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沐心疼的把她摟進懷裡,柔聲道:“別傷心了,冬嫺。”“明沐,我希望有一天你要是有事瞞着我,最好瞞着我一輩子,不要讓我知曉。”林冬嫺一字一字的吐出,彷彿一根根細細的繡花針插進周明沐的心中。半晌才緩過神來,想要開口,卻怎麼都說不出口,嗓子裡好像塞了塊抹布一般,堵得他難受,眼淚差點流下來。
林冬嫺還沉浸在花蕊和苗氏母女倆的陰謀中,也是退口而出。她最討厭被人欺騙的感覺,要是有本事就騙一輩子,要不然就坦誠相告。人一旦撒謊,後續需要用無數的謊言來圓謊。
跟在林軒身後的苗氏長嘆一口氣,回頭匆匆的看了關上的門,她原以爲還要再費些口舌,才能讓林冬嫺把一千兩銀票拿出來。出乎她的意料,林冬嫺給的那麼爽快,多虧林軒出面。這一刻她突然有些悔恨,爲何沒有多要些,兩千兩或者三千兩,看來林冬嫺手中有不少錢財。
一千票銀票轉身就能拿出來,看來日後要讓花蕊多跟林冬嫺走動走動,到時候等孩子出世少不了要得到些寶貝,如此一想,苗氏豁然開朗許多。林軒因着顧忌花蕊和腹中的孩子,沒有帶任何人,連苗氏都讓他催促回去等他把花蕊母子平安帶來。萬一激怒了他們,對花蕊母子不利,他想都不敢想。
成了秀才,做事還是畏首畏尾,突然有些厭惡自己了。三個蒙面人接過林軒的一千兩銀票,互相交換眼神,鬆開花蕊,隨後消失在林軒的視線中。花蕊陡然鬆口氣,渾身一軟,要倒下來,被林軒及時接住。吳氏焦急的在門口張望了幾圈,還沒看到林軒和花蕊的身影,苗氏說他們待會就回來,快一個時辰過去了。
苗氏坐着不吱聲,她只得關上門,剛要關上門,見林軒抱着花蕊衝進來:“娘,別關門,快去請大夫過來,蕊兒昏倒了。”要是傷着腹中的孩子,誰都不願意看到這一幕。“別,相公,我沒事,休息會就好了,別去請大夫。”花蕊剛纔裝昏到現在也夠了,是時候醒來了。
林軒面色一喜,激動道:“蕊兒,你醒了,太好了,我這就帶你回屋歇着。”“那還請不請大夫啊!”吳氏還沒說完,林軒就像風一樣抱着花蕊跑進屋了。苗氏把手搭在腿上,桌上早就擺好了香噴噴的米飯和飯菜,她口水都快流下來,可惜林志平和吳氏非要等着林軒他們回來才肯吃飯,她只好憋着。
林軒小心翼翼的把花蕊放在牀上,彷彿一不小心就能把她磕着碰着,“花蕊,從現在開始,你就好好在家待着,哪都不許去,聽見沒有?”“好了,我知道了,這次讓你擔心了,對不起,害你花了一千兩銀子。”花蕊眼中閃過一絲愧疚,緊抿嘴脣。
“胡說什麼傻話,我們是夫妻,用不着說對不起,你還懷着身孕,小心孩子。快躺下了歇着,別亂動,想吃什麼,我去給你準備。”林軒溫柔的話語瞬間讓花蕊平復下來,放鬆身子任由他扶着躺下來,林軒幫她掖好被子,轉身就去廚房。在門口碰到跑過來的苗氏,“怎麼樣,蕊兒有沒有受傷?”
苗氏氣喘吁吁的趴在門框上喘氣,林軒淡笑道:“娘,你放心,我平安的把蕊兒帶回來,她剛躺下歇着,我去廚房給她燉點湯。”“你進屋陪着她,讓我去給她燉湯,別愣着,快進屋陪着蕊兒,讓我去。”苗氏聞言,面上帶着驚喜之色,花蕊平安回來,就說明一千兩銀票到手,能把劉興打發走。
想想都激動,苗氏當然要感謝林軒這個大恩人,哪能讓秀才去廚房,要去也應該是她。林軒嘴角噙着笑目送苗氏匆忙離開的背影,他沒來得及進屋,後面就被人揪了一把:“軒兒,你快過來跟我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花蕊怎麼好端端的昏倒了,要不要請大夫回來給她瞧瞧,你說要是萬一出什麼岔子,就不妙了。”
吳氏憂心忡忡道,林軒臉上掛着恬靜的笑容:“娘,不用了,蕊兒沒事,你就把心放肚在肚子裡,安心等着蕊兒給你生下一個大胖孫子。對了,娘,我私塾還有事,就不陪你們,蕊兒母子就拜託你們了,替我跟蕊兒她娘說一聲,我走了。”
花蕊平安無事,他還記掛被周氏砸昏的錢達,周氏不知有沒有把他帶回去。要是被夫子知曉,指不定要責怪他一番。吳氏聞言,趕忙催促道:“既然你私塾還有事,那你就快回去,家裡就交給我好了。快去吧,記得有事回來告訴我們一聲,不要讓我和你爹替你擔心。
還有私塾少不了要用錢,上次你走的匆忙,我和你爹沒來得及給你。來,拿着。”突然想到什麼,從衣袖掏出一疊銀票遞到林軒手中,瞬間心田被填滿。林軒成了秀才,在私塾少不了要應酬,跟同學朋友出去吃飯,總要花錢,還要買筆墨紙硯等等。
趙氏指責他們夫妻倆把家裡的錢財都給林冬嫺做嫁妝,怎麼可能?她還有蓮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時候能再見到她?刺繡館掙的錢,林冬嫺一分錢都不要,在出嫁前如數交到吳氏手中,讓她千萬要收下。
這些錢留着給林軒用,他要入仕,花錢的地方太多了。外人看上去林冬嫺有三十臺嫁妝,其實那不過就是做做樣子,真正能有十五臺就不錯了。這些都是林冬嫺要求的,她一個姑娘家出嫁了,不能拿家裡太多的錢財。再說有周夫人、林荷還有林志妙等人給她的添妝,也不少了。
所以周明沐送來的二十幾臺嫁妝有不少被吳氏留下來放在庫房,等到將來留給林軒,還有林蓮。林軒半晌才沙啞道:“娘,這些錢我不能要,你快收回去。蕊兒在家裡養胎,花的錢夠多的了,我不能再要你們的錢。況且冬嫺剛成親,家裡怕是沒多少錢,還是你留着。日子沒必要過的那麼拮据,我不能要!”
作爲兒子,他有些愧對林志平和吳氏,中了秀才,他們還是一樣的起早帶晚的辛苦。從前他總以爲跟錢達一樣到私塾讀書,考中秀才能幫家裡減輕負擔。眼下他覺得並沒有多輕鬆,吳氏還在爲刺繡館的生員操心,林志平也不閒,中午要給姑娘們做飯。
多虧了苗氏過來照顧花蕊,否則他真不知道要忙成什麼樣。林冬嫺又出嫁了,不能時時刻刻在家裡陪着吳氏他們,他此刻滿心的愧疚,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沒給家裡掙到一分錢,花出去的錢反倒不少。吳氏眯着眼:“你這孩子胡說什麼,怎麼就不能要了。
冬嫺的嫁妝家裡沒出多少,花蕊腹中那可是我的孫子,我花錢心甘情願。你就拿着,家裡什麼沒有,錢有的是,你別有太多的顧忌,我們掙錢就是要花在你們身上,快拿着。不說私塾還有事,快走吧!”神情慈祥的吳氏讓林軒再也忍不住撲進她懷裡,“娘。”親切的叫了聲,飽含對着吳氏的愧疚和謝意。
林志平遲遲不見吳氏和苗氏等人過來,他坐不住的站起身去尋找起來,遠遠的看到林軒撲在吳氏懷裡,跟個孩子一般,他不由的停下腳步,靜靜的站着,深情的望着他們母子倆。林軒擦拭眼角的淚水,擡頭仰望天空,隨後恢復好心情,淡然道:“娘,時辰不早了,我該走了,等有空,我會回來看你們。”
吳氏嘴角掛着一抹淺笑,送林軒到門口。砰的一聲,門關上了,林軒沒有邁步去私塾,不知不覺的敲開林冬嫺家的門。林冬嫺輕握劉嬋的手:“嬋兒,你還關心他們做什麼,他們都要把你給賣了?”
“冬嫺,他們把我給賣了,我不會原諒他們。可他們畢竟是我的親人,要是他們出事,我也跟着難受。”眼中的淚水洶涌而出,不禁屈膝抱腿,窩在一邊嚎啕大哭起來。這兩天一直緊繃的弦再也繃不住鬆懈了,當着林冬嫺的面,劉嬋傷心的哭了。林冬嫺沒吱聲,讓劉嬋發泄會。
心裡的怨氣要是一直悶在心裡,時間長了很容易得病。哭出來,發泄出來,就好多了。林冬嫺靜靜的望着她,“冬嫺,你出來下,大哥找你有些事。”周明沐溫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林冬嫺聞言,猛地從牀上跳下來,她光顧着安慰劉嬋,忘記林軒了。
劉嬋用衣袖抹抹眼淚,連連道:“冬嫺,你快去,我沒事,一會就好。”識趣的擺擺手,示意林冬嫺出去見林軒。“冬嫺,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我把你嫂子平安的帶回來。這是借據,你收好了,等我什麼時候有錢了再還給你。”林軒從衣袖掏出一張字條遞到她跟前,周明沐坐在邊上,眉頭緊蹙,什麼時候林軒跟他們這麼見外了。
當然他不好說什麼,還是讓林冬嫺決定吧!林冬嫺垂頭略忖,擡頭道:“大哥,這借據我不要,我想讓你滿足我一個願望。”林軒身子一抖,沒想到她會開口提出這個要求。“大哥,一千兩銀子換我一個願望,怎麼樣?”林冬嫺再次出言提醒道,林軒沒吭聲,她當然要追問。
“好,我答應。”林軒的聲音帶着低沉的暗啞,林冬嫺對他的恩情,他會一輩子記在心上,永遠不會忘記。要是直接把借據給撕碎了,就會讓林軒當着周明沐的面下不來臺,丟了文人的面子。日後林軒再面對周明沐,總會覺得有些不自在。要是真的要林軒還一千兩銀票,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還清。
加之她並不缺錢財,對她來說,錢財遠遠沒有親情來的重要。揹負着欠債,像一座大山壓在林軒的心頭,讓他喘不過氣來,不能全力以赴應對接下來的會試和殿試。苗氏端着香噴噴的母雞湯走進來,她剛纔在廚房喝了一大碗,真是鮮美極了。
花蕊跟她擔驚受怕的不行,要好好的補補身子。苗氏放下母雞湯在桌上,走過來輕聲叫到:“蕊兒,蕊兒,醒醒,醒醒。”花蕊立馬睜開眼睛,“娘,我壓根就沒睡着。別說話,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快出去吧!”
伸手就要推苗氏出去,惹得她有些不高興,頓時拉下臉:“蕊兒,你這是做什麼,你難道不高興嗎?一千兩銀子就這麼到手了,你別說,林軒和林冬嫺兄妹倆真是傻,白白被我們騙了還高興呢!蕊兒,我真後悔沒多要些。”越想苗氏越是懊惱,兩千兩多好啊!花蕊拉上被褥,背對着苗氏,不理睬她。
因爲這一刻她突然有些厭惡面前的苗氏,貪得無厭,劉興只要了五百兩銀子,她偏偏要一千兩銀子。她原本不同意,可苗氏硬是拉下臉,要是不聽她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籌到錢,把劉興打發走。等到把劉興打發走後,她就決定讓苗氏回去,不需要她留在鎮上照顧她。
與其說照顧她,還不如說讓苗氏大鎮上來享福。吃穿都不花錢,還白拿吳氏給的十兩銀子,憑什麼?吳氏一分錢都沒給過她,沒有讓她當家,就有了身孕。什麼時候才能輪到她管家裡的錢財,這是眼下花蕊最關心的事。苗氏就算有再多的錢也不會留給她,都要帶回去給兩個哥哥。
“蕊兒,我再跟你說話,你怎麼了?是不是那些人沒聽話,對你動手動腳了?”苗氏狐疑的上前準備上下檢查一番,被花蕊啪的打了手背一下,沉着臉:“娘,你胡說什麼,他們怎麼可能?我就是頭疼,不想說話,你出去讓我單獨待會。”頭疼,“肚子疼不疼,要不要我去給你請大夫,你這孩子,要小心孩子,要不然孩子沒了,我就要回家去了。”苗氏有些可惜的嘆口氣,她真想一直留下。
白吃白喝還有錢,多好啊!要是不把話說嚴重性,花蕊沒輕沒重,萬一真的把孩子弄沒了,那就糟糕了。花蕊幽幽的望了苗氏一眼,親啓紅脣:“娘,你說,要是孩子真的沒了,林軒還會對我這麼好嗎?”
言下之意,林軒對她的好,都是因爲腹中的孩子。一旦孩子沒了,什麼就都沒了。“呸呸呸,蕊兒,你可別說不吉利的話。孩子好端端的在你肚裡待着,你不許胡鬧。”苗氏耳提面命的叮囑她,不要想不該有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