷這般強大,分佈地區這般寬廣,甚至覆蓋了整片大陸,除了最西方的暗影山脈,教皇的光芒幾乎無處不在,甚至連幾個國王都要匍匐在他的腳下,接受洗禮與封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