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深呼吸一口氣,心一橫,咬牙道:“少夫人,假話就是奴婢聽您的話,去把二夫人從佛堂接出來。真話就是奴婢不願意去,府上不知道有多少下人跟奴婢一樣不願意再讓二夫人出來掌管中饋。少夫人,奴婢知道您身子越發的沉重,恐怕不能再繼續掌管中饋,可還有別人,那爲什麼非要二夫人不可?”
帶着哭腔,讓林冬嫺忍不住嘴角微顫,這丫頭該有多麼厭惡明氏。又或者說,明氏先前做了多少不招人喜歡的事。林冬嫺眉眼一閃,佯裝生氣的嗔她一眼,“你這丫頭,越來越沒大沒小,主子的事你也敢擅自議論。我之前叫你的規矩都忘記了,是不是?”月華聞言,撲通跪在林冬嫺面前,磕頭求饒起來,額頭上都快磕出血絲來。
着實讓林冬嫺不忍,俯身攙扶着她起身,“你這丫頭,讓我說你什麼好,我讓你把二夫人接出來,我有說讓她再繼續掌管中饋嗎?”林冬嫺勾脣淺笑,成國公是這麼說,可她未必要聽,不是嗎?不過把明氏接出來,讓她蹦躂蹦躂,未嘗不是件好事,日子過的太平淡了,她反而有些不適應。
若是月華知曉她的想法,不知道該有多震驚。月華愣住了,片刻連聲道:“少夫人,奴婢這就去,這就去。”只要明氏手中無權,就好。這半個月內,她每每想到秦素,就會心疼不已,宮裡的一舉一動,宮外很快就能知曉。皇帝許久不去秦素的寢宮,一直在御書房就寢。
宮裡的人都是踩低捧高,秦素得不到皇帝的寵愛,就算她身懷六甲,又能如何?林冬嫺很想去把秦素接回府,皇帝既然對秦素不好,何必當初要把她帶回宮?可惜林冬嫺這麼一入宮就露餡了,皇帝和秦素必定會質問她如何知曉他們的身份?
林冬嫺不能出賣蔣飛龍,只有等着秦素派人接她入宮,但秦素還真的沉得住氣,這都半個月之久,她還是沒有舉動。她起身走到窗邊準備關窗,陣陣的微風吹拂進來,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手腳有些冰涼,她還沒站穩,就被一個熟悉的身影給吸引住所有的目光。只見他一身玄色衣裳,靴子上還沾染了泥土,風塵僕僕的出現在她面前,這不是她朝思暮想的周明沐,而是吳國圍。不是說還有兩日吳國圍才能抵達京城,怎麼這會出現在她面前,一定是她的幻覺。
林冬嫺想都沒想,就啪的關上窗,沒過須臾就窗戶再次被打開,吳國圍滿臉怒意道:“林冬,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一路上他快馬加鞭的往京城趕,就爲了早日見到她,可她似乎並不願意見到他。聽到吳國圍不悅的聲音從耳邊響起,林冬嫺才肯定吳國圍真的回來了,就站在她面前。
吳國圍縱身一躍,從窗口跳進來,下意識的要去拉林冬嫺的手,被她往後退了幾步給拒絕了。“這位公子,你莫不是認錯人了?”林冬嫺略顯遲疑道,她絕對不能承認她曾經女扮男裝在吳國圍的身邊做過貼身小廝。她感謝吳國圍的救命之恩,可吳國圍曾經威脅過他,留在他身邊做貼身小廝,這就償還了他的救命之恩。
此外她跟吳國圍再無瓜葛,過去的就讓她過去,她如今乃是成國公府的少夫人,絕對不能給成國公府還有周明沐臉上抹黑。吳國圍似乎早就料到林冬嫺會不承認她的身份,“林冬,你以爲這麼說,我就能離開,你未免太小瞧我了。林冬,你看着我的眼睛,你難道真的不認我?”
吳國圍步步朝林冬嫺逼近,林冬嫺立即伸手阻止道:“聽,公子不必在往前走!我的確不認識你,不是你要找的人,還請速速離去!”得儘快的把吳國圍打發走,他可是難纏的主,林冬嫺在腦海中猜想,到底誰把她的身份告訴吳國圍。
“林冬,你還記得我們曾經一起共患難,一路艱辛的回到京城,吃遍京城大街小巷和酒樓的美食,這些難道你都忘記了?林冬,你在我身邊提點我,這些你都忘記了嗎?”吳國圍低沉暗啞的扯着嗓子,對他來說,林冬嫺避而不認,讓他特別難過。
林冬嫺微微一笑,道:“公子,你真的認錯人了,我並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要我說幾次你才能聽進去!”面上裝的雲淡風輕,可她心裡早就害怕,吳國圍上過戰場,殺過敵,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她不能任由吳國圍留在這裡,萬一傷着腹中的孩子,那就得不償失。
此刻她的大腦在飛快的轉動着,到底該怎麼樣才能讓他離開。“林冬,你以爲我會貿然的闖進來嗎?在此之前,我早就調查過了,你並不是京城人士。你該不會忘了卿姨娘吧,她告訴我,你是女兒身,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吳國圍那一刻真的覺得老天爺待他不薄,他一直對周清幽都提不起精神,可一聽卿姨娘告訴他,林冬嫺是女兒身,他欣喜若狂。
“吳公子,男女授受不親,還請自重。”林冬嫺眼中的疏離深深的刺痛了吳國圍,他咬牙切齒道:“你總算承認你是林冬嫺,但你現在才說這些話,未免太晚了些。當初我救你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跟我回府的時候,怎麼沒說男女授受不親,如今怎麼在乎起名聲來?”
他對林冬嫺朝思暮想,林冬嫺卻對他毫無半點思念之情,從她的眼裡看到的滿是疏遠。好歹曾經林冬嫺在他身邊做貼身小廝,他那個時候怎麼就發覺林冬嫺是女兒身,還讓她搖身一變,變成成國公府的少夫人,他不相信林冬嫺是有夫之婦。
林冬嫺就算承認了她的身份,又能如何,若是她承認身份能夠儘快讓吳國圍離開,那她可以承認。“吳公子,這是成國公府,不是你能肆意胡來的地方,你若是再不走,我可就要叫人了!”林冬嫺強忍着胸口的不適,強逼着自己冷靜下來。
吳國圍從鼻端發出沉重一哼,“好啊,你儘管叫人過來,正好讓他們瞧瞧我們親密的模樣,你說被他們看見了,你是不是就在成國公府沒有立足之地了?”如此一來,林冬嫺就能跟他一起離開,他早就想好了,他不介意林冬嫺嫁過人,只要從今往後她的心裡只有他一人就行了。
過去的事,他管不了,誰讓他沒有早一些認識林冬嫺。不過現在也不晚,只要他認定的事,他絕對會堅持下去,不會半途而廢。林冬嫺狠狠的拂開吳國圍伸過來要握住她的手,只覺得渾身的火滋滋的往上直冒,太陽穴突突的跳個不停,一顆心懸在空中,彷彿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她重重的拍着桌子,杯子彈跳起來發出啪嗒的脆響摔落在地上,四處飛濺的碎片讓吳國圍眉頭皺了起來。“吳國圍,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卑鄙陰險的小人,一旦招惹上他,就不能在拜託他。吳國圍勾脣淺笑:“你現在才知道也不晚,你只要承認你是林冬就行。曾經你騙我女扮男裝這件事,我慢慢跟你算賬。”
說着就朝林冬嫺走來,準備握住她皙白嫩滑的玉手,他想這一日不知道有多少日。不管白天還是夜裡他都會夢到林冬嫺,幻想她穿女裝的模樣,只爲他一人。目光漸漸的落到林冬嫺隆起的小腹上,吳國圍的臉色霎時變了,素白如宣紙,忍不住伸手指着她的小腹質問道:“你怎麼有身孕了?”
“吳公子,爲什麼我不能有身孕,我可是有夫之婦,你若是在胡鬧,休怪我不客氣!”林冬嫺心中的那股狠厲差點兒沒遮掩住,但她到底還是飛快的遮掩好,對着吳國圍柔柔一笑。她成親了,爲什麼不能有身孕,另外他質問的口氣讓她非常不舒服。若是吳國圍再胡言亂語,她就叫人過來,成國公暗處必有人在保護她。
她不願意把事情鬧大,但吳國圍若是執意不肯離開,那她可以毫不顧忌的撕破臉皮,對她來說,腹中孩子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你,你居然有身孕了,還敢對我這般說話,你莫不是以爲吃定我了不成?林冬,我告訴你,絕對不可能。”吳國圍咬牙切齒恨恨道,恨不得把周明沐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他心心念唸的林冬嫺被他娶回去就算了,居然還有了他的孩子,你讓對林冬嫺日思夜想的吳國圍情何以堪。他一時之間實在接受不了,一個箭步就衝到林冬嫺跟前,用力的摟着她入懷,“跟我離開,好不好?”
用力掙扎的林冬嫺聽到這話,再傻也明白吳國圍的心思,她伸手從頭上快速的拔下金釵,幸虧今日月華勸說她把金釵戴在頭上。握住金釵的手擡高用力的對着吳國圍的後背深深的刺進去,這可是吳國圍自找的,誰讓他今晚出現在她面前,還對她圖謀不軌。
吳國圍張口結舌,眼睛瞪得滾圓滾圓,瞬間覺得額頭上青筋突起,心跳加快,喘氣困難,鬆開林冬嫺,後背的疼痛讓他再也忍不住呻吟起來。不得不說林冬嫺還真的要對他下狠手,用力之大,讓他這個上過戰場殺過敵的人都撐不住。趁着這機會,林冬嫺對着外面大喊,“來人,抓刺客,來人,有刺客。”
同時提起裙角飛快的朝外跑去,她刺了吳國圍的後背,若是再待下去,指不定他能作出什麼瘋狂的事來。等到管家帶着小廝前來事,月華早就守在林冬嫺的身邊安撫她。
吳國圍在林冬嫺大聲喊叫後就忍痛離開,他既然回來了,就不會輕易的放手,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這一夜,林冬嫺讓月華陪在她身邊,因爲她受了驚嚇,月華當然不放心讓她一個人睡。另外管家還安排了小廝在林冬嫺的院子外面守着,一旦再有刺客,絕對不能再讓他們給逃脫了!
一整天月華都寸步不離的守在林冬嫺的身邊,生怕林冬嫺想不開。其實沒月華想的那麼誇張,林冬嫺不過想有人陪伴她,她心裡在考慮,要不要把秋華從別院接回來。月華跟她情同姐妹,她把秋華送去莊子上,目的就是讓她學好規矩,再回到她身邊伺候。並不真的厭惡秋華,要趕她離開。
有些時候,月華眼中的欲言又止讓她忍不住開口告訴她這個好消息,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還是等過些日子再說,讓秋華在莊子上多吃點苦頭,她才能珍惜在成國公府的日子。
翌日清晨,街上人潮涌動,街道兩旁佈滿了一早前來圍觀的百姓。他們這是在等待凱旋的吳國圍,他擊敗了瓦剌,同時瓦剌使臣還隨他一同入朝,向皇帝求娶大公主,此外還進貢了無數的奇珍異寶。瓦剌國這次被吳國圍給擊敗了,消息傳到京城,真是大快人心。
百姓們都希望過上風調雨順,安居樂業的日子,誰都不希望有戰事發生,一旦有戰事,就會民不聊生,百姓流離失所,朝廷也會隨之動盪不安。吳國圍在百姓們心目中的地位一下子升上去,天還沒亮,街道兩旁就陸陸續續有百姓過來圍觀,他們不想錯過吳國圍,要一睹他的風采。
從前吳國圍乃是京城中的紈絝子弟,連平伯侯都一氣之下把他從族譜上除名,並且趕出平伯侯府,足以說明他做的事有多荒唐。吳國圍乃是平伯侯唯一的嫡子,且是唯一的兒子,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平伯侯不會狠下心來如此做。必定吳國圍惹他生氣到了極致,纔會做出這般行爲。
但眼下吳國圍擊退了瓦剌國,那就是大越國的英雄,百姓們此時已經拋棄了對吳國圍先前的嫌棄,變成了崇拜。在朝堂上,平伯侯明顯感受到皇帝對吳國圍的欣賞,在內閣裡,身邊閣老們時不時的過來跟他道喜,當然這中間少不了有看熱鬧的閣老。
平伯侯捫心自問,一點都不後悔當初把吳國圍從府上趕出去,要不是有他這番舉動,吳國圍什麼時候才能成長,變成如今皇帝稱讚有加的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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