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也是大臣們在私下議論,根本就不該在此時請奏皇帝。皇帝爲此三天沒有上朝,一直守在潘皇后的寢宮,抱着她。掌事姑姑看着有些心疼皇帝,他這麼做,潘皇后根本就看不到,他這是在折磨自己。掌事姑姑上前幾步,勸慰道:“聖上,已經三日了,您還是讓娘娘入土爲安吧!”
再這樣下去,皇帝的身子就會垮了,他這三天,幾乎沒吃什麼東西,就只喝了兩碗湯。不管御膳房準備什麼美味佳餚,皇帝都沒有興致,陪在他身邊多年的潘皇后過世了,他突然意識到也許死亡離他很近。周清幽出了皇宮,當然去大皇子府找吳國圍。
周清亦盛情的把周清幽和吳國圍挽留下來,他不傻,看的出來周清幽對吳國圍的感情,還是此次周清幽逃出宮,就是爲了他。可惜潘皇后過世了,否則他們這樁婚事必定能辦的風風光光,眼下週清幽被皇帝貶爲庶民。平伯侯怕是不會這麼輕易的讓周清幽進門,這一點周清亦還真的想錯了。
就在潘皇后過世的第二日,平伯侯就對外宣稱跟弒庶母的吳國圍斷絕父子關係,將他從族譜上除名,從此平伯侯府再也沒有世子。當然這一切都被周清亦給壓下來,不許府上的下人亂嚼舌根,把這件事宣揚到周清幽的耳中。吳國圍剛醒來,身子還很虛弱,大夫交代他要靜心休養,不要胡思亂想。
吳國圍醒來的第一眼看到周清幽,下意識的擰眉道:“公主,你怎麼會在這?”“你是不是不願意看到本公主?”周清幽強忍着胸中的委屈,倔強道。現在母后過世了,父皇不要她了,真的把她貶爲庶民,還把潘皇后的死怪罪在她頭上。怕是在皇帝的有生之年,她不會再恢復公主的身份,重回宮中。
有那麼一瞬間,周清幽怨恨面前的吳國圍,要不是因爲救他,她也犯不着想這麼個主意,逃出宮去找吳國圍。讓天下人都知曉她跟吳國圍的關係,用此來逼迫潘皇后和皇帝同意他們這樁婚事。她的初衷就是想嫁給吳國圍,沒想到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
潘皇后是庇護她的大樹,她一旦沒了,她在皇宮中就同沙漠中乾枯的小樹,再也不能開心的成長。誰也不能改變她現在的局面,她本來對周清亦和周清舒都充滿了恨意,可仔細一想,他們都有爲難之處,何必怨恨他們。況且眼下她不是還住在周清亦府上,要是把他惹着不高興了,會不會就把她跟吳國圍趕出去。
平伯侯怕是不會善待她跟吳國圍,吳國圍從醒來後對周清幽的態度非常冷淡。他沒有一刻不在怨恨周清幽,要不是她假冒平伯侯之名把他從順天府的大牢裡接出來,或許他就能見到薛氏最後一面。他有些不清楚,爲什麼周清幽會喜歡他?
“世子,來,快躺下歇着,大夫說你喝完藥就要睡覺,這樣身子才能好的快。等你身子好了,本宮才放心。”周清幽絲毫不顧男女之別,一直陪在他身邊不說,還親暱的攙扶着他的手臂,準備扶着他躺下。吳國圍突然意識到什麼,趕緊把手臂從周清幽懷裡抽出,“公主,男女有別,還請公主見諒。”
他臉上的淡漠和疏遠讓周清幽眼眶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脫框而出,她爲了他,連最愛的母后都沒了,在她臨終前都沒能陪在身邊,這是她心頭永遠的傷痛。可這一切都換來什麼,吳國圍對她並不喜歡,是不是?
“世子,你不是說要娶我嗎?”周清幽含着淚水的雙眸微微上挑,吳國圍腹中突然絞殺一般疼痛,揚脣到:“公主,這件事以後再說,我現在累了,想睡了。”本想着跟周清幽撕破臉皮,轉念一想,周清幽就算被皇帝貶爲庶民,她身上還留着皇室高貴的血脈。
他因爲薛氏的死一直怪罪在卿姨娘頭上,平伯侯爲此居然對着他拳打腳踢,那就說明在他眼中,他這個獨子居然比卿姨娘和腹中未出世的孩子還要重要,他真的慶幸,他提劍刺向卿姨娘,把她腹中的孩子弄沒了。他還不知曉平伯侯把他趕出平伯侯府不說,對外跟他斷絕父子關係了。
眼下他需要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絕對不能跟周清幽撕破臉皮。他掩飾好眼中對周清幽的厭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容。周清幽才擦擦眼淚,再三叮囑了幾句轉身離開。大皇子妃身穿一件玫瑰粉暗花連珠團花錦紋十樣錦直領錦衣,逶迤拖地印花月季花襦裙,身披普藍色縷金白底印花薄紗花素綾。
油亮光潔的青絲,頭綰風流別致朝天髻,輕攏慢拈的雲鬢裡插着銜絲陶瓷鳳冠,膚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個赤金一滴油的鐲子。腰繫柔絲腰封,上面掛着一個折枝花的香袋,腳上穿的是蓮花軟緞繡鞋。
笑盈盈的走到周清幽的身邊,一把握住她冰涼的手,瞧着她紅腫的眼睛,關切道:“怎麼了,妹妹,是不是世子欺負你了?告訴皇嫂,別憋在心裡,誰若是敢欺負妹妹,皇嫂絕對不會饒了她!”周清幽從前還是潘皇后手中的掌上明珠,宮中受寵的大公主的時候,不見大皇子妃對她這麼親熱。
現在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公主,相反大皇子妃覺得對她和善起來,她在吳國圍那受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對着大皇子妃王氏發泄出來。整個人緊緊的撲進王氏的懷裡不說,還低聲的哭泣起來,望着她抖動的身子。王氏悠悠的嘆口氣,“好了,妹妹,走,我們回屋慢慢說。”
周清幽就任由着她牽着離開,周清亦得知此事的時候他還在尹側妃的房中,她正坐在周清亦身邊,親暱的喂着他吃葡萄,就被下人打破了這一幕。周清亦沒想到大皇子妃在這個時候能這麼關心周清幽,擺擺手就讓下人離開了。尹側妃展顏一笑,道:“夫君,沒想到平素對大公主不親近的姐姐,這個時候對她親近起來,不行,妾身也要去陪着大公主。”
剛要起身就被周清亦伸手拉倒腿上坐着,親暱的在她耳邊吹着氣,柔聲道:“你啊,就別去了,就讓王氏陪着清幽,你就好好伺候夫君就行了。”周清亦輕佻的勾起她微尖的下巴,尹側妃心動的忍不住用細嫩的雙手勾住周清亦的脖子,閉上眼害羞的親吻他的臉龐。
也只有在尹側妃的院子,周清亦才能體會到男歡女愛,王氏平素都端着正妃的架子,高高在上,彷彿沒人能冒犯她似的。在牀上就更不用說了,如同一隻死魚一般無趣,甚至會讓他覺得噁心。久而久之,周清幽就越來越疏遠王氏,就算初一十五也不會去她的院子。
反倒是越來越寵愛尹側妃,誰讓她有女人的柔情,能被他記在心頭,時刻惦記着。尹側妃風情萬種的笑着被周清亦壓在身上,眼中的嫵媚讓周清亦再也把持不住,吻上了她的雙脣。翌日清晨,周清幽端着廚房熬好的湯藥推開吳國圍的門,只見他斜躺在牀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難得她能親自去廚房給吳國圍端湯藥,原本以爲吳國圍能被她給感動,誰曾想吳國圍冷冷的目光投射過來,還伸手打翻了她一路端來的湯藥,生怕打碎了。沒想到吳國圍絲毫不把她的辛苦放在眼裡,這麼讓她傷心。周清幽氣鼓鼓道:“吳世子,你這是怎麼了?”
“公主,我怎麼了,你好意思問我?”吳國圍說着便不由自主的呵呵笑了三聲,看他這副神情,周清幽恨不得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狠狠的質問一番。吳國圍是個病人,她不要跟他一般見識,還沒開口說話就被吳國圍打斷了,“現在沒話說了,你不要在這裡假惺惺的裝模作樣的對我好,我落得這步田地都是因爲你。”
“吳世子,你這話可就說的不對,若不是本公主的話,你不會從順天府大牢裡出來。還會被平伯侯給殺了,你現在非但不感激本公主就算了,居然還把一切的罪責都怪罪在我頭上?吳國圍,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周清幽被激怒了,開始口不擇言的說出心中的想法。
吳國圍眉頭越發擰成川字型,“公主,我是哪種人不需要你來評判,我現在只知道我被父親逐出府,這一切都是因爲你把我從順天府的大牢裡接走。”他先前的確被周清幽說動了,要娶她爲妻。那是因爲她還是潘皇后手中的掌上明珠,心肝寶貝。
可眼下,她不過就是被皇帝貶爲庶民,終身不得踏入皇宮半步的民間女子罷了。連皇帝這個親生父親都不認她,又何況吳國圍?周清亦之所以收留她,那是看在多年手足的份上,周清幽對他沒有半點利用價值,還反過來連累他丟了世子的名聲不說,跟平伯侯府徹底斷絕關係。
他把這一切的罪責都加諸在周清幽的身上,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林冬嫺許久不在他身邊。周清幽倒吸一口冷氣,清脆的一巴掌拍在吳國圍的臉上,“吳國圍,你切莫冤枉了好人,你剛纔說平伯侯把你逐出府,這是聽誰說的?”被這一巴掌打的,周清幽慢慢的回過神來,他現在住在大皇子府,怎麼可能知道外面的一切。
且不管平伯侯府是否真的把吳國圍逐出府,把消息傳遞給吳國圍的人必定別有居心。吳國圍下意識的皺眉道:“你問這個做什麼?”“說不定告訴你消息的人是騙你的,你父親膝下只有你一個嫡子,就算你刺傷了卿姨娘,可你身上畢竟流着他的血,又是平伯侯府唯一的繼承人,我不相信平伯侯會把你逐出府。”周清幽嘴角微揚,忽的勾起一絲冷笑。
吳國圍不是愚蠢自然,很快就想清楚,立刻擡頭道:“早上我睡的迷迷糊糊,看到一個穿着紫色衣裳的丫鬟在我牀邊告訴我的,具體她長什麼樣子我記不清楚了。”一邊說一邊搖搖頭,還懊惱的拍拍腦袋。
周清幽心疼的上前兩步,一把拉住他的手掌,毫不矜持道:“不許你打自己,你再好好想想,她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或者說,再讓你見到她,你是否能從人羣中把她給認出來?”周清幽不信邪了,非要把這個挑撥是非的人給找出來。待回到平伯侯府,林冬嫺從下人口中得知,卿姨娘腹中的孩子如她猜測的一般並沒有保住,並且卿姨娘還因此落下了病根,這輩子都不能再有孩子,此外需要在牀上靜養半年,才能開始下地。
也就是說在這半年間,她不能在平伯侯的身邊伺候他,府上現在不少丫鬟們春心蕩漾,先前卿姨娘一人得寵,她們不敢存不該有的心思。可眼下平伯侯府的當家主母薛氏歿了,最受寵的卿姨娘又要在牀上躺着半年,這半年會發生什麼事,誰也無法預料。
只是有一點,平伯侯對外宣稱跟吳國圍斷絕父子關係,並且把他從吳家的族譜上除名這一點讓林冬嫺頗爲意外。不過這些跟她沒關係,她這次回來,主要就是拿回她藏在府上的檀香木盒子交到蔣飛龍的手中,從此她不會再踏入京城半步。她要回去她親切熱愛的清平鎮,回到爹孃的身邊。
離家許久,對他們甚是思念,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飛回到他們身邊去!卿姨娘聽聞林冬嫺回來了,很快就派人請她過去,剛把包袱收拾好,林冬嫺正要離開,就被丫鬟們請去見卿姨娘。卿姨娘的院子裡冷冷清清,不再似從前那般熱鬧,院子裡只有一個掃地的僕婦,還有一個在院子門口守着的丫鬟,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下人。
推開她的屋子進去,一股濃重的中藥味撲鼻而來,林冬嫺捂嘴咳嗽了幾聲。待她走到卿姨娘牀前,她才緩緩的睜開眼,林冬嫺順勢喚了聲:“卿姨娘。”卿姨娘呆呆的擡頭看了她,就在林冬嫺覺得她不會開口說話的時候,她輕聲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你果然沒讓我失望。”說完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這一笑讓林冬嫺覺得卿姨娘似乎在打什麼主意,下意識的就準備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