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侯府世子羅簡和言中丞之女的婚期,愈來愈近了。
蕭氏以爲她這位侯夫人不出面操持辦理,羅簡的婚事肯定會出紕漏,辦不好,還在榮安堂中等着看笑話呢,誰知事情竟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晉江侯委託族長夫人出面主持,由齊氏、李氏二人協助辦理,羅簡的婚事一直井井有條的進行着,非常周到、妥當。
族長夫人是位年過六旬的老太太,穿戴很是清雅講究,神色很是慈和安詳,一眼看上去便知道她是位生活優裕、圓滿的老人家。可是她並非耳軟心活好糊弄之人,她兒子早年間便中了進士,如今已升遷至右春坊右諭德之職,官位雖不高,備極清貴;她的孫子在太學讀書,是皇五子莊王的陪讀。能教出這樣的兒孫,族長夫人豈是平常人呢,她管家極其厲害,一板一眼,不許出錯,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幾件事過後,晉江侯府上上下下的管事媳婦、侍女等人都領教了族長夫人的厲害,有她在晉江侯府坐陣,沒有誰膽敢不盡心盡力辦差使,人人兢兢業業。
齊氏、李氏平時在晉江侯府並不管事,可是這不等於她們兩個沒這個本事,管不了,只是沒有機會罷了。因爲晉江侯的三兒子羅笠、四兒子羅笛當年都是年輕有爲的將軍,所以雖然是庶出,說下的親事也很過得去,齊氏、李氏都是官員家中的嫡女,在孃家都是學過管家理事的。現在晉江侯發了話,讓她們妯娌二人協助族長夫人辦理婚事,一則是晉江侯說話有威力,二則她們兩個人也早有管家理事的心思,這下子好像英雄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便打起精神,處處小心,時時在意,務必要把羅簡和言家的這場婚禮辦得完美無缺。
有族長夫人主持大局,有齊氏、李氏跑前跑後的張羅,羅簡的婚事操辦得有條不紊。
蕭氏失望極了。
難道要眼睜睜的看着羅簡把言嫣娶進門麼?到時候他倆夫妻同心,又有言中丞相幫,可就太難對付了。想奪去羅簡的世子之位,另立羅箴爲世子,簡直便成了不可能的事-----除非有一天沈明嫿做了皇后,權傾朝野,才能爲她的親舅舅羅箴出頭。可是,那得等到哪一天呢。
羅簡到言家送聘禮回來,真是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了,整個人容光煥發。
羅文茵還在言家住着呢,羅紓一家又搬走了,他心裡這個高興找不着人說憋得慌,便興沖沖的找他爹晉江侯去了,“爹,送聘禮的事我給您講講,可有意思了……”晉江侯手裡拿着封信,面沉似水,“阿簡,跟爹去榮安堂。”
“啊?”羅簡張大了嘴巴。
去榮安堂,那就是去找蕭氏了。羅簡瞅瞅晉江侯的臉色,心中惴惴不安,“這是又有什麼事了?可千萬別趕到這時候出什麼幺蛾子,一切都等到我把文茵的孃親娶回來再說啊。”
晉江侯已大踏地走的遠了,“阿簡,跟上來!”
“是,爹。”羅簡忙答應了一聲,撥腿就跑,去追他爹。
晉江侯走路帶風,所過之處一片肅殺。
侍女婆子,看見晉江侯這個樣子就嚇得腳軟,能跑得的全都跑了,正在當值、實在跑不了也是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蕭氏在東邊的小正房中養病,因怕吵,所以大白天門也是關着的。晉江侯帶着羅簡到了門前,都懶得吩咐侍女開門,擡起腳,把門踹開了。
正在牀上想着心事、想着如何對付羅簡和言嫣的蕭氏嚇了一跳,裹緊了身上的被子。
“你乾的好事!”晉江侯臉色陰沉得比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更可怕,將一封信摔到了蕭氏臉上。
蕭氏睜大眼睛看着晉江侯,心中滿是恐懼之意。
上回晉江侯帶着穰氏來質問她的情形還歷歷在目,可是上回至少晉江侯還把房中的侍女全部驅逐出去了,不許她們聽到一絲一毫的風聲。現在房中也有兩名侍女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晉江侯卻看也沒有看她們一眼。這是爲什麼呢?是他太過生氣,所以沒注意到這些個侍女,還是因爲他要徹底的撕破臉了,所以被侍女下人知道了無所謂?
驚恐像大海里的浪濤一樣,一波一波襲向蕭氏。
“侯爺這是什麼意思?”蕭氏挺直腰背,做出一幅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
她是蕭家的女兒,出身尊貴,不能任由晉江侯這樣粗暴無禮的對待她。
“你自己看。”晉江侯話語陰森,好像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羅簡是個急性子,見蕭氏和晉江侯好像僵上了,他上前幾步拿起信,“你不肯看,那我替你看看吧。”隨手拆開了信。
蕭氏陡然緊張,纖細手指絞着被子,絞得被子變了形。
羅簡打開信看過,不由的大怒,像晉江侯一樣把信狠狠摔向蕭氏的臉!
“我雖然紈絝沒出息,可是一向也拿你當親孃的,爲什麼這般算計我,直到現在也不肯放過我?”羅簡憤怒叫道。
蕭氏身子抖了抖,目光閃爍,道:“阿簡,我怎麼說也是你母親,你怎能如此無禮?”不問晉江侯、羅簡父子二人這封上究竟寫了什麼他們纔會氣成這樣,卻糾纏起羅簡的禮貌問題。
晉江侯是什麼人,哪容得她避重就輕、顧左右而言他呢。“你連這封信也不敢看,可見你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事,自己心知肚明。蕭瀾,我要休了你。”晉江侯沉聲道。
“什麼?”蕭氏如五雷轟頂,厲聲尖叫。
羅簡不由的呆住了。
房裡那兩名跪在地上的侍女癱坐在地上,嚇得魂飛魄散。侯爺要休了夫人,要休了夫人……
“憑什麼?你憑什麼要休我?”蕭氏一向自視甚高,現在聽到晉江侯當面鑼對面鼓的說要休了她,惱羞成怒,高聲質問。
“看看穰氏的信,你還有何話可說。”晉江侯聲音冷冷的。
蕭氏根本不肯看信,冷笑道:“穰氏一個已經被休回孃家的失德婦人,她的話也能聽麼?侯爺,你因爲聽了前兒媳婦的話便要休棄相濡以沫數十年的妻子,這說出來豈不是一個笑話麼?”
“你說這是笑話。”晉江侯怒極反笑,“你當這是個笑話,也好,本侯這便通知蕭家來接人。”
“你……你……太也無情……”蕭氏氣得直囉嗦,嘴脣都是白的了。
晉江侯這一通知到蕭家,就算是最後沒休成,她也是太沒臉了,在孃家丟了個大人。幾十歲的人了,有兒有女的,連孫子孫女都有了,卻被丈夫無情的說要休棄,這讓她蕭家嫡長女情何以堪呢。
晉江侯厭惡的看了她一眼,“阿簡,咱們走!”
“是,父親。”羅簡應聲答道。
晉江侯高視闊步,轉身離去,身上披着的玄色鬥蓬被微風吹拂起來,猶如在天空中翱翔的鷹隼一般凌厲蒼勁,令人生出敬畏之心。
“羅起,你不能這麼對我,我守過婆婆的孝,我守過婆婆的孝……”蕭氏從牀上爬下來,跌跌撞撞到了門口,扶着門框,淒厲的高聲大叫。
晉江侯根本沒有回頭。
“我守過婆婆的孝,你需休不得我……”蕭氏扶着門框,無力的滑倒在地,口中喃喃,“你爲人粗鄙,不愛讀書,一定不知道什麼是三不去。‘與更三年喪’,這便屬於三不去,你懂麼?我守過太夫人的孝,你休不了我的……”
蕭氏坐在地上,哀哀痛哭起來。
昨天她還以爲沒有阻擋住羅簡迎娶言嫣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失敗,是她人生中最爲難堪的低谷,今天才知道,原來不是這樣的。她的人生當中將會有更大的、令她無法直視的挫折和打擊,而她會繼續跌落下去,不知道何時方能着陸……
蕭氏生出“前途應幾許,未知止泊處”之感,備感倉惶、悽愴。
晉江侯沒有跟她講客氣,真的命人通知了蕭家,讓蕭家把蕭瀾接回去。
蕭家接到消息,大爲驚恐。
蕭瀾的父親已經去世,她大哥蕭涵一直在禮部任職,聽到妹夫要把妹妹休回孃家,當時便面如土色。這件事實在太過重大,雖然蕭家太夫人久已不理家務事了,蕭涵還是硬着頭皮去跟她說了這件事,“……娘,妹夫不像是說着玩的,這可如何是好?阿瀾在羅家三十多年了,生兒育女,操持家務,溫柔賢惠,誰人不誇……”
“行了,別說這些沒用的。”蕭太夫人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備車,我要親自去一趟晉江侯府。”
“哪能勞動您呢。”蕭涵過意不去。
蕭太夫人已是七十多歲的年紀了,滿頭白髮,眼神中卻依舊透着精明強幹,她不屑道:“不勞動我,難道你能把這件事辦妥當了,讓你妹妹不被休回來?”說的蕭涵羞慚得低下了頭。
他哪有這個本事。
他是文官,晉江侯是武將,兩人一向不大說得來。再者說,晉江侯這個人大概是仗打得太多,人殺得太多,身上煞氣很重,威風凜凜,蕭涵見了他多多少少是有點害怕的。讓他和晉江侯據理力爭,怕是不成。
蕭涵親去備車馬,蕭太夫人坐在梳妝檯前,讓侍女替她把一頭白髮挽成圓髻,梳得溜光水滑,上身穿了深藍地繡壽字紋交領斜襟大袖衫,下身着了玄地灑富貴花雙鑭馬面裙,一絲不苟,齊齊整整,肅容上了馬車。
畢竟她是長輩,蕭太夫人到了晉江侯府,羅簡親自出來迎接,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了她,“……我父親心意已決,怕是勸不住了……”
蕭太夫人年事已高,眼睛都顯得混濁了,看人的時候依舊顯得鋒利敏銳,她目光如刀看了羅簡一眼,皮笑肉不笑,“這是怎麼話說的,怎麼你父親和母親老了老了,都老兩口了,反倒鬧起脾氣來了。又不是年輕小孩子家不懂事,這休妻離緣的話豈是胡亂能說的呢,你母親在晉江侯府辛辛苦苦主持中饋幾十年,又爲你祖母守過孝,哪裡是說休便休的?這可不是胡鬧麼。”
羅簡不卑不亢,“羅家和蕭家若能商談好,自然是好;若是實在商量不下來,少不了要驚動官府,甚至鬧到朝堂。晉江侯府橫豎是佔着道理,不管鬧到哪裡,都是不怕的。”
蕭太夫人詫異揚眉。
她一直知道羅簡是個沒出息的紈絝子弟,所以方纔纔會做出那幅模樣,想要把羅簡的氣陷先給壓下去,之後便好辦了。誰知不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羅簡如今已非吳下阿蒙。
“傻孩子,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蕭太夫人語氣馬上和緩了,面色馬上慈祥了,嗔怪道:“說什麼驚動官府鬧到朝堂的,都是一家人,至於這樣麼?”
羅簡微微笑了笑,不置一詞。
蕭太夫人從沒見過羅簡這般篤定、胸有成竹,心中暗暗納罕。
她當然知道蕭瀾是怎樣故意把羅簡養成廢人的,今天的羅簡居然不是從前那個窩囊廢了,這真是令人驚疑。什麼樣的靈丹妙藥,能把一個已經人到中年的廢物男子給挽救回來呢?不可思議。
“好孩子,外祖母先見見你母親,好好勸勸她,你看如何?這休妻離緣,對你母親固然不是好事,對你父親也不好啊,是不是?他才把兒媳婦給休了,這要是再接着把媳婦給休了,外人會怎麼看晉江侯府?不知道以爲晉江侯府是多麼奇怪的地方呢。唉,還是讓我這老婆子說句話,給他們勸合勸合吧,這兒女都大了,做父母的還這麼折騰,讓孩子們如何做人啊。”蕭太夫人嘆氣說道。
她說來說去,就是不承認蕭瀾做錯了事,好像這是晉江侯和蕭瀾兩口子在胡鬧,誰都有責任。
羅簡怒火蹭蹭蹭的往上躥。
他笑了笑,“不妨事的,您只管進去,和夫人慢慢商談。晉江侯府前前後後派去穰家的人共有兩個人,這兩個人如今都被家父鎖了,看管得很是嚴實,您就放心吧。”
蕭太夫人眉頭跳了跳。
羅簡現在竟然這樣不好對付了。
羅簡躬躬身子,客氣的道:“太夫人,您請。”
蕭太夫人親熱的笑了笑,“外祖母去和你母親說說話,好好勸勸她。”帶了侍女,顫巍巍的去了榮安堂,晉江侯府自有僕婦在前帶路。
到了榮安堂,蕭太夫人便沉下臉喝道:“全部滾出去!”
侍女、婆子等屁滾尿流,忙忙的退出去了。
“娘!”蕭氏像看到救星似的撲過來,眼淚奪眶而出。
“你啊,你啊。”蕭太夫人一手攬着她,一手恨恨點着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你原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如今怎恁地糊塗了?羅起還在京城呢,在他眼皮子底下你就想害起他兒子了,你是不是傻?”
“我……我是想借刀殺人……”蕭氏羞愧的低下了頭。
她確實做事太急了。
蕭太夫人嘆息,“我如今老了,這些事也通沒有人告訴我,直到羅起說要休你,你大哥才慌了,把羅起回京後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唉,瀾兒,你打小便是很聰明的啊,娘也不知你怎地會變得如此粗笨、沉不住氣。大概是你這些年來過的太順利了吧,故此,你輕敵了。”
“一則是過去太順當了,未免輕敵,二則是對手實在太過可惡。”蕭氏滴淚道:“娘,您不知道,羅紓本來就是嫁了個孤兒,在外地做個不大不小的官,我也沒有把她放到眼裡過。誰知她竟生了個有本事的閨女,人在定安,就勾搭上了懷遠王!她一到京城便被聘爲皇長子妃了,從此之後,我就回回落敗,沒贏過。娘,我仔細想想,都怪林曇這個心腸狠毒的丫頭!”
蕭太夫人不由的苦笑,“羅簡沒出息,羅紓性子急燥,跟炮仗似的一點就着,這兄妹兩個都不足爲慮,你一年一年的也就懶惰了,不當回事了,誰知羅紓生了個好閨女,一下子就把局面扳過來了。呵呵,這可真是……別說你了,連娘也想不到呢。”
“這些事,一件一件全是林曇安排的!”蕭氏急切拉着蕭太夫人的手,“娘,您教教我啊,怎麼對付這個林曇!如果沒有她,羅起不會這麼絕情的。”
“對付林曇,那是明嫿的事了。”蕭太夫人緩緩道:“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如何救你。瀾兒,羅起這回是真生氣了,怕是不好挽回。娘自會捨出這張老臉替你周旋,你自己也要警醒些,知道麼?如今不是置氣的時候,你莫和羅起犟着,使出溫柔功夫,多哭訴哭訴兒女,他總會心軟的。再說了,羅簡就要成親,這時候他真的出妻,算個什麼事。好說不好聽。”
“您的意思是,他休不了我?”蕭氏眼中有了亮光。
蕭太夫人微曬,“他雖是休不了你,你也不可恃強霸道,和他硬碰硬。這男人就像山,女人就像水,柔能克剛,水能滴石,一味強橫是不成的。瀾兒,我本以爲你是知道這些道理。”
“這……大概是知易行難吧。”蕭氏吱唔道。
蕭太夫人嘆氣,“什麼知易行難,你啊,就是這些年太順了,什麼都在你掌握之中,便驕傲自大起來了,人也沒那麼聰慧敏捷了。瀾兒,亡羊補牢,永不爲遲,你這便收拾好心緒,重整山河吧。”
“是,娘。”蕭氏俯首聽命。
蕭太夫人勸過自己女兒,又紆尊降貴,親去求見晉江侯,滿是皺紋的老臉上堆了一臉的笑,“賢婿啊,瀾兒做事孟浪了,你心裡惱火,我如何不知。雖是惱火,可是看在去世的太夫人臉面上,看在箴兒和緓兒、文禮、文蔚、明嫿、明婤這些個孩子的臉面上,你也不能把事做絕了,對不對?這要是真休了瀾兒,孩子們往後可是一輩子被人看不起啊,難道你不心疼?”
“被人看不起,總好過我兒子沒了命。”晉江侯冷冷道。
“哪會呢?”蕭太夫人忙辯解,“瀾兒她並非對阿簡存了什麼壞心,只是心太實了些,想着言家姑娘已經生過孩子了,不乾淨了,哪裡有資格做晉江侯府的世子夫人呢?她想的雖傻了些,也是爲羅家聲譽着想,賢婿,你不要錯怪她。”
“好個爲羅家聲譽着想。”晉江侯曬道:“爲羅家聲譽着想,便是揹着丈夫私自勾結外人敗壞羅家新婦的閨譽麼?”
“唉,她也是一時糊塗。”蕭太夫人無奈,替蕭氏認了錯,“她確是做錯了。賢婿,你看在孩子們的面上,恕了她這一回了。她往後是再也不敢了。”
晉江侯不置可否。
蕭太夫人拉下身段說了不少好話,晉江侯到底也沒鬆了口。
蕭太夫人見晉江侯擺起架子來了,知道這件事一天兩天的完不了,只好暫時回去了。
之後蕭瀾的大哥大嫂,蕭涵和蕭大太太也親自登門賠不是,又替蕭氏再三保證,保證她以後再也不會做出這種糊塗事。蕭氏自己也像鬥敗了的公雞似的,低下了她高貴的頭顱,在晉江侯面前苦苦哀求,“我想岔了,我以爲言嫣已不是姑娘了,不配做咱們阿簡的妻子,便想要毀了她的名聲,讓她嫁不進來,我好爲阿簡另擇淑女。侯爺,這件事是我不對,沒有和你好好商量便擅自行事。以後我再不會了,真的,再也不會了。”
蕭涵和蕭大太太登門了好幾次,好話說盡,晉江侯口氣才略鬆了鬆,“你們又如何能擔保她日後不再犯糊塗呢。”蕭涵和蕭大太太聽了他這話,又是心喜,又是心驚,喜的是他終於不再執意休妻,驚的是他必定有極爲苛刻的條件,恐怕蕭瀾這回佔不到什麼便宜。
誰知晉江侯根本不肯提條件,反倒讓蕭家給他出一個確保蕭氏不會再犯糊塗的法子。
“欺人太甚!”蕭涵又一回和晉江侯商談無果,氣哼哼的回了蕭家。
蕭太夫人滿臉惆悵,“羅起這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唉,沒法子,依了他吧。”
“娘,您的意思是……?”蕭涵不大明白。
蕭太夫人暼了他一眼,苦笑,“羅起這是讓咱們蕭家自己挖坑給瀾兒跳啊。他讓咱們給出一個確保瀾兒不會再犯糊塗的法子,分明便是要架空瀾兒,讓她既管不得家,又在羅簡的新婦面前擺不出婆婆的架子。唉,羅起真是個狠心的男人,瀾兒嫁給他都三十多年了,爲了前妻留下的兒子,他這是把瀾兒往絕處逼啊。瀾兒那樣的性子,若真是既不許她管家理事,又不許她管教兒媳婦,她得難受成啥樣。”
“那也比被休回來強。”蕭涵壯着膽子小聲說道。
蕭太夫人木然良久,一聲長嘆,“是啊,那也比被休回來要強。”
晉江侯如此強勢,得理不饒人,最後蕭家沒有辦法,只好忍痛提出讓蕭氏在榮安堂東側院“養病”,因爲蕭氏得的病是過人的,故此除少量侍女之外,房中並不需要其餘人服侍,當然兒媳婦、孫女們更是不用去。便是世子夫人進門,也無需拜見蕭氏。
反正世子夫人的正經婆婆已經長眠於地下,她到祠堂拜蕭瀅的牌位便可以了。
蕭家提出了這樣的條件,晉江侯才勉爲其難的沒有再提休妻之事。
蕭氏就這樣留在了晉江侯府。
雖然留下來了,卻是元氣大傷,顏面全失,不光她自己,連同蕭家、連同她已經出嫁的女兒羅緓等人在內,都是面目無光。
羅簡高高興興的迎娶了言嫣進門,羅文茵是跟着言嫣的花轎一起回到晉江侯府的。
拜了天地,送入洞房,羅簡和新娘喝過交杯酒,纔拿着稱杆小心翼翼挑開新娘的蓋頭,就被羅家宗族內的許多夫人太太們轟出去了,“出去敬酒吧,新娘子這裡有我們呢。”羅簡急的大叫,“哎,讓我看看我夫人再走啊。”衆人鬨堂大笑。
他到底還是被攆出來了。
羅文茵追在他身後出來,“爹放心,有我呢。”羅簡囉囉嗦嗦的交待,“讓人給她取茶飯來,莫餓着了,累了便躺着,不用等我……”羅文茵嫣然,“成啊,聽您的。”羅簡被女兒笑得不好意思,敬酒去了。
他一到席上,就被素日交好的幾個紈絝給圍住了,七嘴八舌,胡言亂語,“哎,老羅,你能再娶一回媳婦,怎麼不娶個二八嬌娘?”“聽說你老泰山嚴厲的很,老羅,你見了他會不會腿肚子抽筋啊?”只有涼國公府的世子秦密拉拉羅簡,面色神秘,小聲說道:“哎,你這位夫人可是出了名的美貌,我上山接我小侄女下學的時候遠遠看過一眼,只看一眼我就酥了……”羅簡氣極,狠狠打了他一下,“說啥呢?”秦密捂着腦袋,“你使這麼大力氣幹嘛?想要我的命啊。哎,我跟你說,我真是酥了,要不是言中丞實在厲害,我肯定每天上山去見她……”羅簡拿起一個酒壺要砸秦密,秦密笑着跑開了。
“兒子,去敬酒。”晉江侯淡淡的吩咐。
羅簡很聽話的敬酒去了。今天來的客人很多,長輩們,還有身份尊貴的客人,他是必須得敬酒的。
羅簡敬了前頭的五桌,身份特殊的客人也就敬完了。
晉江侯站起身,“你的弟弟們全都遠在邊關,妹夫又是文官,不會喝酒。兒子,剩下的酒爲父替你敬。”讓羅簡早早的回房。
舉座皆驚。
“謝謝爹。”羅簡大喜。
他正巴不得早點回去呢。
羅簡飄飄然回到新房,族中的媳婦們聽說晉江侯都親自替羅簡敬酒了,都抿嘴笑,“侯爺這是急着抱孫子吧。”不好意思再逗留,前後腳都走了。
房裡只留下羅簡、言嫣和羅文茵三個人,以及幾名心腹侍女。
“團圓了,呵呵,團圓了。”羅簡一手拉起妻子,一手拉起女兒,傻呵呵的笑。
別人的洞房夜是和新婚妻子卿卿我我,他的洞房別開生面,是一家三口團圓聚首。
作者有話要說: 未完,繼續,至少會加到六千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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