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慧聞言,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狂喜,緊緊拽着他的衣袖,揚脣道:“二哥,你說的可是真的,不會騙我?”“惠兒,二哥何時騙過你,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顧一清輕彈了她的腦門幾下,顧一慧燦爛的笑着,順勢依偎在他懷裡。
接下來兄妹倆就想着要跟林相淇開口讓他幫忙把顧明瑞調回京城。只要他宰相動動嘴皮子,下面一幫替他做事的人,何愁顧明瑞調不回京城。呂氏斜躺在榻上,穿着棗紅色的褙子,頭上梳着墮馬髻,手腕上還帶着赤金的鐲子,丫鬟正跪在地上給她捶捶腿,只見她閉着眼養神。
沒多久門外就傳來熟悉的聲音,“母親。”呂氏慢慢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她的嫡女林若繡,只見她一身彩虹般七彩刻絲煙霞凌羅衣裙,色彩絢麗,輕薄柔軟。寬大的水袖,飄然欲飛,展開時有如七彩的羽翼,巨大的裙襬逶迤於地,轉動時如浮雲飄動。腰側系一絲帶末端繫着幾個小巧精緻的玉玲兒。
發上簪着三對碧玉簪,末端垂着珍珠串,玉是藍田碧玉,青翠欲滴光澤和潤,珍珠是南海明月珠,潤白明華,流光盈動,更加襯托的人清雅絕塵,高貴雍容。輕移間,珍珠垂簾搖曳而動,風流乍現,舞動時飛旋而起,如銀簾環繞。長長的珍珠鏈搖曳間輕觸臉頰,溫潤光滑。
“母親,繡兒給母親請安。”林若繡乖巧的俯身給呂氏請安,呂氏笑着朝她伸手,“來,過來,坐到母親身邊來。”丫鬟很識趣的離開,每次林若繡到呂氏院子請安,她們都會離開,留下她們母女倆。
待丫鬟關門離開後,林若繡氣呼呼道:“母親,不是我說,你爲什麼要讓顧家兄妹在府上住的那麼舒服?父親也是,顧氏都死了多少年,還記着她。母親陪在父親多年,難道還不如一個死人?”她這是在替呂氏不值得,想替她出口氣,捉弄顧家兄妹,不過之前,她要跟呂氏通個氣,不能莽撞行事。
呂氏飛快的看了她一眼,坐直身子,氣惱的點着她的腦袋:“這些話你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若是被你父親知曉,有你好受的。”“母親,我還不是替你不值,這麼多年在相府辛苦操勞。替父親生兒育女不說,還要操持整個相府的事務,顧氏都死了那麼多年,父親爲了面子,把他們留在府上就算了。
爲什麼還要天天去看他們,這不是往他們臉上添金嗎?尤其管家那個見風使舵的人,不知道往他們院子跑了多少趟,每次都不是空手去的。母親,你若是再不出手,好好管教管教他們,我看他們還真的把相府當成自己的家了。”林若繡噘嘴依偎在呂氏懷裡,其實林若繡沒說錯,林相淇對他們兄妹倆實在不錯,連她都有些看不下去。
所以她纔會沒在顧家兄妹倆面前露面,要是他們告到林相淇面前,她也有話堵他們。偏偏林相淇並沒因此找上門來,不得不說她有些失望,對這兄妹倆要重新審視,看來不是沒有頭腦的草包。
“繡兒,你的好意,母親心領了,只是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這些事就跟着瞎摻和。”呂氏神情嚴肅道,娶妻當娶賢,她不是不知曉。林若繡是她的女兒,什麼脾氣秉性她很清楚,這樣下去,不行。
之前她疏於對林若繡的管教,她的女紅根本就拿不出手不說,琴棋書畫更是沒有一樣精通,雖說娶妻回去不需要這些過日子。可夫妻倆若能有共同的愛好,話語就會變多,日子會過的和睦一些。誰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女婿夫妻和睦,琴瑟和鳴,還不是因爲顧一慧對她的刺激。
顧一慧不過是個江南女子,說話的聲音,走路的姿勢,她雖說沒有親眼見到,可從身邊嬤嬤對她的彙報看來,顧家對她的家教甚嚴。使得她開始反思對林若繡的調教,一直都是放養式。林若繡喜歡什麼她都儘量滿足她,不願意做的事她更加不會逼迫她。
從短期來看,她這是疼愛林若繡,沒錯。可長長遠角度來看,林若繡是姑娘家,總要出閣,嫁到婆家去,離開她身邊。怎麼她就沒想到這些,眼下林若繡還未出閣,亡羊補牢,猶未爲晚。
“母親,這些事我怎麼能不操心,你是我的母親,誰若是欺負你了,我心裡不好受。再說,母親,你堂堂的相府當家主母還怕那對兄妹倆。要是傳了出去,外人會怎麼在背後議論母親?繡兒可都是爲了母親着想,而且先前我並沒有告訴母親,弟弟他好像很喜歡顧一慧,經常跑去院子找他們兄妹倆說話。”林若繡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本來她不想讓呂氏知曉。
她的親弟弟,也就是林相淇和呂氏嫡子林若曦很喜歡往顧一慧的院子跑去不說。還對她說三道四,讓她有空好好跟顧姑娘學學,你說林若繡能嚥下這口氣嗎?顧一慧不過就是江浙知府的嫡女,她可就不一樣,她是當朝宰相的嫡女不說,生母呂氏更是國子監祭酒的嫡女,她難道還比不過從江南來的顧一慧?
本想着讓呂氏出手教訓教訓顧一慧兄妹倆,沒想到她居然不讓她多管閒事。那麼就別怪她把林若曦喜歡顧一慧的事抖露出來,凡是牽扯到嫡子林若曦,呂氏都不會馬虎大意。
聽着林若繡的話,呂氏的一張臉慢慢冷下來,眉頭緊蹙,望着她這副模樣,林若繡不由的在心頭得意道:顧一慧,這會看你還怎麼逃脫,只要母親一出手,有你好受的了。越想心中越是得意,面上還強忍着,不能讓呂氏看出來,否則又要對她一通說教。
像她雖說是呂氏的親生女兒,可從小在大宅門裡長大的姑娘,心智成熟不說,有眼力見那是必須的,否則根本無法生存下來。從小在她印象中,呂氏對弟弟林若曦更加疼愛。她這個女兒在她心目中永遠沒有林若曦重要,所以她當着呂氏的面,對弟弟非常親熱。
可一轉頭,就變得非常冷漠,林若曦對此並沒有怨言。加上先前有林冬嫺在府上,就算林相淇不喜歡她,可她因爲顧氏,佔着嫡長女的位置,你說她怎麼能甘心,讓一個喪婦長女佔着宰相府嫡長女的位置,把她死死的壓在底下。
呂氏當着林若繡的面,並不想表現出來對顧家兄妹倆的嫌棄,只是沒想到從她嘴裡說出那番話來,“繡兒,看着母親的眼睛再說一遍你剛纔說的話。”眼中帶着遲疑,林若繡立馬坐直了身子,豎着手認真道:“母親,您現在竟然連繡兒的話都不相信了,好,那繡兒就再說一遍就是。
弟弟經常往顧一慧的院子跑去,我看他八成是喜歡上顧一慧了。否則依照弟弟的脾氣,他怎麼可能京城去?再說,弟弟昨天跟我說漏嘴了,被我給試探出來,他讓我有空多去陪陪顧姑娘。要是我林若繡剛纔所說的話有半句假話,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信誓旦旦的話語讓呂氏不由的坐直了身子,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就顧一慧也想做她的兒媳婦,她還不夠資格。顧氏死了,可她永遠活在林相淇的心裡,雖說面上別人看出不出什麼,可她跟林相淇一起生活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不知道。
她可恨的就是顧氏是個死人,她辛辛苦苦的幫林相淇生兒育女,操持偌大的宰相府,到頭來還爭不過一個死人。現在顧氏的侄女想做她的女媳婦,門都沒有。“好了,你的話我信便是,你這孩子日後不許再胡亂的發誓,聽見沒有?”呂氏溫柔的伸手撫摸林若繡的臉蛋,林若繡忙不迭的點頭道:“母親,我記住了,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告退了,就不打擾母親歇息。”
她該說的話都說了,相信呂氏會有所行動,她只要等着看熱鬧就是。呂氏眯着眼目送她離開,等到她一離開,就立馬把嬤嬤叫過來,在她耳邊嘀咕起來。嬤嬤得令後,很快就轉身擡腳離開。呂氏把玩着手中的絲帕,在心頭冷哼,她就不相信顧家兄妹倆還能繼續在宰相府沒臉沒皮的待下去。
本想再過些日子再收拾他們,眼下看來不行。要是再怎麼下去,林若曦的心都被顧一慧給勾走了。顧家兄妹倆絲毫不知道他們現在成了呂氏心頭怨恨的人,還在想着找個合適的機會跟林相淇提,讓他幫忙把顧明瑞調回京城一事。林若繡望着站在榕樹下的林若曦,不由的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道:“弟弟,今天什麼日子,你怎麼有興致來找我?”
他怕是還不知道,呂氏就要出手對付顧一慧了。林若曦穿着一件寶藍色的直身長袍,腰間是米白色的寬封腰帶,頭髮都被籠在一隻金冠裡,越發顯得面若冠玉,鶴立雞羣。林若曦板着臉道:“姐姐,你這是什麼話,我是你弟弟,怎麼就不能來你院子?”
“曦兒,你怎麼跟姐姐說話,我是你姐姐,長姐如母,難道你也這般跟母親說話?”林若繡不悅道,林若曦不由的愣怔,他怎麼不知道,林若曦的嘴皮子現在這麼厲害,想着今日要求她辦事,趕忙作揖道歉道:“姐姐,是曦兒的不是,曦兒知錯,還請姐姐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生曦兒的氣。”
哼,這還差不多,林若繡高傲的擡頭瞪着他,林若曦自覺的上前纏着她的手臂,緩聲道:“姐姐,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反駁姐姐的話,姐姐說什麼就是什麼,曦兒以後會認真的聽。”“這話可是你說的,不許忘記了。”林若繡厲聲道,林若曦趕緊點點頭道:“姐姐,我知道了,肯定會記在心上,絕對不會忘。”
接着討好的把林若繡扶回屋,剛坐下喝了一杯茶,林若曦就着急的不行,他來是有正事求林若繡,偏偏林若曦板着一張臉,好像誰欠她一般。林若曦想要說的話,都堵在嗓子口,怎麼都說不出來。
“好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林若繡緩緩的把手中的茶盞放在桌上,掏出衣袖中的絲帕擦拭嘴角,輕描淡寫道。林若曦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快速的坐在林若繡身邊,柔聲道:“姐姐,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看近來天氣不錯,想着帶你出去散散心,不知道姐姐肯不肯賞臉?”
有這麼好的事,林若繡怎麼那麼不相信。林若繡擡高聲音道:“真的?”“姐姐,當然是真的了,我還能騙你不成。只是姐姐,我看顧妹妹在府上也悶了,你說要不然我們也把她一起帶上?”林若曦小心翼翼的把心裡想說的話說出來,同時還不忘記觀察林若繡的表情。
林若繡眸光微閃,挑眉道:“原來你是想讓我替你去把顧一慧請出去散散心,你還真的想的美。”打的這個如意算盤,她真恨不得掐死林若曦,姐弟倆不一條心,一致對外。
“弟弟,不是我這個做姐姐的想要說你,你不是不知道顧一慧的姑姑曾經是父親的妻子,雖說她不在了,對母親構不成任何威脅。可她永遠像一根刺一樣插在母親心裡,我們身爲母親的兒女,要爲她分憂,你就別去給她添堵了。”林若繡好言好語的相勸,希望林若曦能明白,不要再作出讓呂氏傷心的事來。
林若曦聞言,眉頭緊蹙,緩聲道:“姐姐,你在胡說什麼,母親溫柔賢淑,善良大度,豈會是這等斤斤計較之人,你可別胡說,我就知道你不喜歡顧姑娘,你別藉口母親來嚇唬我。”在他心裡,母親呂氏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顧一慧在他眼裡跟呂氏一樣,都是知書達禮,溫柔賢淑之人。
要是呂氏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會笑瘋了,林若曦這是什麼眼神?“你要去請顧一慧出去散心,你就自己去,別指望我,我不會聽你的話。行了,我累了,你走吧!”林若繡板着臉下了逐客令,林若曦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匆忙的擡腳離開。
林若繡嘴角忽的露出一抹冷笑,她正好希望顧一慧答應林若曦的請求,這樣一來,呂氏對顧一慧的怨氣就會越發的大。不知道爲何林若繡總有一種錯覺,在顧一慧的身上彷彿看到當初林冬嫺的影子。她們是表姐妹,肯定有相似之處,她絕對不能讓顧一慧舒坦的待在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