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明傑同樣不顧形象的縮着脖子,聞言連連點頭。
時下哪有男子用圍脖哦,那都是女子用的東西,可現在也顧不得了,騎在馬上,風一個勁兒的往脖子裡鑽,現在雖是春天,但風也冷得很。
從這裡到楚國都城可不短,若無意外他們全都要騎在馬上,可不得冷死?
冷倒不怕,就怕不小心感染了風寒,那纔是要命的。
所以寒風之下,誰也顧不得形象了,在中午休息過後,林佑便倒騰行李,把那兩條圍脖找了出來。
那是灰狐狸皮,不顯得張揚,倒挺配他們的。
其他與他們一樣需要騎馬的官吏看了,默默地去翻他們的行李,最後找出了衣服圍在脖子上,沒辦法,先將就將就吧。
春天本就易發病症,他們也怕生病啊。
坐在馬車中的四皇子見了,放下簾子與一個內侍道:“派人走到前面去先行採購一批圍脖,回頭給每人發一條。”
內侍小聲問,“您看要什麼材質的?”
“能禦寒就行,”四皇子又不是不知柴米油鹽貴的主兒,受他爹影響,他也節儉得很,所以道:“質量不要太差就行。”
內侍這才領命而去,派人拿了錢先去前面的城鎮買東西。
他們一行人繼續勻速的往西而去。
他們計劃二十天內能到楚國就行,所以走得並不快,但爲了預防意外,他們也走得不慢,這樣中途便是停留也有周轉的時間。
當天晚上隨行的大小官吏都收到了四皇子送的圍脖,坐在車上的老大人們還罷,騎在馬上的官吏和侍衛們卻感激不已。
這東西是不貴,卻是四皇子的心意啊。
就連車裡的老大人們都暗自點頭,雖有收買人心之嫌,但也可見其用心。
而身爲臣子,不怕君主收買人心,就怕他對臣子無心啊。
只這一點,四皇子便比二皇子要強得多。
接下來的旅途更愉快了,雖然依舊要吹着涼颼颼的春風,大家心情卻挺好。
一直持續到第三天,京城來了急報,兵部的巡檢一路快馬加鞭趕了上來,直接衝到四皇子座下道:“報——殿下,江陵楚軍進犯,陛下命您即刻改道前往江陵,從江陵入楚。”
說罷將包袱裡的皇折遞上,四皇子嚇了一跳,邊接過皇折邊問,“兩國才簽訂和約,我又要出使楚國,楚國爲何還要進犯?”
這次楚國太子大婚,兩國剛和談完畢,樑國近年也不想打仗,所以纔派他出使楚國,祝賀楚太子大婚,怎麼他還在路上就打起來了?
巡檢喘着氣道:“陳象說我們窩藏楚國重犯,陳兵邊界要我們交出重犯,趙將軍說他們誣賴,兩邊便打了起來,還傷了王刺史!”
四皇子見他氣都要喘不上來了,連忙讓人把他扶起來,“喘勻了再說話。”
但還是擔憂的問,“王刺史可有礙?”
“報中未曾提及,臣不知。
四皇子憂心,揮手讓他喘勻氣,自己先打開皇折來看,他一目十行的看完,便蹙着眉頭交給一旁的禮部魯侍郎,此次他是副使。
魯侍郎快速的看完,心中隱約有數,看向巡檢問,“陳象說的楚國重犯是誰?”
巡檢氣息微微平緩,連忙躬身答道:“爲首者爲姚時。”
衆人瞭然,這是趙捷他們把姚時偷出來了?
魯侍郎精神一振,對四皇子道:“殿下,姚時是姬先生首徒,本來民間對姬先生助楚便頗多疑慮,若此時我大梁能接納姚時,那楚國留住姬先生的優勢將不復存在。”
尤其是現在陳象還給姚時扣了一個重犯的身份,姚時更不可能去楚國了。
皇帝不僅是讓四皇子去平息兩國戰火,更是讓他去拉攏人才的。
而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把四皇子派過去,魯侍郎他們知道,這是皇帝在考察四皇子呢,就如當年朝廷南征南漢時派了二皇子坐鎮一樣。
只不過二皇子沒通過試煉,可若是這一次四皇子能通過……
魯侍郎等精神一振,腰更彎,對四皇子越加恭敬道:“殿下,此事宜早不宜遲,我們儘快啓程吧。”
四皇子聞言,便看向巡檢問,“父皇可還有其他的旨意?”
巡檢道:“陛下讓殿下注意安全,平安歸來。”
四皇子便對着京城的方向遙遙的行了一禮,鄭重道:“回去告訴陛下,兒臣定不負所望。”
立即轉身回車,下令道:“快馬前往江陵。”
又道:“魯侍郎,你上車來,本宮有些事要請教。”
魯侍郎應了一聲,也跟着爬上了馬車,大家一掃這三日來的悠閒,快速的啓程。
“魯侍郎覺得兩國這場仗打得起來嗎?”
魯侍郎沉默了一下。“難說,若挑事的是別人,或許打不起來,畢竟楚國與我們一樣,這幾年年年有戰事,他們也需要休養生息。可現在鎮守江陵的是陳象。”
陳象此人很有名,不僅是他會打仗,更因爲他的脾氣,不論文武,很少有人能看得起他。
就是他手下的士兵對他也是畏大於敬,魯侍郎即便沒見過陳象,平時也沒少聽人談起他,因此道:“除非楚帝親臨,否則只怕無人能讓陳象聽命。”
四皇子若有所思道:“楚太子呢?”
魯侍郎眼睛一亮,摸着鬍子道:“倒可以一試,他畢竟是楚國儲君,不過楚太子不是快要大婚了嗎?”
四皇子就笑,“楚樑若起戰事,你覺得楚太子還能好好的大婚?”
也是,現在除了偏安一隅的西蜀和大理外,最大的國家便是楚國與樑國,他們要起戰事,天下估計都不得太平。
“派人快馬加鞭給楚國送國書,就說我大梁邀請楚太子一同前往江陵共議兩國邦交,”四皇子道:“兩國才和談,此時實不宜重掀戰事。”
魯侍郎應諾,換到自己的馬車上,找了兩個同僚來一起想措辭。
而四皇子則找來心腹道:“快馬往洪州去,找到嚴內侍,讓他帶着人去江陵,別從洪州進楚了。”
心腹也不問具體是什麼事,悄悄的離開了隊伍,快馬往洪州方向而去。
四皇子則按着劇烈跳動的心臟暗道:這日子可真夠刺激的,才停歇幾日啊就鬧事。
他們本來是要從洪州進楚,畢竟那裡有鍾如英鎮守,向來安全。
不僅他,長公主安排的人也是往洪州而去,但現在他既然邀請楚太子去江陵了,不管他去不去,那人都要先去江陵。
若是能在那裡碰到楚太子自然更好,碰不到也不要緊,按照原計劃去楚都便是。
現在也不知道江陵如何了,趙捷打仗還不錯,應該能扛住陳象吧?
卻不知現在的江陵正一片混亂,當然,是楚國那邊的亂,樑國這邊雖也人心惶惶,卻還能穩住。
因爲楚國那邊陳象正在大肆搜捕姚時及其同夥兒,雖有江陵當地士紳嚴加抗議,暫時沒有牽連無辜的人,但陳象領的兵向來如狼似虎,哪怕沒傷人性命,搜查時財物卻沒少拿。
街頭巷尾雞飛狗跳,而樑國這邊,趙捷向來治軍嚴明,又有王宴打的底子在,沒人敢趁勢作亂。
兩國百姓的境況對比鮮明,本來他們都不是兩國人,對兩個國家的歸屬感基本沒有,對比如此明顯,樑國這邊的江陵百姓忍不住慶幸,楚國那邊則巴巴望着這邊,很想過去。
可姚時他們跑了以後陳象便單方面斷絕了來往,不許楚民再出東城和北城,他們想出去也不行了。
而樑國這邊的百姓也巴巴的看着城牆,很擔心裡面的親朋好友。
大局看來似乎是趙捷佔了上風,但他一點兒也不開心,甚至內心有些惶恐。
因爲他發現,他可能被王宴耍了。
此事還要從十天前說起,王宴拎了東西來求和,不管內心如何想,趙捷都笑眯眯的收了禮物,表示會和王宴精誠團結,一起爲大梁做貢獻。
然後王宴便提了營救姚時的事。
把姚時救出來,這是趙捷一直想做卻不好做的事。
想做是因爲救出姚時給他帶來的政治利益不少,不好做是因爲這三個月來他沒少派人去與姚時接觸,不過姚時都沒有鬆口,一副他要留在那裡爲江陵百姓鞠躬盡瘁的模樣。
一次兩次趙捷以爲他是在拿喬,但都這麼多次了,對方還是沒鬆口,趙捷便以爲他是真想留在楚國。
畢竟姬元現在就在楚國。
姚時不想離開楚國,他總不能把人綁出來吧,那就不是拉攏人才和立功,而是得罪人和找抽。
所以趙捷死心了,卻沒想到王宴能說服姚時,且還跟對方聯繫上了。
趙捷:……
趙捷心裡好似火燒一樣,既恨且羞且惱。
王宴若再得這個功勞,那他便是叫人去告他濫用私權,朝廷只怕也會再斟酌斟酌,到那時,他是真的沒辦法再跟他搶民政的權利了,難道他勞心勞力的打下江陵又要拱手讓人?
趙捷心中不服,對姚時更恨,他同樣禮賢下士,態度和姿態不可謂不低,憑什麼他請不動他,王宴纔來多久就說服了他?
趙捷答應了王宴雙方合作,一起把姚時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