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宇澤父女對着荷塘興嘆之時,離着他們不遠的拐角處,林老夫人身邊的嶽子慕,冷眼看着這對父女,嘴角微翹地對林老夫人譏諷道:
“您可真能沉得住氣,這次又打算就此作罷?”
林老夫人嘆了口氣,纔要說話,就聽嶽子慕又道:“手心手背都是肉,總歸是骨肉之親對不對?”
不等林老夫人說話,嶽子慕又道:“您的慈母之心,全留給了林國公府那位了吧。”
林老夫人終於忍耐不住:“子慕,我只是不忍見他們父子相殘,兄弟鬩牆,且這件事情,還未曾查證,我們不好妄自猜測……”
“呵呵…”
林老夫人的話音才落,嶽子慕像是聽了一個特別好笑的話,笑得前仰後合,眼淚俱出。
許是還顧及着前頭那一對父女,嶽子慕終究是停了下來,飽經滄桑的臉上帶着痛色:“您這是想要逼死小暖一家。”
林老夫人一愣,臉色頓時有些灰敗起來,她顫|抖着說道:“怎麼會,我…”
嶽子慕看了眼林老夫人,沒有繼續方纔的話,只又譏諷地笑了笑,冷聲說道:
“黑衣人已死,您大可放心。”
林老夫人渾濁的目光緊盯住嶽子慕,厲聲問道:“怎麼回事?”
嶽子慕收起臉上的笑,冷然道:“如此不是正和您意?”
饒是林老夫人對嶽子慕多有包容,也被他說得動了氣,她不由靠住一旁的柱子,看向嶽子慕: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嶽子慕不由笑了,直直看向林老夫人:“您說呢?”
“你!”
林老夫人收起微抖的手放進袖籠,深吸了口氣,回覆了神色,她靜默了片刻後才溫聲說道:
“死就死吧,還有劉茉弱母女。”
此話一出,嶽子慕的臉色更加陰鬱起來,他嘴角一抿,旋即說道:“我就知您會如此。”
說着,他將目光挪着他處,遠遠地看向前方的林宇澤父女,聲音帶着絲絲寒意:
“這個傻子也是好命,幸得兄長沒有覬覦他的娘子…”
“子慕!”
嶽子慕的話還未曾說完,就被林老夫人喝住。
她看了眼不遠處的父女倆,往後退了退,才說道:
“你莫要再胡說了,過去之事,其實是你對不住他!”
此話一出,嶽子慕的臉,猛然變了顏色,只見他攥緊了拳頭,臉上暗紅一片,忍了又忍,待吐出一口濁氣後,才緩緩說道:
“當年之事,到底誰對誰錯,咱們心知肚明,若不是他,我又怎能擔上那般罪名…”
此話說得極其隱忍,林老夫人的眼皮子不由跳了跳,她一把攥住嶽子慕的手,將他往亭子後面竹林深處拖着,心急之下並未發覺自己的大丫鬟,早被別人遣走,他們身後正有個身影逶迤而至。
嶽子慕嘴角微抿,並不說話,只任由林老夫人拽着他走。
直到竹林深處,林老夫人這才住了手,尋了一個石凳坐着,略略喘氣,平息着……
嶽子慕卻沒有坐,只是側目瞥了眼拐角處的那抹影子,又回覆了往日的肅穆模樣。
“往日之事不可再提,當年老二是有錯,可他那也是驚慌失措才釀成大禍,老二也是千般悔、萬般恨,這麼些年來,也爲你做了許多…”
“您是說他罔顧人倫親情背後射冷箭,謊稱兄長逃亡昭南?霸住兄嫂,篡奪兄長世子之位?”
嶽子慕的語氣愈發重了起來,聲音也是越發犀利,一點兒不見初見林老夫人的語氣滯澀、說話磕絆。
“子慕,”
林老夫人像是哀求一般,慼慼地喚了一聲,又嘆了口氣:
“你們都是我和國公爺的骨肉,我不能讓世人知道你們兄弟不合、家宅不寧,那樣只會墮了你父親的聲威,你一出事,生不見人,死…你父親又因你病重,後來很快就戰死沙場,聖上親授我們一門雙傑…我只好…”
林老夫人說得壓抑,她像是不堪重負一般,捂住胸口又道:
“後來,聖上很快就頒了旨意,讓你……讓老二襲爵,且是不降等襲爵,爲娘也是爲了不荒廢你爹爹這一生的心血和榮耀,若你回來,麼林國公府就會變成爲京中笑柄,我不能讓你父親一世英明……”
“夠了。”
嶽子慕一掌擊在身旁的竹子,直擊得竹葉簌簌而下。
“老夫人,您可真是當世少有的女中豪傑,”
話畢,嶽子慕轉身就走,卻聽身後的林老夫人痛苦地喚了一聲:“鵬兒。”
嶽子慕腳下一頓,只餘下一隻的單眼,閃了閃,一言不發地擡腳要走。
“你到底是誰?”
就在他要走之時,一個聲音響起幽幽響起,接着薛明珠就立在了他的面前。
嶽子慕的額頭青筋立現,他忍了又忍,終究是什麼也沒說的扭頭就走。
薛明珠像是使出了渾身的力氣,無所顧忌地吼道:
“等等,你爲何不說話,你是不是林鵬!”
“你認錯人了,在下嶽子慕!”
這回倒是淡淡應了一聲。
薛明珠狠厲地抓住了嶽子慕的手,咬牙切齒着:“怎麼會錯,分明你就是他!”
“明珠!”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才緩過來的林老夫人蹣跚着奔了過來,攥住薛明珠的手,“你是錯認了,這不是鵬兒。”
“怎麼會,你們方纔說話,我都聽見了。”
薛明珠明顯有些失態,她再顧不得長幼尊卑,只是攥住林老夫人的手,連聲追問:
“老祖宗,您就告訴我吧,這人可不就是他。”
林老夫人的臉色有些不好,她看了眼嶽子慕鐵青的臉,咬牙說道:
“錯了,明珠你認錯了,這個不是他,悠然居里那個纔是。”
“不是,那個不是!”
林老夫人不說猶可,一說這話,正好捅了薛明珠的馬蜂窩,她積壓了多年的怨憤、委屈一時間蜂擁而出,只見她淚流滿面,語無倫次着:
“那個鬼一樣的人不是他,不是他!”
說着,人就軟軟地往地上倒去……
“明珠,你怎麼了?”
林老夫人慌忙喚人,就見桂嬤嬤從旁過來,接過嶽子慕扶着的薛明珠,神色難辨地艱澀說道:
“我們夫人上次昏厥可是過了半個月之久才醒來,這可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