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自請下堂(二)

周明沐轉身出去了,魏國祥才略微鬆口氣,金奎夜還在屋裡審問魏國祥,他既然不肯說,那只有用刑,讓他受些皮肉之苦。吳氏出來透透氣,林志平上前把林冬嫺給的五十兩銀票遞到她跟前,不用說,吳氏也明白她的意思。

“倩影,你說這都怎麼了,沒一天安生的日子。”林志平不由的低頭嘆氣,吳氏微微挑眉:“你快去廚房吃飯吧,我們這要沒個結果怕是結束不了。”擡腳就轉身推門進屋,手裡捏着林冬嫺的五十兩銀票,莫名的安心許多。花氏和王明儀從苗氏口中知道了個大概,這下她們不好說什麼。

又不是小事,而是關係好子嗣的大事,婆媳倆面面相覷,很快都低下頭不言語。花蕊望着走進來的吳氏,隱隱約約聽到門外林志平在說話。“軒兒,你爹讓你自己決定。”吳氏輕描淡寫道,他們若是決定了,將來林軒反悔了,豈不是要聽抱怨。

還不如就直接讓林軒決定,到時候只會怨恨自己。林軒玩味一笑,與其說林志平的意思,還不如說林冬嫺呢!林志平怎麼可能不去隔壁找林冬嫺,有她的支持,林軒的心田涌過一股暖流。花蕊垂目掩下視線,手中的帕子都快被捏碎了,細碎的銀牙緊咬着嘴脣,等着林軒的回答。

林軒慢慢的擡頭看了一眼屋裡的親人,嘴角微微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一閃而過,隨後沉下臉:“花蕊,既然這是你要求的那我成全你便是,你等着,我這就給你寫休書。”大步走到桌前,提起筆就行雲流水的寫起來。苗氏緊張的看了吳氏一眼,希望她能開口說句話。

吳氏不動聲色的移過眼,苗氏緊接着又把目光投降花氏和王明儀,花氏焦急道:“你別看我,這可是花蕊逼着林軒休了她,況且她這輩子都不能生孩子了,你說換做她是你的兒媳婦,你能要嘛!”不會下蛋的母雞,不是林家不會要,哪家都不會要。娶回去的兒媳婦,就是要傳宗接代。

花蕊聞言,臉色微白,手中的帕子擰成了麻花,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苗氏撲倒她身邊,用力的抱着她:“好孩子,娘陪着你,以後你就在家裡陪着娘。”不過須臾,林軒就寫好了休書,輕悠悠的走到花蕊跟前,蹲下身子,同時擡眼看了苗氏一眼,“這下你們都滿意了。”

說完意味深長的把手中的休書塞到花蕊手中,頭也不會的邁着大步離開。花蕊胸口堵得慌,嘴巴微張,卻是喘不上一口氣來,很快渾身沒了力氣,昏倒在苗氏懷裡。吳氏走過去輕輕的拍扶花蕊的後背,把手中的五十兩銀票遞過去:“這算是對花蕊的一些補償,你拿着,回去給她買些補品補補身子,是林軒對不起她。”

苗氏瞪圓了眼睛,“剛纔當着林軒的面,你怎麼不這樣說,現在你兒子走了,你倒會說好聽的話。我可憐的花蕊,嫁到你們林家,沒過幾天的好日子,都在受苦。五十兩不夠,兩百兩還差不多。”

五十兩對花氏來說夠多的了,花氏生怕吳氏反悔,大步走過去勸慰道:“嫂子,你就別不知趣,五十兩銀子不錯了,還想要二百兩,哪來的二百兩銀子,你讓三弟妹去搶啊!再說,還不都是花蕊不能再生孩子,還非逼着林軒休了她。”

“妹妹,這是我跟林軒他孃的事,跟你沒關係,你還是快回家,別再這裡給我添亂。”苗氏絲毫不領花氏的情,氣的花氏直跳腳,“我呸,你就守着你這個不會下蛋的閨女吧!三弟妹,你可別犯糊塗,她要是不要這五十兩,你不給就是。傳出去,丟人的可是他們花家,不是我們林家。明儀,我們走!”臨走前,花氏還惡狠狠的橫了苗氏一眼,活該花蕊受苦,她就沒享福的命。

連孩子都保不住,這就算了,還傷了身子,再也不能生孩子,這都是命啊!要是換做她是吳氏,一分錢都不會給她,給她五十兩就不錯了,還嫌少,這可惡,她纔不想再這裡待着,看到苗氏生氣!

吳氏勸着苗氏把花蕊扶到牀上躺着歇息,她的身子還沒好利索,很虛弱。偏偏苗氏不聽,一定要吳氏拿出二百兩銀子給她,立馬就帶着花蕊回老家去!吳氏不能決定,要去跟林志平商議,夫妻倆最終給了苗氏二百兩,又從家裡拿了一百五十兩碎銀子遞給苗氏,她的臉色纔好看一些。

又纏着林志平送她們娘倆立刻回清平村,吳氏緩緩的垂下眼眸,擡腳離開,她不想再去操心了。魏國祥被打的皮開肉綻,還是不肯說暗語是什麼,氣的金奎夜直跳腳,真想拿把刀把魏國祥給殺了,他的嘴巴還真硬。半個時辰後,周明沐推開門走進來,魏國祥不屑的哼了聲,看他們能把他怎麼樣?

易明成怎麼還沒派人出來找他,魏氏這個親姐姐也是,難道就一點都不擔心他。周明沐冷笑了一聲,從門外拉了一個五歲的孩童走進來。一頭烏黑茂密的頭髮,皮膚白皙,白白胖胖的忍不住讓人掐他的小臉,仔細看看,臉模子跟魏國祥有些像,隨後金奎夜會意的回到桌前坐下。

魏國祥看着昏迷不醒的兒子,慌張道:“你……你……你……你別亂來,不許傷害我兒子。”他就這一個寶貝兒子,沒養在府上,周明沐怎麼會找到他。他的妻子只生了一個女兒,偏偏她仗着孃家有錢有勢,不讓他納妾,你說那怎麼行!

他需要有兒子來繼承家產,所以就在外面偷偷摸摸的養了外室,還別說,她肚子也爭氣,給他生了個兒子,你說魏國祥很不高興嗎?此外擔心夫人對兒子下毒手,一直養在外面,派人把守。每次去看兒子都是小心翼翼,怎麼就被他給抓到了?

“魏國祥,我勸你最好老實交代,否則我就殺了你兒子,我看以你的樣子,怕是再也生不出兒子來了。你最好老實交代,我興許還能留你兒子一條小命。實在不行,我還可以把他送給你夫人,相信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他們母子什麼下場,怎麼樣,說還是不說?”周明沐鷹眼微眯,魏國祥背後都溼透了,當然一股腦都說了,他唯一的兒子在他們手中,只有如實交代,才能換取兒子平安無事。

翌日清晨,林冬嫺才從林志平的口中得知,花蕊母女昨晚連夜被他送回去了。苗氏把花蕊屋裡值錢的東西帶的差不多了,吳氏壓根就不管,林志平還能說什麼。林軒的屋裡現在空蕩蕩的,就剩下傢俱了。林冬嫺的嘴邊掛着淡淡的笑意,“爹,現在也好,等到過些日子,你跟娘再幫大哥另外找個賢良淑德的好媳婦。”

“冬嫺,你還說的出口,我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你別站着了,快去幫我勸勸你娘,到現在還在牀上躺着,我讓她起來吃早飯,都不理睬我,你幫我勸勸她。”林志平催促道,不得不說林志平對吳氏真心好,什麼都爲她着想。

“好,爹,我待會吃過早飯就去。”林冬嫺不由自主的低眉點頭,林志平直搖頭:“別吃早飯了,快去幫我勸着你娘。”不等她回答,就一把拉着她離開。待到兩人到吳氏門口時,林志平停下腳步,低聲道:“冬嫺,你快進去,我在外面等你們。”

吳氏怕是不想看到他,誰讓林軒是他的兒子,昨晚他捱了吳氏一通罵不說,還不讓他睡在屋裡。瞧着林志平憋屈的樣子,林冬嫺勾脣抿嘴笑笑,“爹,那我就進去了,你別站在外面,太冷了。”

“我沒事,你快進去勸勸你娘,讓她想開些,花蕊走了就走了。”林志平不放心的叮囑道,“嗯,爹,我知道了,你快去大哥屋裡歇着。”林冬嫺面上泛起擔憂之色,林志平爲了讓她安心,立馬就轉身走進林軒屋裡。吳氏正躺在牀上,滿腦子都在想着花蕊逼着林軒休了她的事,怎麼都揮之不去。

“娘,我能進來嗎?”林冬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吳氏用手帕擦拭眼角的淚水,應了聲。林冬嫺推開門慢慢走進來,吳氏從牀上爬起來,“你怎麼一大早來了,是不是你爹去找你了?”

看來還是吳氏瞭解林志平,林冬嫺親暱的坐在她邊上,挽着她的手臂,把頭搭在吳氏的肩膀上,微笑道:“娘,你真聰明,不過就算爹不去找我,我吃過早飯還會過來。你恐怕不知道,其中花蕊根本就能生孩子,卻讓大夫騙我們她不能生孩子。”思前想後,林冬嫺還是決定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訴吳氏,不要讓她矇在鼓裡,對花蕊心存愧疚。

吳氏神色嚴肅道:“冬嫺,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娘,我當然知道,我對我說過的話要負責。若是娘不相信,我大可以再把大夫請過來,讓他親口告訴你。”林冬嫺鎮定自若的回答道,吳氏瞪大眼睛,幽幽嘆口氣:“冬嫺,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覺得花蕊沒必要騙我們,難道她不想跟你大哥過日子了?”

隨後林冬嫺把劉嬋跟她說的話,還有後來發生的事都一股腦的說出來,吳氏一張臉氣的鐵青,沒想到花蕊和苗氏母女那麼可惡,她懷着劉興的孩子還有臉嫁給林軒,都怪她,當時大意就鬆口答應讓花蕊進門。半晌吳氏都沒吱聲,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林冬嫺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冬嫺,你大哥休了她是對的,這種人不能留在我們林家,只是可惜了你的一千兩銀票。還有這次又給了二百兩銀子給她們不說,你大哥屋裡值錢的東西都被她們母女帶走了。要是早些知道,我什麼都不會讓她們帶走。”吳氏恨恨道,在心裡把花蕊母女罵了一通。

林冬嫺依偎在她懷裡,噘着嘴:“娘,就算你早些知道,也要當做不知道,傳出去大哥的名聲就毀了。所有這口氣我們一定要嚥下去,現在好了,她們母女走了,損失些錢財沒關係,最重要的是跟她們沒關係了。”

吳氏伸出柔軟的雙手撫摸林冬嫺的臉頰,“我們跟她們從此就沒關係了,還是你說的對,這件事不能宣揚出去,否則你大哥的名聲就毀了。”可惜,她當時有眼無珠,錯把花蕊當成寶貝。林冬嫺靜默不語,母女倆抱在一起。林志平在屋裡等的很焦急,坐立難安,最後沒辦法,只好打開門到門外等着。

“爺爺,姐姐呢?”周明悅一大早起來沒看到林冬嫺,就到刺繡館來找她。林志平面色一喜,立即點頭道:“冬嫺在屋裡,你快進去找她。”周明悅沒懷疑的敲門:“姐姐,你在屋裡嗎?我能進來嗎?”她的聲音打斷了母女倆的溫情時刻,吳氏笑着推了她一把:“你快去陪着她,我馬上就出去。”

“娘,這件事暫且不要告訴爹,我擔心他知道,會去找花家的麻煩。另外當着大哥的面,你就當不知道這件事,千萬不要讓他有所察覺。”林冬嫺緩緩的揚脣叮囑,吳氏眉梢略略一動,柔聲道:“我心裡有數,你且放心。”“嗯,娘,那我這就出去了。”林冬嫺一溜煙的走出去,拉着周明悅就往家走。

“冬嫺,冬嫺,你等等,你娘她……”林志平當着周明悅的面,欲言又止的望着她。林冬嫺微微挑眉:“爹,娘馬上就出來,你快去廚房端早飯給她。我和悅兒就先回去了,待會再過來。”

“你們留下來吃完早飯再走啊,我煮了好多粥,夠你們吃。”林志平追上前嚷道,不過林冬嫺和周明悅對視一眼,纔不做他跟吳氏的電燈泡,林冬嫺背對着他搖搖手。“姐姐,你說都一夜了,姐夫還沒回來,乾爹到底有沒有找到我娘?”吃完早飯,周明悅手托腮的嘀咕道。

林冬嫺白了她一眼,“你要是實在着急,就去門口等着,說不定很快就有消息了。”“對呀,姐姐,你說我怎麼就沒想到,我這就去門口等着姐夫和乾爹的好消息。”周明悅滿臉興致昂揚,捲翹的睫羽掀動如小扇子,雙眸好似水中剔透的墨玉,清凌凌的盪漾着喜悅。

林冬嫺瞬間無語,不理會瘋瘋癲癲跑出門的周明悅,拿起桌上未看完的詩經接着看起來。沒一炷香的功夫,就聽到周明悅大聲的叫嚷聲:“姐姐,姐姐,你快出來,姐夫和我乾爹回來了,還有我娘,還有悠悠,姐姐,你快出來啊!”周明悅尖銳的聲音傳進來打亂了她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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