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周明悅,巴掌大的小臉上帶着無比的倔強,怎麼都不肯說認了誰做乾爹!氣的她當下就要揚起手打她,若不是嬤嬤及時的攔住,怕是周明悅白皙的小臉上就多了幾個巴掌。
“我再問你一邊,你揹着我在外面認了誰做乾爹?”周夫人的耐心快被周明悅耗盡了,她還是倔強的仰着頭,什麼都不肯說。這廝綠衣丫鬟走過來,貼着周夫人耳邊嘀咕幾句,“去,帶她過來。”丫鬟聞言快速的領命去了門口。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周明悅轉過頭,兩隻眼睛充滿了喜悅。
林冬嫺來了,快來救救她啊。周明悅剛想要遞給她一些信息,就被周夫人呵斥的低頭不語。屋裡只有周夫人、周明悅還有林冬嫺三人,她開始不緊不慢的說起來:“林姑娘,我是相信你們林家刺繡館纔會放心的把悅兒交到你們手中。可如今她在外面揹着我胡來,我怕是不能再讓她去教姑娘們刺繡了。”
就算周明悅再有天賦,也不許去!周明悅一聽這話,鼻子開始發酸,胸中翻滾着莫名的情緒催促她直想落淚,娘怎麼能這樣,就不讓她去刺繡館。林冬嫺嘴脣緊抿,聲音暗啞道:“不知道周妹妹做了什麼事惹着夫人不高興了,我相信周夫人是個孝順的女兒,應該不會揹着你胡來,還請夫人明察。”
“我女兒素來乖巧,自從去了你們刺繡館,回來就有許多事瞞着我。這次居然揹着我在外面認了乾爹,你說我能不生氣嗎?”周夫人一邊憤憤不平的拍着桌子,一邊細心留意林冬嫺的神情,看看此事她到底知不知情?原來這件事被周夫人知曉了,不是跟周明悅說好了,暫且不讓她知曉,怎麼就不小心說出口了呢!
周明悅腸子悔青了也沒用,誰讓她張口就說了出來。林冬嫺嘴角噙着笑:“周夫人,我還以爲什麼事,原來是這件事,這都怪我不好。是我讓周姑娘不告訴你,要怪就怪冬嫺,跟妹妹無關。”接着俯身給周夫人行禮,她就更加好奇了:“林姑娘,你當然不讓悅兒告訴我,她擅自在外面認了乾爹,哪裡有臉回來見我!”
她給周明悅又是當爹,又是當娘,難道還不夠嗎?這些年她所受的苦沒人能理解,她又能去跟誰傾訴。只有午夜夢迴的時候,一個人慢慢的躲在被子裡面哭泣,第二天早上再恢復好心情,仰着頭堅強的經營如意繡坊,還要照顧周明悅。
壓在她一個婦道人家肩上的膽子並不輕,爲何周明悅就不能多體諒她一些,不要再讓她操心?“娘,跟姐姐沒關係,都是我不好,你別生姐姐的氣。”周明悅見狀趕忙一路跪着爬到周夫人身邊,看着女兒跟林冬嫺感情深厚,不知道高興還是發愁。
林冬嫺快速的給她使眼色,對着她不動聲色的搖頭,當然這一幕周夫人沒錯過。“周夫人,機緣巧合下,妹妹認了金老闆做乾爹。之所以不讓她告訴夫人,一來情況匆促,沒及時的稟告夫人,怕你一時之間接受不了。二來,金老闆能認妹妹做乾女兒,對夫人來說,是件好事情。”
這些話林冬嫺倒是沒跟周明悅說起過,她頓時擡起頭瞪着大眼睛不解的望着她。周夫人亦是如此:“林姑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對我還是件好事?”難不成她的如意繡坊需要金奎夜的庇護,她纔不相信!
“周夫人,對面的吉祥繡坊想來沒少給你使絆子。有金老闆做妹妹的乾爹,他們多少會有些顧忌,畢竟金老闆在鎮上有些分量。事先沒有告知夫人,是冬嫺的錯,還請夫人別責怪妹妹。”金奎夜在鎮上沒人敢動他,就是奇怪,她曾經派小廝去查探過他的底細,什麼都沒查出來。
最後只能不了了之,你說如此神秘的人來上門提親,她豈會答應。這輩子她只想好好守着如意繡坊和周明悅過日子,改嫁斷然不可能。只要她堅定信念,誰都勸說不了她,那又爲何要在意金奎夜做了周明悅的乾爹。林冬嫺的話讓周夫人深思,對着周明悅擠眉弄眼,讓她去安慰周夫人,她留下空間讓母女倆單獨說會話。
周夫人擡起頭看着周明悅:“悅兒,你當真覺得金奎夜不錯,可以做你的乾爹?”“娘,我不敢說,怕惹你生氣。”周明悅嘟着嘴,不敢擡起頭正眼瞧周夫人。“你這丫頭,還有你不敢說的話,行了,起來說話。”周夫人朝她伸手,一把就拉着周明悅起身,想來周夫人應該不生氣了。
周明悅親暱的坐在她身邊,把她埋進她的懷裡:“娘,其實我起初的時候就是生氣,悠悠有林叔叔對他那麼好。可我呢,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沒開口問,我爹到底是誰?這是娘不想提起的事,我就不打算問。可是看到別人有爹疼,我就有些羨慕。
加上金老闆爲人和善,對我很好,所以我就求了他做我乾爹,沒想到他爽快的答應了。娘,我不想讓你那麼操勞,剛纔姐姐說的沒錯,吉祥繡坊時常把我們店裡的繡娘都給挖走了。我們只能坐以待斃,什麼都做不了,現在有乾爹庇護,我相信他們不敢再胡來,否則我讓乾爹去收拾他們!”
周明悅說着說着就開始眉飛色舞起來,聽得周夫人心驚肉跳,“別去告訴他,你不知道吉祥繡坊的老闆那是縣太爺的小舅子,得罪他就等於得罪縣太爺。你啊,就替你乾爹省點事。”這話一說出口,就再也收不回來了。“娘,你的意思就是同意我認金老闆做乾爹,不生我的氣了。娘,我就知道,你最我最好了。”周明悅滿臉的喜悅,這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她的喜悅之情。
突然心血來潮的親了周夫人的臉頰一下,讓她愣住了許久都沒回過神來。周明悅想起來門外還站着林冬嫺,刺繡館還要接着去。她遲疑了片刻站起身來,對着周夫人緩緩說道:“娘,麻團我就帶走了,還要趕着去刺繡館,等放假我再回來看你。到時候請乾爹過來吃飯,娘,我先走了。”
周夫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到周明悅一蹦一跳的離開,但願金奎夜做她的乾爹,對她有百利而無一害。趁着小樹去了茅廁,李管家用力的推開林志妙的門,她緊張的手心冒汗,她一直在等着李管家來找她。她知道,李管家不會相信她肚裡的孩子是小樹的,整日惶惶不安。
都好些天了,李管家都沒過來,她更加寢食難安,晚上輾轉反側,睡不着覺。“爹。”林志妙緊張的叫道,她都察覺到聲音有些沙啞。李管家步步緊逼,待到要到林志妙面前時突然停下,凌厲的雙眸緊盯她:“告訴我,你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爹,是小樹的孩子。”林志妙強壓住心頭的心慌,鎮定道。李管家嘴角突然一笑,眼底卻是閃過陰冷的光澤,“不要再讓我問第二遍,快說!”他有的是辦法對付林志妙,小樹是他唯一的兒子,在他的眼皮下有了身孕,想來她的姦夫就在府中。他倒想看看,誰那麼大膽,必定要去老爺夫人面前告他的狀。
林志妙聞言一怔,眼中波光閃過:“爹,我不管說多少遍都一樣,孩子是小樹的,你要是不相信,等孩子生下來給他滴血認親。”兩隻手緊握絲帕,忍不住的顫抖,面對李管家的憤怒。
她從未踏出過院子半步,腹中的胎兒自然是小樹的孩子,爲何李管家就是不相信她?就知道林志妙沒那麼容易說出口,他來之前就派小廝到府上散播消息,想試探下,林志妙的姦夫會不會出現?當然此刻小樹剛從茅廁出來,轟的一聲倒在地上,隨後被幾個小廝合力的拉回屋關起來,不讓他出來攪合了李管家的謀劃。
李管家在田府多年,任勞任怨,怎麼也沒想到,到老了,娶一個兒媳婦回來,居然給李家戴綠帽子,還死活不肯承認。林志妙的雙手死死的護着小腹,生怕李管家會對她動手。她已經失去了兩個孩子,腹中的孩子可能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孩子,一定要保護好。
否則她活着就沒有意義,林志妙在心裡默默的發誓,一定要護好孩子。李管家看着堅定不移的林志妙,怒氣衝衝的上前擡手就是一個巴掌,還用手掐着她的脖子:“既然你非要護着姦夫,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李管家陰狠的雙眸如同鋒利的匕首,直插林志妙的心口。
林志妙想拼命的掙脫,有些哽咽,眼淚滴滴答答的往下掉,爲何李管家就不相信她的話,要給她扣上一個紅杏出牆的罪名。她還是不肯說,李管家有的是辦法對付她,他一聲吩咐下來,門外有兩個粗壯的婆子走過來,拿着一塊大布就塞到她的嘴裡,她驚恐而絕望的發出嗚嗚的聲音。
可惜沒人理睬她,把林志妙拖到院子裡,在李管家的示意下,兩個粗壯的婆子開始用繩子把林志妙給捆綁起來。田夫人正在斜躺在榻上,兩個小丫鬟跪在地上給她捶腿,還有嬤嬤在站在背後給她按摩肩膀。她手裡還看着賬本,隨手就把賬本扔在不遠處的桌上,準備閉上眼睛小憩一會。
門外就響起丫鬟的聲音,她立馬睜開眼睛,應了聲,等丫鬟進來後,俯身稟告:“夫人,李管家要把他的兒媳婦沉塘。”沉塘,田夫人不由的眉頭緊鎖,爲何要沉塘,她聽說李管家的兒媳婦有身孕了,難不成腹中的孩子不是他兒子的?這纔想起來,他的兒子小樹是個傻子,怕是其中說不清。
林志妙一直呆在府上從未出去過,田府戒備森嚴,一般人根本進不來,那就說明她的姦夫是府上的人。李管家爲何沒提前來稟告她,就擅自做主。豈不是不把她這個當家主母放在眼裡,就算李管家在田府多年,也是個奴才。擡擡手讓兩個捶腿的丫鬟離開後,進來稟告的丫鬟也離開。
沒她的吩咐,嬤嬤沒停下來,見她坐直了身子,嬤嬤趕忙過來扶着她。田夫人端起桌上的茶杯,慵懶的用茶杯蓋有一搭沒一搭的掃着茶麪上漂浮的茶葉,遲遲沒有喝,腦中怕是在想着李管家的這件事。“走,嬤嬤,我們去瞧瞧!”田夫人終究還是沒有喝茶,放下茶杯後,嬤嬤攙扶着她離開。
林冬嫺站着有些累了,肚子不爭氣的剛纔叫了兩三聲,幸虧姑娘們都沒在意。她給春玉使眼色,示意出去一下,春玉會意的笑笑,林冬嫺才得以離開,回到屋裡,拿起桌上的綠豆糕就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顧不上桌上的茶是冷的就咕嚕咕嚕的喝完了,填飽了肚子後,她沒遲疑就要離開,剛關上門離開,就看到田美娟提着裙子朝她飛奔而來。這個時候找她做什麼,只見她身後還跟着一個白色丫鬟,待田美娟停下後,用手握住胸口,心跳稍緩,才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冬嫺,你快去田府一趟,李管家要把你姑姑沉塘。”
她這一說把林冬嫺驚得張大嘴巴,許久都沒說話,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怎麼會?沉塘,那就是意味着林志妙紅杏出牆,否則李管家斷然不敢。“冬嫺,你別愣着了,快去,我的丫鬟悄悄跑出來告訴我,讓她帶你進府。”田美娟焦急的催促道,她身邊的丫鬟知曉她心地善良,所以纔會過來告訴她。
田美娟跟林志妙並沒有交集,不過把此事告訴林冬嫺,一來可以讓林冬嫺欠她一個人情,她在林家刺繡館的日子會好過些。二來林志妙是個可憐之人,聽丫鬟告訴,被爹孃賣給小樹做媳婦。小樹什麼樣的人,府上人盡皆知。就是礙於李管家的面子,纔沒人敢說什麼。
林冬嫺重重的點點頭:“田姑娘,謝謝你。”“別客氣,這是我應該的,你快跟着我的丫鬟回府,要不然一會該來不及了。”田美娟就知道林冬嫺的個性纔會告訴她,林冬嫺提着衣裙擡腳就跟白衣丫鬟離開了。田美娟在心裡默默的祈禱,但願林志妙能平安無事。
畢竟兩條鮮活的生命,她不忍心見到她們就這麼喪命。田美娟剛進屋坐下沒多久,田美娘趁着吳氏不注意,身子側過來問了句:“剛纔綠蔭來找你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