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邊還有一位姑娘,身淺藍色挑絲的褙子,頭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梅。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玲瓏簪,綴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一身色的粉紅煙紗裙清新典雅,繡了櫻花的白色披肩一點也不張揚,卻讓人眼前一亮。頭上梳的是雙蝶髻,帶的依舊是通絨草花做的簪子。
垂了銀絲流蘇,流蘇底下綴了粉紅色的櫻花。素雅卻略帶喜慶,一雙杏仁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膚若凝脂,面若芙蓉。氣似幽蘭,巧笑倩兮,眉目間透出幾分清秀。一襲透着淡淡綠色的平羅衣裙,長及曳地,無一朵花紋,只袖口用品紅絲線繡了幾朵半開未開的夾竹桃,乳白絲絛束腰,垂一個小小的香袋並青玉連環佩。
益發顯得身姿如柳,大有飛燕臨風的嬌怯不勝。髮式亦梳得清爽簡潔,只是將劉海隨意散得整齊,前額髮絲貌似無意的斜斜分開,再用白玉八齒梳蓬鬆鬆挽於腦後,插上兩枝碎珠髮簪。一支金崐點珠桃花簪斜斜插在光滑扁平的低髻上,長長珠玉瓔珞更添嬌柔麗色。餘一點點銀子的流蘇,臻首輕擺間帶出一抹雨後新荷的天然之美。
辛春小聲的嘀咕了一聲:“打扮這麼豔麗走什麼,少爺也真是的,爲什麼要把她帶來給少夫人添亂,我們絕對不能讓他們一起進去見少夫人。”辛冬和辛夏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一切盡在不眼中。
她們姐妹四人迎上去給周明沐和他帶回來的姑娘請安,周明沐清澈的雙眼掃過她們,這四人他似乎沒在府上看過。記得他臨走的時候,在林冬嫺身邊伺候的丫鬟是秋華和月華,何時變成她們四人了?“少夫人在屋裡吧!”
周明沐淡淡的開口,辛冬上前一步,起身回答:“回少爺,少夫人剛躺下歇息沒多久。”言下之意就是不希望周明沐打攪她,“你這是什麼話,夫君剛回來,姐姐應該親自出來迎接他,你們這些丫鬟怎麼沒叫醒她?”周明沐還沒開口,倒是身邊的姑娘開口了,她這一開口就證實了她的身份,辛夏的猜測一點都沒錯,她就是周明沐在邊關納的姨娘,否則她不會稱呼周明沐爲夫君。
周明沐回頭看了一眼,不悅道:“青蓮,不許胡說,冬嫺有了身孕,犯困是正常的。”“夫君,你這話可就說的不對,你回來了,這是天下的喜事,姐姐應該立刻出來迎接你纔是,怎麼還會在屋裡歇息。她們這些做丫鬟的不知道叫醒主子,還是讓妾身替姐姐好好教訓她們,下次她們就會長記性了!”說着被周明沐稱呼青蓮的女子就擡手給靠的最近的辛夏一巴掌,瞬間把辛夏打懵了,在林冬嫺身邊伺候,她還從未對她們動手,發脾氣都很少。
這周明沐帶回來的姨娘居然伸手打了她辛夏,辛春頓時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剛要對着青蓮開口罵道,衣袖被辛秋和辛冬緊緊的拉住,示意她別說話,給林冬嫺惹禍。
“夫君,你瞧瞧姐姐身邊的丫鬟,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妾身身爲主子,替姐姐教訓她們,但你瞧她們的眼神,怕是要將妾身給吃了,妾身好害怕呀,夫君。”青蓮嬌羞的依偎在周明沐的懷裡,林冬嫺出來見到的就是這麼刺眼的一幕。周明沐沒想到她會出來,一時之間愣住了,忘記推開懷裡的青蓮。
辛春等四個丫鬟急忙的走到林冬嫺身邊去攙扶着她,周明沐的目光變得溫柔起來,叫了聲:“冬嫺,我回來了。”可林冬嫺沒有他想象中的高興,他的話音剛落下。懷裡的青蓮就朝她嫵媚一笑,“這就是姐姐,早就聽聞姐姐的大名,今日得以相見,真是妹妹的福氣。”
但從她的眼裡看不出任何對林冬嫺的尊敬,更多的是試探。林冬嫺慵懶的看了她一眼,輕聲道:“別姐姐妹妹的稱呼,我家中沒有妹妹,你不需要稱呼我爲姐姐。辛夏,你的臉是怎麼回事?”話鋒一轉,林冬嫺的目光落在辛夏紅腫的臉頰上。
周明沐剛要開口就被青蓮搶話道:“夫人,你有所不知,你身邊伺候的這丫鬟對夫君不敬,妾身這不是好心替夫人教訓了她一下。”林冬嫺瞪了她一眼,勾脣淺笑:“照你這話說的,我莫不是還要感謝你不成?”青蓮這次沒出聲,而是噘着嘴望着身邊的周明沐,周明沐略顯爲難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
林冬嫺再也沒有任何期待了,她原本以爲周明沐回來,他們能一起回清平鎮,如今看來,周明沐早就不是當初對她承諾的夫君,而變成了一個薄情寡信的人。滿心的期待瞬間全都消失不見,林冬嫺慢慢走到青蓮跟前,擡手就是一巴掌,眼中露出狠厲的目光,“我的丫鬟還輪不到你教訓,這是給你的教訓,下次若是再犯,休怪我不客氣!辛夏,我們走!”
她這一巴掌落在青蓮的臉上,青蓮瞬間委屈的淚水滴落下來,輕輕的拉扯周明沐的衣袖道:“夫君,你瞧瞧,我哪裡做錯了,我可是一心一意爲夫人好。你也看到了夫人非但不領情,還打了我一巴掌,夫君,你要爲我做主啊!夫君,夫君。”用力的拉扯他的衣袖,偏偏被他用力的甩開,追上林冬嫺。
青蓮氣惱的跺着腳,在心頭冷哼,不過就是出身鄉野的婦人,有什麼資格在她面前橫!她絕對不會讓自己白白的受冤枉氣,青蓮幽暗的眼神一直盯着林冬嫺。林冬嫺渾身無力的癱坐在榻上,辛秋和辛冬在門口攔住不讓周明沐進來。
“少爺,少夫人困了,要歇息了,你還是先回去,等什麼時候少夫人心情好了,奴婢再把你請過來。”辛冬面無表情的說道,絲毫沒有顧忌周明沐的臉色。林冬嫺不僅是她的主子還是她的救命恩人,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林冬嫺傷心,而無動於衷。
面前的周明沐就是罪魁禍首,林冬嫺在京城辛苦的養胎,還要承受流言蜚語帶來的傷痛。可週明沐倒好,從邊境回來還納妾了,堂而皇之的帶回來,這顯然就是在林冬嫺的興頭上撒鹽。周明沐陰沉着一張臉,厲聲道:“閃開,我要進去見冬嫺。”他的話音剛落下,就有兩個侍衛衝過來,要把辛秋和辛冬拉走。
姐妹倆互相對視一眼,“少爺若執意要進去,就從我們姐妹倆的屍體上踏過去。”她們抱着必死的決心要攔住周明沐,不讓他進去打攪林冬嫺。周明沐從侍衛的腰間抽下鋒利的佩劍,對着辛秋和辛冬,“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再不閃開,就別怪我的劍不長眼。”
他回來見夫人有什麼不能見,這兩個不知好歹的丫鬟居然攔着不讓他見林冬嫺。周明沐一路上對林冬嫺甚是想念,還有她腹中的孩子,記得他出徵之前,林冬嫺的小腹還沒有隆起,這幾個月下來,變化真大。周明沐多想剛纔就衝過去緊緊的抱着林冬嫺,把她摟進懷裡,閉上眼睛,感受溫暖。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際,管家一路小跑進來,在周明沐的耳邊嘀咕幾句,只見他臉色微變,隨即扔下手中的佩劍,轉身大步離開。辛秋輕拍胸脯安慰自己,剛纔真的太嚇人了,要是周明沐真的把劍刺向她們,那她們的小命是不是就沒了。在戰場上殺敵那可是刀劍無眼,周明沐早就殺人如麻,哪會把她們放在眼裡。
林冬嫺側過身子,眼中的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成串的往下滴落,她所有的期待都在瞬間沒了。周明沐不在是曾經對她一心一意的夫君,枉費她在京城等他回來。這一刻她多想回到林志平和吳氏夫妻倆的身邊,有爹孃陪着,多好。周明沐被皇帝召入宮中,此次周明沐打敗了月漓國,爲大越立下了汗馬功勞。
皇帝要召見他,獎勵一番。皇帝還沒說出口,御書房的門就被人推開,皇帝滿臉的怒氣,這誰這麼大膽,但一看來人,立馬就露出笑臉來。來人正是秦氏,只見她身穿一件妃色花軟緞雞心領琵琶襟交領中衣,逶迤拖地淡黃底縷金梅竹菊紋樣斜裙,身披湘色彈墨蝴蝶紋蟬翼紗織金錦。
烏雲般的烏髮,頭綰風流別致朝天髻,輕攏慢拈的雲鬢裡插着攢絲骨釵,膚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個赤金扭絲鐲子,腰繫黃色花卉紋樣繡金緞面腰封,上面掛着一個繡白鶴展翅的香袋,腳上穿的是寶相花紋雲頭緞鞋,整個人清麗絕俗貌似天仙。
皇帝忍不住從龍椅上站起身,走過去攙扶着她,秦素的目光一直落在周明沐的身上沒有移開,這一幕看的皇帝滿是不解,怎麼秦素那麼關心周明沐。他對秦素百般寵愛,她只有時不時的對他露出笑意,皇帝瞬間就恨不得把周明沐趕出去。就算他是大越國的功臣,也不能奪走秦素的注意力。
秦素冷不丁的開口:“周將軍,真是好生厲害。”語氣中毫不掩飾對他的嘲諷和惡意,這話讓皇帝皺着眉頭,目光落在周明沐的身上,他什麼時候惹到秦素了?周明沐恭敬的作揖:“微臣見過素妃娘娘,不知娘娘此話何意?”
“周將軍這麼聰明的人,應該知道本宮這話的意思。”秦素言下之意再說周明沐裝傻充愣,周明沐遲疑的擡頭,好一會兒才搖頭道:“回娘娘,微臣確實不知,還請娘娘指教。”
“周將軍,這話可是你說的,那本宮問你,你帶回來的姑娘是什麼身份?你爲何要將她帶回京城?”秦素這話一說出口,皇帝似乎明白些什麼,秦素跟林冬嫺姐妹情深,周明沐居然帶了一個女人回來,這未免也太傻了吧!應該在外面金屋藏嬌,帶回府那不是刺激林冬嫺吧!
她還懷着身孕,萬一做出什麼傻事來,秦素豈不是要傷心,皇帝在心頭祈禱林冬嫺千萬別腦子發熱,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來。周明沐不知道怎麼他帶回來一個姑娘的事這麼快就傳到秦素耳中,她還問起了此事。周明沐平靜的答道:“回娘娘,她是微臣在邊境納的妾室。”
既然秦素問起,他只能如實的回答,秦素不住的點頭道:“好,好,好呀,周將軍還真沒有騙本宮。”頃刻間秦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抄起書案上的硯臺,朝周明沐的額頭狠狠的砸過去。林冬嫺在京城辛苦的替他懷着孩子,忍受着異常的痛苦,他倒好,在邊境打仗還能納妾,太過分了。
秦素絕對不能容忍周明沐的花心,她真替林冬嫺感到悲哀,爲何會看上他?周明沐被這硯臺砸的有些懵了,皇帝對周明沐遞過去一樣,秦素懷着身孕,就只能委屈周明沐了。皇帝慢悠悠的哄着秦素坐下,秦素被氣的胸口直冒火,“你回府就把她給送走,從今往後不得再見她!”
她這是要爲林冬嫺出氣,皇帝心頭跟明鏡一般,卻只能縱容着秦素。哪知周明沐確實堅定的搖頭道:“娘娘,請恕微臣辦不到,她既是微臣的妾室,微臣就不能隨意的休棄她,還請娘娘責罰。”
“周明沐,你這麼說對得起冬嫺嗎?她在京城辛辛苦苦的等你回來,可你做了什麼,帶回來一房妾室刺激她?周明沐,你還真是厲害!”秦素說話間又抄起手邊的茶盞朝周明沐砸過去,他絲毫沒有閃躲,這次的茶盞如同剛纔的硯臺一般砸在他的額頭上,瞬間就紅腫起來,皇帝有些不忍心,這周明沐畢竟是大越國的功臣。
皇帝召他入宮來商議月漓國投降一事,順便獎勵他一番,可眼下獎勵沒有,懲罰倒是有,皇帝捲起手放在脣邊對着秦素乾咳了兩聲,示意她見好就收,別再折騰周明沐了。秦素冷眼看了皇帝一樣,從鼻端發出重重的一哼,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天下的烏鴉一般黑。皇帝要不是年紀大了,後宮怎麼可能只有她一個女人?
潘皇后當年在世的時候,世人都覺得皇帝用情專心,可只有她知曉,皇帝私底下還勾搭她。若不是她意志堅定,怕是早就被皇帝勾搭上手,成爲後宮的妃嬪,成爲潘皇后的眼中釘肉中刺。正是因爲她的一直婉拒才讓潘皇后對她慢慢放鬆警惕,她纔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