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舒還是自求多福的好,他該提醒的都提醒了,接下來怎麼做,就要看周清舒自己的了。周清舒渾身麻木的回到寢宮,關上門,一個人倚在門框上,他的確需要好好想想,接下來該如何?要把寶壓在誰的身上,周清幽都可以被皇帝毫不猶豫的貶爲庶民,根本就不把潘皇后放在眼裡。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這句話說的一點都沒錯。平伯侯剛接待了周清幽,把她安頓在府上,皇帝的本意是什麼,他不好擅自揣摩。周清幽被貶爲庶民,皇帝沒要了她的命,說明她犯的錯並不大。只是周清幽居然跟着吳國圍來到平伯侯府,他身爲一家之主,不可能把周清幽趕走。
她雖無公主之名,可有公主之實。潘皇后到此刻都不知曉周清幽被蔣飛龍帶回宮,緊接着又被皇帝貶爲庶民,趕出宮去。她還在望穿秋水的等着周清幽回到她身邊,這一等就是兩日,掌事姑姑心疼的按住潘皇后,眼中浮起心酸:“娘娘,您的身子還沒好,快躺下歇息。
太醫吩咐您的話,您都忘記了?”潘皇后盈盈一笑,“你呀,就是太小心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老毛病了,沒什麼大礙。你快撒手,我要去見聖上,讓他下令多派些人出去找幽兒。幽兒身邊若是沒了侍衛的保護,不知道要受多少苦。”想着潘皇后眼中的淚水就如同斷線的珠子不斷往下低落,掌事姑姑聞言,輕微的嘆口氣,只能由着她的性子,攙扶着她一路走到御書房門外。
這次出乎她的預料,皇帝居然不見潘皇后。她不敢去看潘皇后的臉色,更不願意對上她傷痛的眼神,潘皇后一句話都沒說,整個人轟的倒在地上。掌事姑姑悽慘的叫聲驚動了御書房內的皇帝,皇帝手中拿着奏摺,知曉皇后來了,他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潘皇后來找他,必定爲了周清幽,什麼時候潘皇后能把他放在第一位,事事都爲他考慮。憤怒使得他衝昏了頭腦,忘記了潘皇后還是個病人。皇帝大手一扔,奏摺被重重的扔在地上不說,皇帝還踩了幾腳,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掌事姑姑抱着潘皇后的身子在喊叫。
潘皇后不省人事,掌事姑姑見皇帝出來,再也忍不住對他咆哮道:“聖上,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話,您明知道娘娘的身子,何必還跟她置氣。她如此關心大公主,還不是因爲大公主是您的親生骨肉。現在您滿意了,娘娘本來身子就不好,還堅持要奴婢攙扶着到御書房來見您,您就是這麼對待她的!奴婢真的替娘娘不值,怎麼會當初嫁給您?”
掌事姑姑現在已經豁出去了,完全不畏懼面前的皇帝。誰讓她陪在潘皇后身邊多年,對她的苦楚一清二楚。皇帝蜷縮的拳頭慢慢鬆開,猛地蹲下身子,推了掌事姑姑一把,躲過她懷裡抱着的潘皇后。對着內侍大吼,讓他快去請太醫過來。
王太醫額頭上密密層層的細汗,足以說明他此刻內心多麼煎熬,潘皇后的身子本身就不好,皇帝還惹着她生氣做什麼?難道就不能哄着她高興,他就不明白了,皇帝后宮只有潘皇后一人,對她這麼寵愛,還跟她鬥什麼氣?尤其眼下潘皇后不一定能救的回來,剛纔還咳了許多鮮血,都噴在皇帝的臉上。
皇帝這時候才意識到他跟潘皇后賭氣是多麼幼稚的行爲,腸子悔青了也無濟於事,這世上人人都想要後悔藥,可偏偏就是沒有。皇帝不顧形象的抱着潘皇后哭泣的如同一個孩童一般,掌事姑姑厲聲道:“王太醫,娘娘她怎麼樣?什麼時候能醒來?”王太醫一直低着頭,祈求皇帝不要找他說話。
皇帝猛地聽掌事姑姑這麼說,立即附和道:“王太醫,燕兒什麼時候能醒來?”他要跟潘皇后道歉,再也不氣她,她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王太醫撲通跪在地上,臉色灰白如死人,渾身像是被電擊一般,劇烈的抖動着身子,在掌事姑姑和皇帝兩人的熾熱目光下,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娘娘……娘娘……她怕是……”
支支吾吾了好半天都沒說完一整句話,皇帝隨手抄起潘皇后身邊的藥碗啪嗒一聲朝王太醫砸去,用力之大那些砸破的碎片還反彈到他的手上,可他根本顧不上疼,追問道:“快說,燕兒怕是什麼?”要是再不說,皇帝不確定他能忍住不要了王太醫的腦袋。
王太醫被砸的懵了,捂着頭倒退了兩步,這才磕頭道:“娘娘怕是隻能盡人事聽天命。”就算大羅神仙下凡,也救不了潘皇后。這麼多年來不吃藥,鐵打的身子也會撐不住,他真想問問潘皇后,到底在想什麼?好端端的爲什麼就不吃藥,難道不想跟皇帝白頭偕老?
這些話他只敢在心頭問,根本就不敢當着皇帝的面去質問潘皇后,眼下潘皇后能不能醒來還是一說?他就別跟着添亂,皇帝的心情不好,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就跟着倒黴。皇帝聞言,身子猛地一震,快速的走到王太醫跟前,用力的擡腳踢了他幾下,隨即把他踩到在地,怒聲道:“你剛纔說什麼,再給朕說一遍?”
皇帝如刀般凌厲的目光徑直插入王太醫的雙眼,那萬分兇狠的神情彷彿要將他千刀萬剮。王太醫忙不迭的回答道:“聖上,微臣無能爲力。”隨後哀怨的朝牀邊看了一眼,他又不傻,若是真的能把潘皇后救治回來,他爲什麼要在這裡受皇帝的冤枉氣?皇帝又踢了王太醫兩腳,怒吼道:“來人,把他給朕帶去宮門口,砍了腦袋。”
怨氣要發泄在他的身上,侍衛們不顧王太醫的求饒,把他拖出去斬首。掌事姑姑看着這一幕,不由的渾身打了一個冷顫,心頭祈禱着,潘皇后能醒來,就算她活不長,也要醒來看皇帝一樣,跟他說說話。也好過現在皇帝把怨氣撒在別人的身上,如此這般的兇殘讓她有些陌生,這還是從前的皇帝嗎?
吳國圍回府去給薛氏請安,問了好些下人,他們都支支吾吾,最後吳國圍拿着劍逼問,才讓他們說出薛氏過世的消息。至於薛氏到底是怎麼死的,下人們紛紛三緘其口,平伯侯早就下令,不許他們胡說,尤其在吳國圍面前,他們除非不想活了,纔敢違揹他的命令。
他只要動動嘴皮子,他們的小命就不保了。吳國圍聞言,二話沒說,就提着劍衝到卿姨娘的院子,林冬嫺正陪着卿姨娘說話,耳尖的聽到外面的吵鬧着。剛要準備起身出去探個究竟,就見吳國圍怒氣衝衝的提着劍衝進來,對着卿姨娘就吼道:“賤人,是不是你害死我母親的?”
他一回府才知曉,薛氏去世了,他們倆都不告訴他一聲,不讓他回來送薛氏最後一程。足以說明他們心中對他有愧疚,越發的就說明薛氏死的蹊蹺。薛氏的身子平日很健朗,沒病沒災,好端端的沒了,吳國圍想不懷疑卿姨娘都難。誰讓平伯侯對卿姨娘寵愛有加,說不定爲了她腹中的孩子除去了薛氏。
加上他又在大牢裡,不在府上保護薛氏。不對,林冬呢,他分明沒有跟着他去植萃軒,難道連他也沒能保護的了薛氏?吳國圍眼中一片寒涼,這哪裡還是他的家,根本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狼窩。卿姨娘嘴角含笑道:“世子,你一回來就怒氣衝衝的提着劍到我的院子來,當真是威風啊!”
諷刺的笑意不達眼底,聽着她酸溜溜的語氣,就更加讓吳國圍來氣。“卿姨娘,你別在這跟我說風涼話,快說,我母親到底是怎麼死的?”吳國圍大手一揮,劍就要抵在卿姨娘脖頸間,突然卿姨娘把林冬嫺拉倒她身邊,擋在她前面。吳國圍望着面前女裝的林冬嫺,皺眉道:“哪來的小丫鬟,跟你沒關係,你還不快閃開。”
吳國圍不會濫殺無辜,冤有頭債有主,他要找的是卿姨娘,不會傷及無辜。林冬嫺還處於迷糊的狀態,被卿姨娘拉倒面前,下意識的用雙手護着小腹。這個時候才清醒過來,卿姨娘把她來過來做墊背的,真是好打算。
在卿姨娘身邊多日,她才知曉卿姨娘的心計城府有多深,難怪她能在平伯侯府這麼多年得到侯爺的寵愛,薛氏都拿她沒辦法。“世子,沒想打你還這麼心善,真是可惜了,不知道這樣的世子居然會鬼迷心竅的跟皇商之子搶植萃軒的女妓。”卿姨娘不顧一切的在嘲笑吳國圍,上一次他提着劍刺了她一劍,直到現在她還能感覺到傷口的疼痛。
吳國圍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她若是不百倍千倍的償還回去,那豈不是太可惜了?吳國圍身子一震,“賤人,我爲何回到植萃軒,此事是不是也跟你有關係?”腦海中倏忽劃過一個念頭,不知不覺就說了出來。
卿姨娘聞言,哈哈笑了三聲,“世子,你可真是太擡舉我了,我一個婦道人家,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把你送到植萃軒?你堂堂的平伯侯府世子,敢做不敢當,傳出去如此這般推卸豈不是要讓人笑話?明明就是你自己安奈不住寂寞,去植萃軒找女妓快活,反過頭卻把它怪罪到我頭上來,真不知道世子心裡想的是什麼?”
真虧得吳國圍敢說,卿姨娘對他充滿了不屑,這種沒有擔當的男子誰會喜歡他?難怪林冬嫺非要逃走,幸虧她下手及時,否則這個時候林冬嫺早就逃之夭夭,不知身在何處。吳國圍根本就沒來得及細看林冬嫺,手中的劍再也忍不住往前一提,眼看就要刺到林冬嫺,林冬嫺眼疾手快的拿了桌邊的茶盞擋着,躲過一劫。
“世子,你若是還在我院子撒野,那就別怪我不客氣!”卿姨娘猛地拍着桌子,厲聲道,院子裡那麼多下人都看着,衆口鑠金,積毀銷骨。她可不想這麼多年經營的好名聲都沒了,但該硬氣的時候不能鬆軟。吳國圍冷哼了兩聲,“你這個賤人,若不是你嫌棄我母親在府上礙眼,趁着我不在府,就趁機把她給殺了,今日我就要爲她報仇,拿命來!”
“世子,你先等等,我有話要跟你說。”都這個時候了,卿姨娘還有空跟吳國圍繼續的閒扯,吳國圍狹長的雙眸微眯,他倒想聽聽卿姨娘要跟他說什麼。聽一聽也無妨,反正今日他註定要殺了卿姨娘爲薛氏報仇,誰也不能攔住他!有了這個決心,他就不用擔心被卿姨娘左右了。
卿姨娘不緊不慢道:“世子,其實這話本不應該我來說,當時你既然來了,又一心想要給夫人報仇。我若是還繼續瞞着你,豈不是太對不起你了。你不管去問府上的任何人,誰都不會把夫人真正的死因告訴你。你應該猜的出來,侯爺下令不許他們妄自非議。”
林冬嫺聽着卿姨娘說的冠冕堂皇,在心頭不屑的哼了幾聲,她現在什麼都不能說,更加不能讓吳國圍知曉她是女兒身。否則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真的離開平伯侯府,卿姨娘已經夠難纏的了。要是再來一個吳國圍,她可承受不了。
“既然如此,難道你就不害怕父親,還是說你仗着懷中的孩子,就可以在府上任意妄爲,不把父親放在眼中?”吳國圍聲音清冽,眼角一片冰霜。卿姨娘勾脣淺笑:“隨便世子怎麼想,妾身不多做解釋。世子怕是不知道,夫人因爲你入獄的事有多傷心。”
吳國圍繼續等着卿姨娘說完,她到底想說什麼,一次性說完,何必吞吞吐吐,他聽着難受。“夫人還不都是被你給氣死的,你還有臉提着劍到妾身的院子來揚言要殺了我給夫人報仇。若是世子真的要爲夫人報仇,那就先殺了自己吧!”卿姨娘聲音愉悅的說道,同時還用手捏着手中的絲帕放在嘴邊擦拭幾下,“冬嫺,你去給我端杯茶,我口渴了。”
卿姨娘晃神吩咐到,林冬嫺聞言,身子一閃多,趁着吳國圍出神之際,她快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遞到卿姨娘的面前。只見她接過茶盞,有一搭沒一搭的颳着漂浮在茶麪上的茶葉,隨後才緩緩的端起茶盞抿嘴喝了幾口,潤潤嗓子。她可還等着看好戲,哪能那麼容易就放過吳國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