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都在給董拙打電話,依舊沒人接,到最後也已經不指望能用高科技找到他了,說到底,還是最原始的方式有效用,就像我們最原始的衝動,總是透過身體機能,告訴你,現在應該做什麼。
江邊的九號倉庫是個廢棄的工業區,乍一聽又熟悉又驚訝。以前和大院裡的孩子們調皮搗蛋的時候來過幾次,所以對路途並不陌生,只是這些年都不曾去,還以爲城市發展得太快,許多事物已經在光陰裡消逝,可是沒想到它還在。
日頭正盛,遠遠就看見九號倉庫鏽跡斑斑的外牆上還有零星未被腐蝕處正不甘心的反着日光,和命運和時間做抵抗。
倉庫大門敞開着,裡面靜得出奇,躡手躡腳走進去,跳入眼簾的卻是一派新奇景象,原來在這些年裡,九號倉庫早就從廢墟轉型成了loft,叛逆中帶着些許寂寥,十分符合董拙的定位。
正呆呆出神,卻被不遠處易拉罐落地的聲音打破了寧靜,循着聲音望過去,背對着大門的沙發上露出一隻裹着紗布的手,當中還隱隱透着血跡。不需多想,一定是董拙。
他聽見我走過去的聲音搖搖晃晃地直起身子,眼睛通紅的看着我,那樣子哀傷又無辜,看得我不由心酸起來。
“董拙……”微小的聲音連我自己都聽不真切,生怕驚擾到他。而他也就這麼定定地看着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抓着包包的手已經沒什麼力氣了,他忽然迅速地站起來,在毫無預料的情況下,一把緊緊抱住我。他撲過來的動作那麼有力,沒有一點點的準備,就這麼被他抱得差點站不穩。他身上菸酒和寂寞的味道撲面而來,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意識出現了短暫空白,全身使不上半點力氣,連手裡的包也垂直落地,正正砸在腳面上,終於恢復了些許理智。雙手緩緩攀上他的脊背,輕輕拍了拍,小時候媽媽也是這樣,在我撲進她懷裡泣不成聲的時候輕拍我的脊背,好像是某種暗示,給了我極大的安慰。
果然,董拙緊繃的神經漸漸鬆弛下來,竟在我耳邊喘息出了哭腔。早知他生來憂鬱,卻不曾想過會有如此傷心的一幕。
“你怎麼了?”
他趴在我的肩膀上,情緒依舊很激動,喘息的聲音不絕於耳。沒有辦法,只能繼續輕拍他的脊背,等到雙腿有點僵的時候,他才慢慢放開我,眼睛裡全是哭過的痕跡,動動肩膀才發現已經溼了一大片。究竟是什麼事情讓他如此失態?
“沒事,我沒事了。”董拙輕飄飄地坐回沙發上,雙手掩面,深呼吸幾下,抹了一把臉頹然地垂下手掌。地上滿是空空的啤酒罐,菸頭和灰燼還有嗆人的氣味,他低着頭,依舊顯出慣有的憂鬱神情,叫人看了好不心疼。
在桌上收拾出一片淨地,撿起包包放上去,猶豫一下才坐到他身邊,他沒有避開我,這讓我有點受鼓舞,大着膽子說:“我不知道爲什麼你今天會成這個樣子,既然你不願說,那我就不問,可我知道,男人都有自尊,能讓我看見你這幅模樣,一定是十分信任我的,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