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回京(拾貳)

清心寡慾久了的身體哪兒經得起撩撥, 且不等陸觀做些什麼,感覺到他環着自己,滾燙的鼻息在他耳廓上若有似無, 彷彿春天流連花叢的一隻蝴蝶, 時隱時現地穿梭, 宋虔之想轉過去看看他。

遍地羣星灑下的細碎光輝。

宋虔之輕哼了一聲, 長及腳踝的單衣瑟瑟發抖, 鬆鬆垮垮系在腋下的帶子像是兩條鼠尾,抖來抖去吸引貓的注意,偏偏貓是不會一口吃掉老鼠, 總要抓在手裡親來舔去,再撒開爪子故意讓獵物逃走, 隨之拱起身, 縱撲上去。

“想我了未?”

宋虔之還沒來得及回答, 陸觀便吻了上來。

這個姿勢使宋虔之只能側過頭去與他接吻,昏暗中他看不清陸觀的全臉便罷了, 弄得脖子也又僵又疼,嗓子裡憋出恨聲:“想你個鬼,唔,親什麼親,小爺答應你親了……”

小院角落裡默默盛放的一叢牽牛, 正是幽藍的時候。

夜露從上方不堪其重的一朵牽牛裡涌出, 打在下方的牽牛花心中, 它生得那樣幽微含蓄, 被這突襲鬧得彎下了腰, 死死含住露珠不肯鬆口。

陸觀的吻溫柔而不失霸道,一面親, 手也不得空。

宋虔之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竟面對着陸觀了,被吻得滿面通紅的宋虔之,雙目潮溼起來,他微張着被吻得紅潤的嘴脣,雙手抓着陸觀的肩,像是一條受驚從水面躍出的魚,猛然間將臉埋到了陸觀的肩前,渾身顫抖。

陸觀的手在宋虔之衣服上蹭了蹭,輕輕擡起愛人的下巴,嘴角彎了起來。

宋虔之氣得踩了他一腳。

陸觀一手撐在門板上,湊在宋虔之耳畔,沉聲道:“誰是少妻?”

宋虔之:“……”這茬宋虔之早已忘得一乾二淨,嘀咕道,“那是爲了防着旁人偷看,瞎寫的。”他摸了摸脖子,一手溼膩膩的汗水,宋虔之的脖子都潮紅出汗,充盈脖頸裡的熱氣散去,宋虔之有些惱,這一身黏膩,澡是白洗了。待會還得洗一次,洗澡太累人了可真不想洗。

就在宋虔之皺眉顧着打量衣着的時候,陸觀叼住他的耳朵,齒尖磨得他耳廓有些疼。

“你不用?”話一出口,宋虔之也鬧了個大紅臉,心裡連連啐自己:哪根筋不對。

“哪間房空着?”

宋虔之猶豫道:“空房是多,都沒收拾。”

“你跟誰住?”

“周先。”

陸觀點頭:“那就回你屋。”

一個時辰後,被窩裡伸出一隻汗涔涔的手,被另一隻大了一圈的手抓住,扣在枕頭上。

薄被如同月光下的浪涌,溫和、含蓄又暗藏洶涌。

宋虔之熱得要死,夾緊腿,掐了一下陸觀,生怕周先聽見動靜地罵道:“輕些。”旋即咬了被子在嘴裡,手掌又被陸觀攤開來,十指相扣那一瞬,有如過電一般令宋虔之渾身一顫。

待得緩過勁來,宋虔之絮絮叨叨地表示不能這麼搞,周先是習武之人,耳力出衆,這不是存了心讓他丟醜嗎。一面絮叨,宋虔之卻又着實喜歡得緊,爲了鼓勵愛郎,抱着陸觀的腰,朝他屁股就是一巴掌。

陸觀:“……”

旁人是老牛犁地,陸觀覺着,他這是烈男騎馬,而且他纔是那頭任勞任怨還時時要提防馬鞭子抽臀催促的那頭無奈的、沒吃夠草料的馬。

天快亮時,宋虔之着實沒力氣了,他似被揉麪團翻來覆去地烙了一整夜的餅,幸而是躺在牀上,否則真要兩股戰戰。被子裡瀰漫着潮溼,又悶又熱,陸觀幫他穿的褲子,卻說外頭涼,說是天亮後等周先起了,他去打水來替他擦。

宋虔之想到陸觀在被窩裡巧言令色地哄他,美其名曰:“莫弄髒褲子,否則侯爺白天就要光屁股了。”

這都什麼事兒啊,真當他在麟臺白混的不成?

宋虔之想起就來氣,他此刻枕在陸觀的肩前,陸觀皮膚很燙,又出了一身汗,被子半是溼的,不怎麼舒服。宋虔之擡手把被子撈開些,想在陸觀的胸口掐一把,陸觀身上雜錯的傷疤猝不及防撞進宋虔之的眼裡。

幹活了一整夜的耕牛睡得正熟,睡夢中把自己的地往懷裡用力圈了一下。

宋虔之心裡軟成一片,抓了陸觀一隻手輕輕牽着,一整夜間,陸觀手掌每撫在他身上,他總覺得他掌中有一塊格外奇怪,現在纔看清是裹着三指寬的一條柔軟的皮帶子,細細的綁帶經過虎口,繞成一個圈,最終在手腕攢成一個結。

宋虔之解開綁帶,心說陸觀也懂這個了,也知道裝扮裝扮自己,再不似那根木頭,也是好事一樁。他越想越愛,湊上去在陸觀的下巴親了一口,小心翼翼把這帶子掛到榻旁的矮桌一角上。

宋虔之暖呼呼的手指頭一根一根從陸觀的指縫裡擠過去,把他的手緊緊握着,陸觀輕輕皺了皺眉頭,哼了一聲。

宋虔之覺得不對勁,貼着陸觀的手掌心觸碰到的感覺也不大對勁,他飛快看了一眼陸觀,從被子裡拿出他的手來。

正是天將明未明的時刻,這會淡薄的一星兒,微白晨曦墜在窗紙上,隱隱蒙了一層青。

陸觀的掌心裡,紫紅色的刀疤足有寸深,猙獰地向外翻着結痂的皮肉,像是乾涸土地上餓得張開的一張嘴。

幾乎一瞬間,宋虔之呼出的氣息變得滾燙,他鬆手,不敢碰到一點兒陸觀手掌裡的皮。麻痹感從腳板心結起一層薄冰,順着小腿向上攀援。

他小心翼翼地檢視了陸觀的另一隻手。

有東西滴到掌心裡,陸觀霎時間就醒了,他本睡得很沉,卻是累到極致後,短促地墜入睡眠的深淵。這會醒來,神志格外清靈,半點困勁都沒有了。他看見宋虔之用袖子浸他滴在他手掌裡的水珠,陸觀眉頭一皺,老半天才想透是怎麼一回事。

宋虔之顯然沒發覺他醒了,嘴脣不自覺地輕輕顫動,起初他的脣抿得很緊,後來對着陸觀掌心輕輕呵氣。

掌心裡的新肉被宋虔之的氣息搔得很癢,偏偏陸觀動彈不得,只想由着宋虔之。

陸觀無奈道:“累了一夜,不想睡覺?”

宋虔之沒有擡頭,不說話也沒動作,唯獨肩膀輕微地抽動。

陸觀嘆了一聲,把宋虔之往懷裡攏過來,宋虔之的頭擱在他的肩窩裡,弄得陸觀肩膀一陣溼,陸觀只作不知道,大手在宋虔之背上不住拍撫。

“早就不疼了,我是太想你,昨夜也沒想起來好好檢查檢查,你身上沒弄出什麼傷疤來吧?”

宋虔之吸鼻子的聲音沉悶低啞。

“那你今晚再好好檢查。”話音未落,宋虔之面對面地被陸觀頂着了,汪在鼻腔裡的酸楚登時煙消雲散。陸觀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條薄薄的襯褲,宋虔之是換了一件短的單衣,褲子也穿得好好的,只不過一動他臉就紅得要燒起來。

陸觀就手一摸,笑了,拍了一下宋虔之腰,板着臉沉聲道:“夾好。”

宋虔之:“……你當心手。”

陸觀把手拿出來,送到宋虔之的面前,舒展開手掌,讓他看清楚,道:“差不多已經好了,你看,不流血,很快就能長好。”

宋虔之舒出一口氣。

兩人都有點相對無言。

這一夜顧着房裡還有周先,兩人都沒怎麼出聲,饒是如此,宋虔之仍忍不住犯嘀咕,周先是習武之人,他是睡覺又不是死了,怎麼竟能安安穩穩一直睡着,難不成是病了?

“真的不疼?”宋虔之找出一句話來,摸了摸陸觀手上的傷。

“真的。”陸觀手掌扶着宋虔之的頭,“真要是疼,能跟你這麼好好說話,你看我這像是身殘志堅的樣兒嗎?”

宋虔之一想也是,便問:“京城裡還好嗎?”

宋虔之:你在京城的這些時日還好吧?

“都好。”

陸觀:我倆現在在一處,過去如何,都比不上這一刻一切都好。

“再睡會。”宋虔之閉眼,往陸觀的頸窩裡拱了拱,“都沒睡好,待會你起來記着打點水,我得好好洗洗。”他隱約覺着似乎有些事沒問,又連一根腳趾頭也懶怠動,索性不想了,沉溺在陸觀潮熱的汗味裡,踏踏實實地睡了過去。

陸觀反是睡不着了。

屋子裡一點點亮起來。

宋虔之剛發出輕鼾,另一張牀上的周先就起來了,經過宋虔之的牀榻,周先腳底抹油走得更快,多一眼都沒敢看地開門出去。

教完一套五禽戲,許瑞雲端來一海碗粥,嘴上叼了塊餅,過去跟已經吃完了餅在喝粥的周先坐一塊。

柳平文學完動作回去整理牀鋪。

許瑞雲朝旁邊一棵老槐樹噓了幾聲,掰下一小塊餅子,在指間搓碎漏在地上,幾隻雀兒撲棱棱地飛下來,一面啄一面偷偷觀察這兩個龐然大物。

“怎麼起這麼早?”許瑞雲看了一眼周先,“沒睡好?”

周先帶着一臉完全沒睡的煞氣,冷道:“無事。”

“我怎麼昨天晚上聽見院子裡似乎有動靜,朝你那個屋去的,後來又沒動靜了,就沒起來看。確實有人來?”許瑞雲不屈不撓地追問。

周先喝了口粥。

“在皇帝跟前當差的時候,一整夜不睡也是常有的事,能讓你看得出來,是我最近疏於鍛鍊了。”

許瑞雲一哂:“誰來了?”

周先沉默着低頭喝粥,筷子扒拉出一根鹹菜,咬在嘴裡嘎嘣脆,他喉嚨裡咕嚕嚕的,是說了句話。

許瑞雲沒聽清,看見柳平文下來,他眼珠子登時就不動路了,湊上去問柳平文早飯想吃什麼,要是客店裡沒有,哥哥出去給你買。

周先:聽了一整夜的活春宮,他還是麒麟衛的時候也沒受過這種罪。

這世上男女湊一對就算了,怎麼見到的都是一雙一對,今天晚上他一定要搬去跟白古遊的手下們睡大通鋪。

·

鎮北軍與黑狄鏖戰一天一夜,在第二天午後,追擊的黑狄小支部隊,被龍金山從另一方包圍,兩軍合圍之下,午後將黑狄殘餘部隊徹底殲滅,白古遊的大軍抵達轅門外時,李奇還在榻上呼呼大睡,聽見小兵來報,被白古遊的名字嚇得從榻上滾到地上。

白古遊整頓了孟州軍,將連李奇在內一共十二名孟州軍將領一併發落。李奇被推出斬殺時,孫俊業出聲爲他求情,白古遊一言未發,行刑的士兵個個面無表情。

數息後,帳外零星幾聲慘叫。

孫俊業眼瞼跳動,心幾乎要從喉嚨裡鑽出來。若不是他留守在城中,昨日黑狄偷襲後組織軍民在城裡救火援建,恐怕這一命嗚呼的人當中,也會有他一份。

龍金山被授命孟州駐軍統領,李奇已死,他掌握的雖是他父親的舊部,然而白古遊的威名,楚軍無一人不服。孟州軍疲於應對黑狄,已經守城五個月,正是士氣低迷的時候,近半月間逃兵人數激增,這場勝仗恰是一場及時雨。

當夜,孫俊業在城中宴請白古遊,本以爲白古遊不會賞臉赴會,就以這宴會慶祝龍金山晉升官位。結果白古遊卻破天荒地和孟州知州,一干州級官員坐在了一張桌上。

酒酣耳熱之際,孫俊業安排白古遊就住自己府上,在老婆的枕頭風裡,給白古遊安排了女子伺候,存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安排的正是這位吹枕頭風的妾室所生的女兒。

翌日一早,孫俊業讓人準備了算是豐盛的早飯,婢女去請白古遊來用膳,卻只見到小姐哭哭啼啼坐在榻上,屋裡的陳設叮叮噹噹砸碎了一地。孫俊業急得上火,親自去問女兒怎麼回事,他嬌滴滴的小女哭得梨花帶雨,身上衣裙完整得有如剛剛梳洗完備,榻上交頸同眠的鴛鴦被也齊整無比。

原來昨夜白古遊見到屋裡有個女的,直接把人敲暈之後就走了。

孫俊業一聽,驚出一脖子的汗,滿嘴雜亂無章地念叨:“完了完了,這下完了……”

小妾安慰他說白古遊昨夜喝醉了酒,又沒有張揚,就這麼悄悄走了,想必不會計較,就是要計較什麼,他是軍中的人,您是孟州城的長官,這朵雲在孟州灑灑雨,總歸要飄到別處去。

孫俊業這才放了心,卻也不敢再請白古遊,對軍隊避之不及,一心撲在孟州城建上。

接下來的兩天,白古遊把龍金山叫到跟前細細詢問,先是收了孟州軍,重新整編。

孫秀他且不驚動,而是派人去找宋虔之一行,龍金山與陸觀私下交好,知道陸觀帶人去接就在附近的宋虔之了,也對白古遊說,陸觀與孫秀面和心不和,孫秀搶着立功,來日回京好向朝廷邀賞,但總愛往孟州城裡鑽,跟孫俊業關係不錯。新兵打仗起來確實不好使,不過在黑狄精銳步兵的打擊下,也涌現出一些善戰之士。這個陸觀擬過一個名單,抄送給他過,龍金山便直接把這名單給了白古遊。

白古遊久在軍中,不耐煩人情世故那一套,孫秀又是個太監,他更不想跟孫秀打交道,索性讓部隊休整,也藉着這小半日,卸了鎧甲,讓軍醫給新傷舊傷好好上了次藥。

軍醫準備了一車話等着勸白古遊。

白古遊一個人下一盤棋,黑白子在棋盤上膠着,直下到軍醫離開也沒分出勝負,他是敷衍着軍醫,也是近來愈發感到力不從心。

就在白古遊光膀子出神的時候,有人來報接到了宋虔之等人,他下地穿戴好皮甲,神色又恢復了冷硬,在中軍帳正襟危坐着,叫人請宋虔之和陸觀二人過來。

211.和光同塵(玖)135.回京(伍)5.樓江月(伍)53.妙女(陸)94.正統(拾叄)57.妙女(拾)92.正統(拾壹)1.樓江月(壹)159.波心蕩(陸)141.回京(拾壹)53.妙女(陸)215.和光同塵(拾叄)75.沐猴(拾壹)206.和光同塵(肆)139.回京(玖)187.殘局(柒)185.破局(伍)136.回京(陸)7.樓江月(柒)93.正統(拾貳)186.殘局(陸)92.正統(拾壹)120.潛龍在淵(肆)217.和光同塵(拾伍)96.正統(拾伍)44.正興之難(拾叄)204.和光同塵(貳)169.怒濤(柒)182.破局(貳)46.正興之難(拾伍)171.枯榮(壹)155.夜遊宮(貳)32.正興之難(壹)93.正統(拾貳)84.正統(叄)139.回京(玖)167.怒濤(伍)181.殘局(壹)141.回京(拾壹)137.回京(柒)132.回京(貳)46.正興之難(拾伍)35.正興之難(肆)192.殘局(拾貳)133.回京(叄)170.怒濤(捌)171.枯榮(壹)125.潛龍在淵(玖)89.正統(捌)54.妙女(柒)162.波心蕩(拾)174.枯榮(肆)224.離合(柒)147.波心蕩(叄)106.劇變(拾)173.枯榮(叄)180.枯榮(拾)113.劇變(拾柒)132.回京(貳)171.枯榮(壹)120.潛龍在淵(肆)101.劇變(伍)74.沐猴(拾)140.回京(拾)179.枯榮(玖)151.波心蕩(柒)34.正興之難(叄)73.沐猴(玖)75.沐猴(拾壹)80.沐猴(拾陸)28.容州之困(拾叄)41.正興之難(拾)199.驚蟄(柒)85.正統(肆)34.正興之難(叄)40.正興之難(玖)216.和光同塵(拾肆)137.回京(柒)225.離合(捌)35.正興之難(肆)182.破局(貳)225.離合(捌)5.樓江月(伍)216.和光同塵(拾肆)13.樓江月(拾叄)72.沐猴(捌)24.容州之困(玖)83.正統(貳)211.和光同塵(玖)129.潛龍在淵(拾叄)141.回京(拾壹)169.怒濤(柒)73.沐猴(玖)22.容州之困(柒)92.正統(拾壹)163.怒濤(壹)10.樓江月(拾)38.正興之難(柒)90.正統(玖)125.潛龍在淵(玖)