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林曇出了越秀縣主的院子,察看過地形,挑了一個掩映在假山和銀杏樹之中的小巧亭閣,“我在這裡坐坐。孔陽,你去大花廳悄悄把山姑娘和向姑娘叫出來,說我在這裡等她們。”孔陽四處張望了下,很是不放心,“大小姐,這裡太僻靜了,您一個人在這兒哪行,我還是在這裡陪着您比較好。”又不解問道:“回大花廳豈不是很好?安全多了。”林曇一笑,“回去了,還怎麼看熱鬧?”孔陽是個聰明丫頭,方纔也是驚魂甫定纔有些糊塗,聽林曇這麼一說,也便想明白了,“可不是麼?這越秀縣主把下人攆得乾乾淨淨,過一會兒大概便會有多事之人前來‘捉姦’,到時候豈不是……”想起房裡那一男一女,掩口而笑,“大小姐說的是,是得看看熱鬧。您稍坐片刻,我這便請山姑娘和向姑娘去。”

孔陽才走出去不久,林曇便聽她驚喜叫道:“山姑娘,向姑娘!”

敢情山嘉卉和向馨寧到底還是不放心,以更衣爲名溜出來了,來找林曇。

孔陽把山嘉卉和向馨寧請到亭閣之中,山嘉卉奔過來拉着林曇上下打量,一迭聲的詢問,“阿曇你沒事吧?沒事吧?我怎麼覺着越秀縣主沒安好心呢?從前她對你總是陰陽怪氣的,可沒喜歡過你啊,今兒個她是怎麼了?”向馨寧在林曇對面坐下來,“阿曇你快老實說,這是怎麼回事。”林曇微微一笑,自懷中取出件寶貝,“阿卉,阿馨,快來看,這是我巧取豪奪,從寒大夫那裡弄到的好東西。”嘴對着長圓筒的頂部,“呶,只要輕輕一吹,就會有毒氣噴出,對面的人非暈了不可。阿卉,阿馨,這件東西看着平常,實則非同小可,我給寒大夫抄了三個月藥方,竭盡全力巴結討好她,她才送給我的。”

“就是給你大哥治傷的那位神醫啊?”向馨寧接過長圓筒看了看,嘖嘖稱奇。

山嘉卉忙湊過去和她一起看。

“也是替我二弟接生的神醫。”林曇笑吟吟。

說來這也是林家祖上積德,羅夫人生林寒的時候還在良原縣城,很不幸是難產,接生婆急的滿頭大汗跑出產房問林楓,“保大人還是保孩子?”林楓心如刀割,備受煎熬,真是快要瘋掉了,恰巧神醫寒若拙路過良原,替羅夫人接生,林寒才能活着來到人世。

也正是爲了表達對寒大夫的感激之情,林楓和羅夫人才爲這歷經磨難方來到人世的次子取名爲“寒”。取這名字是要告訴林寒:如果沒有寒大夫,這世間便不會有你,也是讓林寒不忘本的意思。

向馨寧來了興致,“哎,我可是聽說,這寒大夫醫術卓絕,可是她一向不肯跟官府打交道,也不肯替官府家眷治病。這之所以能請到寒大夫,還是你的功芝了?”林曇回憶起往事,不勝唏噓,“蘇伯伯驅車帶我到了寒大夫下榻之處,請她趕快出門,說有孕婦難產,晚了怕是一屍兩命,寒大夫二話沒說,便背起藥箱跟我們出來了。可是等到下了車,看到眼前是官舍,她便知道里面的孕婦是官府家眷,轉身要走。蘇伯伯衝她發脾氣,沒用;我爹聞訊出來百般哀求,也是沒用;我那時才八歲,初生牛犢不怕虎,跑到她跟前質問:‘官府家眷難道不是一條人命?官府家眷肚了裡的難道不是無辜胎兒?做官的人難道不是血肉之軀,應該被你輕賤無視?’寒大夫被我問的楞住了,道:‘我生平最討厭欺壓百姓的貪官’。我爹反應很快,當場立下誓言,此生此世一定做好官、清官,永不欺凌百姓,並願意拿出自己的私產在在良原買三百畝良田,良田所得用於設濟衆院,收留鰥寡孤獨的老人、被遺棄的孩子。這麼着,寒大夫才同意爲我娘接生。”

她曾立誓不和官府打交道,但是,她也立誓對於任何一個平民都不會見死不救。林楓設立濟衆院定將惠及數千名甚至上萬名孤苦無依的窮人,她答應救羅夫人,就等於救很多窮人。

凡事既然開了個頭,就收不住了。爲羅夫人接生下林寒之後,林楓和蘇師爺又千方百計勸說她爲林開療傷,林曇更是仗着自己年紀小,仗着寒大夫對她有幾分喜愛之情,胡攪蠻纏,死纏爛打,最後終是勸得寒大夫點了頭。經過寒大夫的悉心治療,林開的傷勢才漸漸好轉,近幾年已與常人無異。林開的傷勢痊癒當然是好事,不過,他傷好了之後,寒大夫也就和從前一樣雲遊四方了。別說林楓和羅夫人留不住她,就連林曇親自出馬,也無功而返。不過,臨分別時寒大夫送了林曇不少寶貝,這能噴毒氣的圓筒,便是其中之一。

山嘉卉聽的悠然神往,“這樣的神醫,莫說讓她看病治病了,只要能見上一面,一睹她的風采,也足慰平生。”向馨寧抓着林曇審問,“阿曇,剩下的寶貝都是啥?趕緊的,說來聽聽。”林曇正要笑着解釋,聽到外面暄鬧起來。

“這是不是大隊人馬來……那個什麼來了?”幾位姑娘一起向外張望。

都是嬌滴滴的姑娘家,“捉姦”這兩個字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只好含混了過去。

“看熱鬧,看熱鬧。”雖然不好意思說,躲在暗處觀看還是好意思,幾位姑娘湊在一起,看的津津有味。

山五太太尖利的聲音傳了過來,“林姑娘許久未回,咱們做長輩的去看看豈不是應該的麼?三嫂,你定要攔着我做什麼?”三夫人聲音暗沉,隱隱含着怒氣,“她是和越秀縣主一起過去的,越秀縣主是主人家,周到的很,定能招待好她,五弟妹你是客人,就別瞎操心了。”羅夫人卻是“咦”了一聲,“五太太你有點奇怪啊,我家大丫兒和越秀縣主一起出去的,兩個人都沒回來,你怎地絕口不提越秀縣主,口口聲聲只提我家大丫頭?這裡頭不會有什麼古怪吧?”

山嘉卉又是羞,又是愧,又有幾分驚奇,“阿曇,我五嬸嬸不知是發的什麼瘋,我都弄不明白她了,可是,羅夫人好似半分不爲你擔心啊。”哪有做母親的不擔心女兒的?羅夫人的聲音當中可是一點猶豫、擔心都聽不出來,坦蕩得很。

林曇拍拍她,微笑道:“咱們誰跟誰啊,這外道話便不必提了,三夫人的話我也聽到了,心中感激的很。阿卉,我承她的情。”向外張望,看了看氣勢十足的羅夫人,不由的一樂,“我娘啊,她是從小到大沒見我吃過虧,只有我捉弄別人的,沒有別人捉弄我的;只有別人上我的當,沒有我上別人的當。阿卉,我太精明瞭啊,我娘她是知道的。”

羅夫人對林曇很有信心。

向馨寧白了林曇一眼,“我看你也不是個能吃虧的人。”

林曇一臉得意,“阿馨,你太瞭解我了。”

向馨寧嗔怪的打了她一下。

說笑着,林曇見外面吵的差不多了,叫過孔陽吩咐,“去悄悄告訴三夫人,由着五太太去吧。她呀,不到黃河不死心。”孔陽答應了,機靈的穿過樹林,繞了路遠路,趁着衆人吵的正歡,悄悄溜到了三夫人身邊。

三夫人疲憊的揮手,“我不管了,由着你們吧。”攜了羅夫人的手,又叫上素日交好的幾位太太,“咱們回去,爲半日之歡。”緩步回花廳去了。

向馨寧奇道:“現成的熱鬧,爲啥不看?”

林曇幽幽嘆了口氣,“三夫人是厚道長者。”她聽到孔陽的話,知道林曇沒事,便不想再攙和什麼了,絕沒有想看五太太倒黴或越秀縣主倒黴的意思。不得不說,三夫人是厚道的,也深諳明哲保身之道,有些爛污內-幕,能不看便不看,看了一點好處也沒有。

可是,像她這樣深諳明哲保身之道的人,偏偏在林曇消失不見、五太太敲鑼打鼓要帶着大家出來找人的時候挺身而出去阻止,又能看出來她並不是一味的迴避是非,而是有所爲有所不爲。這樣的長者,着實令人尊重。

五太太帶着一衆好事之徒大搖大擺、談笑風生的往越秀縣主的院子中走去。

“唉,康王殿下固然是聲譽大損,越秀縣主更是萬劫不復了。”林曇遠遠看着這撥人,悲憫說道。

就算捉到康王的“奸”,安平郡王府也不敢將康王怎樣的,更沒辦法讓康王娶越秀縣主------沒有堂兄妹成婚的道理。越秀縣主名聲壞了,壞她名聲的男人又實在嫁不得,她這輩子算是完了,徹底完了。

“活該!她是怎麼想害人的!”山嘉卉恨得咬牙。

向馨寧伸出手掌,彷彿眼前就站着越秀縣主似的,惡狠狠的打了兩掌。

這幸虧是林曇機靈,設法脫了險,如果粗心大意上了當,這會兒和康王躺在一起的便是林曇了----衆目睽睽之下被發覺和康王同牀共枕,林曇能怎麼辦?性子烈就自盡了,性子軟就含羞忍恥嫁給康王,被一乘小轎擡入康王府,從此以後過着暗無天日的生活。總之都是毀了。

雖然明知越秀縣主下場會非常悲慘,可是林曇、山嘉卉、向馨寧心裡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

越秀縣主能毀別人,別人爲什麼不能毀她。

這便叫做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自掘墳墓,自取滅亡,自作自受。

“接下來咱們將聽到什麼?”向馨寧眼睛亮晶晶,滿懷期待。

“大概是尖叫聲吧。”山嘉卉和林曇同時笑道。

“啊-----”院中果然傳出淒厲的、嚇人的尖叫聲。

幸好是白天,要是晚上聽到這樣的叫聲,能把膽小的人嚇出毛病來。

“好戲開鑼了!”三人同時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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