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夫人甫一進來,也不說話,只是快走幾步,將迎向自己的林暖暖一把攬入懷中,喃喃自語地說道:“都怨曾祖母,那日怎麼就讓你回了莊子了呢,”
說着,又上下打量,就連手腳都不放過,待見她一切無恙,方纔鬆了口氣。
嘴上說着,手就已經撫至了林暖暖的額發,林老夫人渾濁的眼睛裡裝滿了焦躁和不安,她按捺了半天,才她柔聲哄着林暖暖:
“囡囡乖,囡囡嚇壞了吧。”
自然是沒有嚇到,昨晚上自己一夜好夢,清早才知。
可是林老夫人還如同小時哄着自己的音調,讓林暖暖的心中一暖,她怕讓林老夫人擔心忙點了點頭,就見林老夫人喃喃自語道:
“怎麼會不怕呢,定然是嚇壞了。”
林暖暖這一早上因着秋葵受了重傷一直飄飄忽忽的心,在林老夫人柔聲細語一番安撫下,神奇地沉靜了下來。
她的眼睛有些溼,卻握緊了林老夫人的手,眼神堅毅定地說道:
“無事的,曾祖母。”
眼看着林老夫人一臉擔憂,林暖暖將心頭最後那點兒對她的抱怨,都拋在了腦後,
手心手背都是肉,又怎麼能怪林老夫人?若自己處在她的位置,也不會再比林老夫人做得更好了。
“怎麼會無事呢,我的暖暖定是嚇壞了,你瞧瞧,臉都尖了。”
林老夫人就這麼站着,任一羣孫男娣女陪在身旁,自己只輕撫着林暖暖的後背安撫道:
“不怕啊,不怕…”
她的聲音輕柔,充滿了慈祥,一如既往從前的味道……
林暖暖瞬間就想起了纔跟林老夫人一起住的時候,那會兒她約莫是聽王嬤嬤說,自己從小就怕打雷,那天雷雨夜,林老夫人就是如此一下又一下地撫着自己後背,柔聲細語地說着:“莫怕…”
雖然眼前迷霧重重,可是林暖暖還是因着林老夫人矯情地溼了雙眼。
“我的囡囡定是受苦了,”
林老夫人擡首瞧見林暖暖微溼的雙眸,不由緊張地對過來給她作揖的林宇澤夫婦喝道:
“都是怎麼給我帶着小暖暖的,怎麼就沒有一點兒爲人父母的樣子,”
說着又將兩人上下逡巡了一番,厲聲道:“大約是隻顧着自己了,也顧不上我家暖暖了吧。”
這話說得林宇澤一向溫潤的臉上,倏地紅成一片,他忙躬身行禮,只道自己錯了。
一旁的李清淺雖也面上如同火燒,卻仍強忍着羞愧,對着林老夫人福禮道:
“都是孫媳的錯。”
“曾祖母!”
林暖暖揉了揉發澀的眼睛,忙拉了拉林老夫人的衣角,林老夫人如此明顯是遷怒。
終究是顧及林暖暖,林老夫人嚥下將要說的話,只拉着林暖暖坐到了主位也不撒手。
林宇澤見林老夫人也不理睬自己,忙對着她身邊之人嶽子慕拱手作揖道:“嶽老伯?”
誰成想,這位單眼的老伯,根本就不理會,只自顧地往前走着,一副對他嗤之以鼻的樣子。
饒是林宇澤好涵養,也被他這般態度弄得又羞又惱。
也是連日來被接踵而至的事情給弄得心煩意亂了,加之此人態度傲慢,林宇澤不由來了脾氣,將手一伸擋住了嶽子慕去路,冷聲喝道:
“上次一面不過匆匆,還未請教足下尊姓大名。”
林暖暖動了動,卻被林老夫人拉住了手拍了拍。
無法,她只好眼看着這兩人劍拔弩張起來。
不等林宇澤說話,就聽薛明珠顫聲道:“這位是?”
林暖暖不由心下一咯噔,方纔只顧着跟林老夫人敘舊,倒是將這茬兒給忘記了,自己的祖母可不是對這個嶽子慕一直“念念不忘”麼?
林暖暖忙站了起來想要過去打個圓場,薛明珠有時會做出常人難料的驚人之舉,若在平時倒沒什麼,可是現如今林老夫人也在此,她真怕林老夫人聽了會生氣。
“明珠,坐下說話。”
林老夫人終於發話了。
林暖暖鬆了口氣,一擡頭卻見薛明珠並未回去,只仍舊癡癡地看着嶽老伯,她心下又是一緊:
好麼,今天這事,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眼前棘手之事還沒有頭緒呢,薛明珠這邊廂又開始了。
“祖母,咱們一會兒再說,先讓嶽老伯坐下吧,”
林暖暖快走一步,拉住了薛明珠的手,卻發現這個嶽老伯明顯有些不一樣了。
她以爲自己眼花,忙又看了一眼,只這一眼,讓她不由失聲道:
“您的眼睛怎麼?”
話未說完,就見嶽子幕用單眼對她眨了眨,
林暖暖一愣,就聽嶽子慕說道:“暖暖,你,無事吧。”
林暖暖頗有些吃驚地看向嶽子慕:他何時說話開始不利落了?
知道此時不是這些的時候,忙壓下了心中的疑惑,強笑道:“無事。”
“無事就好。”
簡短的答了一句,嶽子慕又回頭對薛明珠淡淡地行了個禮,低沉地喚了一聲:“國公,公夫人。”
林暖暖敏|感地發現,不過短短的一句問候,嶽子幕倒是問得咬牙切齒。
她不由得搖了搖頭,如今自己可真是草木皆兵了,這個嶽子慕雖來得巧,但卻不是壞人,且這回闖入林府之人還是他抓住的。
薛明珠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她目光犀利地看向嶽子慕,顫聲道:
“你就是嶽老伯,嶽子慕?”
嶽子慕頗爲好笑地看了眼薛明珠,譏諷地說道:
“正是不才,如若不然,國公,夫人以爲某是何人?”
“你是…你到底是何人,怎麼還知道黑木耳之法?快說!”
許是這人的態度惹怒了薛明珠,薛明珠不客氣地指着他問。
“明珠,子慕是我請來的貴客,不得無禮。”
眼看着薛明珠又要開始癲狂,坐在上首的林老夫人說話了。
“是!”
林老夫人的話,薛明珠還是聽的,只見她沮喪地低下頭,神情懨懨地又看了眼嶽子慕,轉身走了,行至一半,復又回頭,看向嶽子慕:
“你一直姓慕?哪裡人氏?”
林暖暖不由頭疼,這麼多事情呢,怎的薛明珠如此糾纏在這上頭。
衆人都看出這個嶽子慕有些孤拐,見薛明珠又問,忙又看向嶽子慕,就聽他聲音清冷地打着磕絆:
“你們林國公府可…真是熱鬧,人也與衆不同,這放着……放着人命關天的…事情不管,卻偏偏要,問我這麼個不相干之人,哼哼…真是…好笑…至極!”
如此不留情面之言,還是當着林宇澤這些小輩兒人的面,這讓薛明珠如何下得了臺?
衆人知道薛明珠的脾氣,也不敢再看,
就只有林暖暖看着薛明珠將一張臉染得豔如桃李後,先是愕然,後又羞憤,接着臉上那些奪目的笑容很快堙沒,只餘滿面悲慟…
她只是連聲說道:“你不是他,他不會如此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