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接過辛春遞來的五文錢,便裝了一碗麪條遞給年輕男子,“還不快拿着,這次你遇到好心人了,下次可沒那麼好的運氣了。”沒好臉色給年輕男子,年紀輕輕不想着出去賣力氣掙錢,卻想着乞討,不勞而獲,他最鄙視這種人了。不過他今個運氣好,遇上貴人了,他一個小二能說什麼。
開門做生意,只要有錢就行。林冬嫺低頭吃着碗裡的陽春麪,沒想到年輕男子居然端着面朝她們一步一步走來,嚇得辛春趕忙張開手臂阻止他:“你不許再往前走了,你要幹什麼?”
“這位夫人,多謝你的大恩大德,一清沒齒難忘。”年輕男子端着一碗麪走到林冬嫺面前道歉,隨後又轉身準備蹲在地上吃麪。林冬嫺猛地擡起頭放下手中的筷子,剛纔她就覺得熟悉,絞盡腦汁的想了許久,話到嘴邊就是想不起來,這會她總算想起來了,一清一清,難道是顧一清?
他沒有回家,皇帝不是下令將顧明瑞調回京城了嗎?爲何他不回府,要在外面乞討?思忖片刻,林冬嫺才明白,當時她見到顧一清最後一面的時候,顧一清正在尋找顧一慧,她不見了。難道他還沒有找到顧一慧,沒有顏面回去見父親雙親?林冬嫺開口道:“顧一清?”
“我不是顧一清,我不是顧一清。”年輕男子吃到一半聽到林冬嫺叫顧一清,惶恐的直搖頭,放下手中的碗筷就準備離開,“顧一清,你別走,我有話要問你,你找到慧兒了嗎?”顧一清下意識的準備離開,沒想到居然會有人知曉他的名字,更認出他來。
他印象中應該沒見過面前這位高高在上的貴婦人,“顧一清,你別走,你回頭仔細看看我,到底認不認識我?”顧一清木訥的轉過身,上下打量起林冬嫺,半晌仍舊搖頭道:“我沒見過你。”“顧一清,你莫不是傻了,我是林冬,你記得啊?”林冬嫺徑直的說道,撇開顧一清和顧一慧是她的親人。
就單說顧一慧那麼善良的姑娘,她就忍不住開口關心她。這些日子她心裡擔心,派人出去私下尋找,一點消息都沒有。這會能遇上顧一清,實在是意外之喜。當然要抓住不妨問清楚了,絕對不能讓顧一清就這麼跑走了。
“林冬,你是林冬,不可能,你不可能是林冬,他明明就是男人,慧兒還想嫁給他爲妻,不可能,你騙我,你騙我,你到底是什麼人,想要從我嘴裡得知什麼消息?”顧一清的目光變得深沉起來,不要以爲一碗幾文錢的麪條就能把他給收買了,什麼都告訴她,被她傻乎乎的騙了。
“顧一清,你覺得我有什麼欺騙你的理由,就你現在的模樣,有家不能回的滋味不好受吧!再說我一個婦道人家孤身一人上路,若不是女扮男裝會有許多麻煩事,我是關心慧兒,纔會追問她的下落。你若是不願意告訴我,就罷了,你走吧!”林冬嫺說完嘆口氣,大不了派人跟蹤顧一清就是了,看看他現在到底住在哪裡,過的什麼日子?
“你真的是林冬,沒有騙我?”顧一清驀得回過頭緊盯着林冬嫺,仔仔細細的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特別在她臉上停留的時間有些長,輪廓的確有點像林冬,他還是不能接受林冬嫺是個姑娘家,一路上對顧一慧噓寒問暖,欺騙她的感情。沒等林冬嫺再開口,顧一清就跑的無影無蹤了,辛春和辛夏看的稀裡糊塗,林冬嫺怎麼會認識他?
“你們還不快出來,去跟上他,看看他住在什麼地方,快去!”林冬嫺輕飄飄的說完,就有兩個黑衣人走到她身邊,對她作揖答道:“是。”敢情還有人在暗中保護林冬嫺的安慰,辛春轉念一想,誰讓林冬嫺懷着身孕,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周明沐安排的,這才差不多。
林冬嫺是他的正妻,青蓮不過是個妾室,若是周明沐和林冬嫺感情好,她也沒依仗在背後鬧騰,敢跟林冬嫺叫板。被顧一清這麼一鬧,林冬嫺沒興致在繼續逛下去,於是就打道回府歇着。皇帝讓蔣飛龍去邊境查探周清亦遇刺身亡一事,京城中的錦衣衛暫且由季平勇接受,負責聽命於皇帝,保護他的安危。
王明月還沒想好要不要腹中的孩子,玉手覆上還未隆起的小腹,就見到桂嬤嬤急急匆匆的走過來,快速的行禮後,起身問道:“王妃,老奴斗膽,問您一句,您是否真的有孕在身?”桂嬤嬤乃是王明月出嫁從貝西王府帶來的陪嫁嬤嬤,怕是除了她,沒人敢對她這麼說話。
王明月微挑眉毛,嘴角露出一抹淺笑,“嬤嬤,你這是聽誰胡說的!本妃何時有了身孕,怎麼本妃不知道了?”她有身孕一事,她只告訴了魏長思,其他不可能有任何人知曉。這桂嬤嬤難不成看出來了,她現在月份還小,桂嬤嬤不可能知道,別自己嚇唬自己了!
桂嬤嬤聞言,鬆口氣,輕拍胸脯道:“王妃,沒有身孕就好,可把老奴嚇壞了。現在外面盛傳您有孕在身,也不知道誰放出去的風聲。這王爺也不知道如今情況如何,若是真的如傳言所說的一般,王妃還是應該提前想好應對之策。”
她一生未嫁人,一直把王明月當做親生女兒般疼愛,不希望她作出有損自己清譽和貝西王府名聲的事來。對於她和魏長思之間的關係,桂嬤嬤就睜一隻閉一隻眼當做沒發生,誰讓周清亦在人前裝的對王明月萬般寵愛,尤其在潘皇后的面前。
以前潘皇后在世,周清亦還不敢明目張膽的寵愛尹側妃,如今潘皇后過世了,尹側妃仗着有周清亦的寵愛,不知道給王明儀使了多少絆子。沒有夫君疼愛的王明儀找個可心的人,她也沒說什麼,只是萬萬不能傳出有身孕一事。周清亦許久不近王明月的身,府上都有嬤嬤記錄着,萬一這件事傳到皇帝耳中,到時候怕是連貝西王府都要受到牽連。
桂嬤嬤絕對不能讓王明儀犯糊塗,被魏長思迷魂了頭腦。每次他們兩人私下相會的時候,桂嬤嬤都會有意無意的替他們安排好,還會替他們遮掩一番。“桂嬤嬤,謝謝你,我知道。”王明月輕笑着握住她的手,桂嬤嬤這才退下。
王明月有身孕的事在京城傳的沸沸揚揚,幾乎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王明月還沒來得及去找魏長思商議,皇帝就派了兩位太醫前來給王明月診脈,確定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身孕了。這來的速度之快,讓王明月完全沒有做好心裡準備。
太醫來都來了,王明月自然不能不配合他們,伸出手讓他們診脈,從太醫口中得到她有孕的消息,她許久才緩過神,淺淺一笑:“多謝兩位太醫。”“王妃娘娘客氣了,這是微臣分內之事。娘娘的胎位有些不穩,微臣去給娘娘開幾副安胎藥,娘娘記得按時服用。聖上還在宮裡等着微臣的消息,微臣這就告退了。”
直到兩位太醫走了,王明月纔想到,他們都沒提她的月份,“桂嬤嬤。”王明月緩過神站起身對着外面叫起來。可走進來的並不是桂嬤嬤,而是她此刻最不想見到,不想面對的魏長思。
他身姿筆挺,穿着寶藍色的長袍,頭上帶着銀質的小冠,整齊的髮簪,顯得他的眉毛格外的細長,就像一筆暈開的水墨,雕琢的臉龐,筆挺的鼻子,嘴角微微抿起,看到王明月時,眼睛如同映照了一輪明月一般,清澈的發亮。“你怎麼來了?”王明月見到走進來的是他,沒好氣的說道。
這個時候她若是還能好好說話,魏長思反而會覺得奇怪。魏長思笑了笑走到王明月的身邊坐下,靠要靠近,握住她皙白嫩滑的玉手就被王明月給躲過去了,“月兒,你生氣了?”
魏長思偏着頭對着她,瞧着他露出燦爛的笑容,王明月渾身氣不打一處來,厲聲道:“你難道不知道我眼下的處境,可你倒好,半點沒爲我考慮,反而再給我添亂。你是不是要把我逼死,你才滿意?”“月兒,你這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想把你逼死,我疼你還來不及呢!月兒,你別激動,小心動了胎氣,你聽我慢慢跟你解釋好不好?”
伸手就要觸碰到王明月,把她嚇得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快速的閃躲開來,直襬手:“魏長思,不用過來,我也不想聽你解釋,你現在就走,離開大皇子府。”魏長思滿臉深沉,在這個節骨眼上王明月居然要趕他離開,完全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他原本以爲王明月挺多發發小脾氣,他只要好好就是,可沒想到居然一張口就要趕他離開,這是什麼話!
“月兒,我這麼做也是爲了我們的將來着想。”魏長思上前緊緊的將憤怒的王明月箍在懷裡,王明月拼命的要掙脫出去,對着他的胸膛一通捶打,“魏長思,你是爲了我們的將來着想,多可笑,怕是隻有你一個人吧!”她是周清亦的皇妃,一旦傳出腹中的孩子不是周清亦,她紅杏出牆一事,只要有半點風聲傳出去。
皇帝斷然不會留她在世上,且不說貝西王府會不會受她牽連。王明月這兩日就打算讓桂嬤嬤去給她準備打胎藥,把腹中的孩子給打掉,這不該來的孩子就不應該被生下來,存活在世間。
之前她的孩子被尹側妃下藥給弄沒了,連着好幾年她都沒能懷上身孕,若是身邊有一兒半女傍身,在身邊陪着她,她也不至於這麼孤獨寂寞無助。在她非常想要孩子的時候,她不來,偏偏在她最不想要孩子的時候來了,老天爺這是在跟她開玩笑,天大的玩笑,要把她往絕路上逼。
“月兒,你之前不是說要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已經在着手安排了。你再給我些時日,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魏長思被懷裡的王明月給逼急了,王明月已經到了發狂的邊緣,對他的態度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從太醫口中得知王明月的確懷有身孕,皇帝一張口,就是諸多的金銀首飾,各地上呈的燕窩銀耳人蔘等貢品都隨之送到了大皇子妃。皇帝對王明月充滿了愧疚,當初這門親事是他和潘皇后一手促成。貝西王府沒說半個不字,其實在成婚前,他就知曉周清亦有喜歡的女人,就是日後迎進府的尹側妃。
此外周清亦和王明月在潘皇后的面前是恩愛的夫妻,皇帝也知曉,只要潘皇后高興,他就睜一隻閉一隻眼,當然不知曉。如今在周清亦遇刺身亡的這個節骨眼上,王明月居然傳出懷有身孕的消息來,這對皇帝來說,實在是個絕妙的消息。周清亦是他的嫡親兒子,就算再不喜歡他,皇帝也從未想過要了他的小命,如今他不在了。
皇帝會好好善待王明月和他未出世的孩子。秦素聽聞王明月有身孕,倒是吃驚的很。這王明月越來越讓她看不透了,按理來說,周清亦離開京城快兩三個月了,她早不說晚不說她懷有身孕,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傳了出來,連太醫都證實了,似乎有什麼不對?
可想來許久,她也沒想出什麼頭緒來。周敏這些日子過的非常煎熬,她原本以爲嫁給周清舒,她的好日子就要來了。可誰曾想到如今她被困在陝西封地,什麼時候才能回到她熟悉的繁華京城。
陝西當然沒有京城繁華,更加沒有京城那麼讓她留戀,周敏對着秋華髮了好一通的脾氣,把秋華嚇得跪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恰好被走進來的周清舒看到這一幕。這些日子別說周敏的心情不好,他的心情亦是好不到哪裡去。
“奴婢見過二皇子,千歲千歲千千歲。”秋華顧不得擦拭臉頰上的淚水給周清舒行禮,眼中的委屈讓周清舒大步走過去攙扶她起身。周敏被眼前這一幕氣瘋了,擡手就是一個茶盞扔出去,砸在秋華的後背上。周清舒眉頭緊鎖:“周敏,你以爲這還是京城,你隨便撒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