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新年(一)

“多謝夫人,今日我過來,是跟夫人辭行,我和相公在外買了宅子,準備年前搬過去。”林志妙輕描淡寫道,田夫人微微挑眉,她還沒想到好辦法趕他們夫妻倆離開,同時又不讓田老爺察覺。沒想到她主動來辭行,還在外不動聲色的買了宅子,怕是早就想搬出去。

她何不順水推舟應下來,少了他們在府上給她添亂,別提多舒心。田夫人象徵性的說了幾句挽留的話,奈何林志妙執意要走,她也不好說什麼。少不了要做做樣子給田老爺看,賞了一些珠寶首飾就讓他們搬出去了。林志妙出了田夫人的院子,着實鬆口氣,她還以爲會走不了,沒想到現在田夫人那麼痛快就答應了。

“夫人,老爺不是說要留他們在府上住着,要是被他知曉,指不定要來找夫人興師問罪。還有夫人,老爺對於你做主休了易靜的事頗有微詞,在這個節骨眼上,要不然想讓他們夫妻倆留下來多住一陣子再說。”嬤嬤輕聲的在田夫人耳邊嘀咕。

田夫人冷哼了一聲,砰的一聲把手中的茶杯擱在桌上,茶水飛濺了幾滴在桌上,嬤嬤嚇得兩腿一軟,跪在地上,咬牙道:“夫人,老奴這也是爲了您好,還請夫人息怒。”

“息怒,你讓我怎麼息怒,老爺就算生氣也怪不到我頭上,那是他們夫妻要走,我還能攔着不成。就算我攔得住一時,也攔不住一世,你害怕什麼,難不成我還應付不了老爺?行了,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難道還見過我打無準備的仗。”田夫人輕飄飄的看了一眼嬤嬤,嬤嬤就起身不吱聲。

既然田夫人有準備就好。田老爺遲疑的看了一眼田夫人,“你說什麼,他們要搬走!”“就是,老爺,妾身再三挽留,他們說什麼也不肯再留下來,還說在外面買了宅子,跟她三哥靠在一起。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妾身總不能不近人情的拒絕她,所以就自作主張的應下了,還請老爺不要生氣。”田夫人一邊愧疚的說道,一邊端起桌上的茶杯遞到田老爺跟前。

田老爺寒臉望着她,就在田夫人以爲他動怒的時候,不緊不慢的接過她手中的茶杯,喝了兩口潤潤嗓子,咳嗽兩聲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他們去,只是有一點,派人幫他們搬東西,送他們過去。”

“老爺,妾身知曉,就算您不說,妾身也會這麼辦。”田夫人款款道,田老爺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落在田夫人的身上,看了許久,田夫人的後背上出了一層冷汗,內衫貼在背上,有些難受。田老爺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是她趕林志妙夫妻倆離開。

不對,田老爺對他們夫妻倆好的有些過頭了吧!怎麼說,他們都是李管家的兒子媳婦,也沒必要對他們關心到這個地步,田夫人滿肚子的疑惑,很想問出來。可細細一想,就算問出來,田老爺也未必會告訴他,反而會惹着田老爺對她心生不滿。田老爺對於她做主休了易靜,有些不怒,可兩天過後,就沒再說什麼。

“嬤嬤,你去盯着老爺,看他去做什麼?”田夫人緩了一口氣,徐徐道。嬤嬤聞言凝眉,田夫人想要做什麼,讓她去盯着老爺。“還不快去!”田夫人冷眼看了她,嚇得她立馬離開。

得知田老爺給了林志妙兩百兩銀票,田夫人心裡說不清楚的難受,她嫁給田老爺十多年了,從未見過他有這麼仁慈的一面。早些年府上一直傳言,李管家的媳婦跟田老爺關係不清不楚,她還一直不肯相信,田老爺要是真的喜歡一個女人,大可以把她收入房中。

如今這個念頭又再次從心頭冒出來,越來越深,甚是讓她寢食難安。林志平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得知林志妙在隔壁買了宅子,不顧吳氏的勸阻,帶着周明沐去給林志妙幫忙。吳氏笑着拉着林冬嫺的手:“算了,不管你爹了,我們還是趕緊去廚房做飯,待會他們怕是就要回來了。”

林志妙和小樹搬出來也好,從林冬嫺口中得知田夫人做主把易靜休了,還扣下她的嫁妝,吳氏對田夫人就沒好印象。林冬嫺莞爾一笑:“娘,我聽你的,走!”母女倆隨後一起去廚房,晚上做了不少菜,胡素搭配,本來想讓林志文一家也過來,只是林志妙提前來信說等他們安定下來再請他們過來吃飯。

今晚就簡單的做幾個菜吃了早些歇息,吳氏就隨她的心意。田夫人派五個小廝過來幫忙,所以很快就把東西都搬到院子裡,等明天林志妙再跟小樹慢慢收拾,一行人很快就到林志平家,只聽到他爽朗的聲音:“倩影、冬嫺,我們回來了。”

小樹小心翼翼的攙扶着林志妙,她腹中可有他的寶貝孩子,田老爺臨走前再三叮囑他,千萬不能馬虎。雖說田老爺把李管家趕走了,可是不得不說他對小樹的確很好,他心中有數。林志妙低頭飛快的別了他一眼,“你別緊張,我沒事。”

原本以爲嫁一個腦子不靈光的人對她來說就是滅頂之災,經過慢慢的相處她才知曉,很多人和事不能光看表面,要細細的相處才能感受他真正的內心。“不行,我扶着你,慢慢走。”小樹堅定的搖搖頭,無奈之下,林志妙只能隨他。廚房中的吳氏和林冬嫺聽到後,忙不迭的跑出來,林冬嫺跟在吳氏身後,眼見她飛快的朝林志妙走過去。

“妙兒,快,我扶着你進屋歇會,晚上做好了,待會你們洗洗手就能吃了。”吳氏的熱情讓林志妙徹底安心了,她原本還以爲吳氏會不高興跟她住那麼近,畢竟當初趙氏對她有多挑剔,難得吳氏能不計前嫌,對她這麼好。回頭見到趙氏,林志妙一定要勸勸她,不要再對吳氏板着臉,挑她們娘倆的刺。

林志妙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謝謝嫂子。”“一家人說什麼謝不謝,走,我扶你進屋,小樹,你快去洗洗手,待會就吃飯了。”吳氏溫柔的笑笑,對身邊的小樹露出更爲燦爛的笑容。小樹嘻嘻的笑着,站在邊上不自覺的伸手撓撓腦袋,目光一直盯着林志妙的背影瞧。

林冬嫺算是看出來,這個姑父雖說腦子不靈光,但對姑姑極好,這就夠了,女子需要的就是對她一心一意的夫君,其他說什麼都不重要。周明沐的目光一直落在林冬嫺的身上,她腰間還圍着圍裙,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娶妻,將來還會有他們的孩子,這一天離他這麼近。

觸及到周明沐深沉的目光,林冬嫺嫣然一笑,隨後轉身去廚房盛飯。人都來齊了,也該吃晚飯了。待到把小樹和林志妙送回去後,周明沐才駕着馬車回去。若不是因爲林志妙有身孕,也不用馬車送她。

林志平搓搓手,激動道:“這下好了,妙兒跟我們離這麼近,也好有個照應。倩影,就要麻煩你時不時的去探望她,她之前沒了兩個孩子,怕是有很多事要注意,就要擺脫你多提醒提醒她。”作爲兄長的林志平能想到這些,着實讓吳氏意外。不過吳氏聽完,紋絲未動,目光一直落在桌上的茶杯上。

林志平狐疑的走到她跟前坐下,“倩影,怎麼了,是不是我說錯話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好端端的怎麼一直板着臉,不對,好像從吃過晚飯後,吳氏的臉色一直不太對勁。

“倩影,有什麼事你別憋在心裡,儘管說出來,我們能一起商量商量。”林志妙不自覺的伸出手想要握住她,被吳氏不動聲色的躲避過去了,輕咳了兩聲,再擡頭雲淡風輕道:“沒什麼,你放心,我是妙兒的嫂子,現在離的這麼近,我會經常去看她,時辰不早了,我先睡了。”

隔天,林志平就去請林冬嫺幫忙留心吳氏怎麼了,不肯跟她說,她對林冬嫺總不會有所隱瞞吧!林冬嫺眉頭緊鎖:“爹,若是娘連你都瞞着,更是不會告訴我。”“那可不一定,你娘對你那麼好,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能告訴你,你只要幫我多留心你娘就行了,實在問不出來就算了。”林志平重重的嘆口氣,惹着林冬嫺的心情被他影響了。

本來還高興,昨晚周明沐給了她五兩銀子,這些天去後山打獵的收成不錯,要過年了,酒樓裡越發需要野味。周明沐一大早就忙着去後山,多打些獵物,掙些錢好過年。望着林志平落寞離開的背影,她眼中浮現疑雲,他剛醒來,吳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不似作假。

怎麼轉眼就變臉了,昨天不是好好的,其中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刺繡館來了不少新來報名的姑娘,吳氏一個人忙的不行,林冬嫺在家裡坐不住,雖說不用她幫忙,但她哪能真的不過去。吳氏見到她過來,如釋重負的嘆口氣,朝她招手:“冬嫺,你快過來,幫我跟大家解釋解釋。”

“好勒!”林冬嫺歡快的應了聲,隨後親切的走到人羣中跟前來詢問的姑娘們悉心的解釋起來。吳氏也沒閒着,問的人還不少。魏國祥死了,他的吉祥繡坊也開不下去了,魏夫人離開鎮上之前,把吉祥繡坊賣給周夫人了。周夫人在五天前回如意繡坊了,周明悅要在她身邊陪着,所以就不好來刺繡館。

等年後周夫人的身子好些了,她再來刺繡館教姑娘們。林冬嫺知曉這怕是不太可能了,金奎夜跟周夫人之間的關係經過這一次大有變化,說不定很快就有他們的好消息了。周明悅的身份擺在那裡,周夫人跟她提過,要讓周明悅跟着嬤嬤學習管理中饋。

她不能跟着周明悅一輩子,她要學會自立。周明悅還沒有意識到危機,林冬嫺想想都覺得好笑。一轉眼,過了臘月,日子一天天過的快起來,姑娘們還有兩天就放假了,還有六天就過年了。今天是小年,吳氏跟林冬嫺還有林志妙坐在屋裡給姑娘們包紅包,十文錢雖然不算多,確實吳氏的一片心意。

林志妙臉色蒼白,眼圈裡的紅血色讓林冬嫺看着心疼,吳氏當然也看到了。“姑姑,要不然你別幫我們包了,你快去牀上躺着歇會。”林冬嫺心疼道,林志妙淺笑着:“沒事,沒事,我正愁沒事做。”

“可是姑姑,你這兩天是不是沒睡好,我看你的眼睛都紅腫了。”林冬嫺放下手中的剪刀,直勾勾的對上林志妙。吳氏順着林冬嫺的目光看過去,她還真沒注意到林志妙的眼睛佈滿了不少紅血色。

林志妙訕訕一笑,“三嫂、冬嫺,你們別緊張,我不過就是晚上睡不着覺罷了,纔剛搬過來,可能還不習慣,等過些日子就好了。正好要過年了,忙的事情多了,頭也跟着疼起來。”

一家人沒必要隱藏,坦蕩的說出來,心裡很舒坦。吳氏嘴角淺笑,徐徐道:“既然這樣,那你白天就回屋躺着歇息,這裡我跟冬嫺倆人就行了。至於過年要忙的事,我讓你三哥去幫你,有什麼,你就讓他幫你去做。還有小樹,要是你們有什麼不懂的儘管過來,我們是一家人,住的這麼近,必須要互相幫襯着。”

林志妙突然覺得鼻子有些酸脹,眼淚順着兩頰就流出來,林冬嫺趕忙掏出手帕幫她擦拭,“姑姑,好端端的哭什麼,別哭了,要是被姑父瞧見了,說不定會找我和孃的麻煩。姑姑,你就別哭了。”林冬嫺還有心思拿她尋開心,林志妙嬌羞的嗔了她一聲。

別人看不看得出來,林冬嫺不知道,她只知曉,小樹對林志妙好的沒話說。噓寒問暖,把她當成寶貝一般對待。吳氏笑着附和道:“就是,要是小樹看到了,還以爲我們欺負你們娘倆不成,快別哭了。快過年了,不許再哭了,不吉利,聽三嫂的話,擦乾眼淚回屋歇着。”

林志妙被她們娘倆勸的無奈,只好笑着放下手中的紅紙,起身回去了。小樹在院子裡跟林志平說話,見到林志妙朝他走過來,飛奔過去,小心翼翼的攙扶着她回去。臨走的時候,還跟林志平打招呼,讓他有空過去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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